9 莫名妻妙
左芝心裏頭不痛快,任由此人再是微笑讨好,亦無動于衷敷衍道:“不知道!”
男人滿腔希望落空,怔了怔又極有涵養地說:“在下一路打聽而來,應是無誤的。姑娘,沐大人此時在府上嗎?不知您是……”不等他問完,左芝不耐煩揮手打斷:“我咋知道!我又不是他什麽人!要找自個兒去找,少來煩我。”
“哦,失禮了。多謝姑娘。”
男子顯得有些失望,卻不失禮貌地向左芝道謝。左芝繼續托腮坐在門口生悶氣,理也不理他。
因着沐乘風不喜人多的緣故,所以這裏名號上雖是相府,實際不過也就巴掌大個宅子。想當初左芝搬進來的時候還鄙夷了一番,她家定遠侯府的茅廁也比這裏寬!而且府裏統共也沒幾個人,除了陪嫁丫頭莺兒,沐夫人又撥了會功夫的鷺兒過來,就再沒其他莺莺燕燕。夥房裏燒火煮飯的是個婆子,外加兩個小厮千江和萬海,都是身兼數職,看門守夜打掃書童……輪流着來。這個時候沐乘風尚在朝中,小厮們自是跟着去伺候了,莺兒陪左芝回來後就進後廚幫忙,鷺兒大概在洗衣裳,要麽練劍。整個家竟沒一個人出來守門,只有左芝坐在大門口。
此等景象,任是誰也會以為她是相府家婢了,況且她又沒有京都貴婦的雍容,一半頭發還披在背上,怎麽看怎麽像未出閣的姑娘,頂多也就是比一般丫鬟穿得好點。
嗯,脾氣也比一般丫鬟大。前來拜訪的男人如是想,暗中多瞄了左芝兩眼。只見她用嫩嫩的手指頭去揪同樣嫩嫩的樹葉,然後搓爛了扔到路中間,小巧的嘴巴撅得老高,叽裏咕嚕說着什麽。
“呆木頭……讨厭你……”
一株雁來紅都快開了,卻硬生生被掐掉花苞細葉,男子見狀起了憐惜之心,想也未想便出口勸道:“姑娘手下留情,你再這樣,此花怕是活不了了。”左芝聞言一頓,很快翻他個白眼:“關你什麽事,又不是你家的花。”
男子也不介意她惡劣的态度,笑笑就過來席地而坐,道:“雖非在下之物,好歹也有一面之緣了,所以舍不得。”左芝覺得難以理解:“我都沒舍不得,你一個不相幹的外人舍不得什麽啊,真好笑!”男子赧然摸摸後頸:“大概……是脫不了文人的酸腐性子,有些憐香惜玉罷,讓姑娘見笑了。”
他似乎很愛笑,只說了幾句話卻已笑過五六次。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左芝這會兒氣消了大半,對他倒也沒不理不睬了。
“讀書人就是說話文绉绉的,人也酸溜溜的。”左芝可不給他面子,嗤了一聲嘲諷,“而且還死板、木讷、不解風情!”這前半句是順着男子的話往下說,後半句就完全是在抱怨沐乘風了。男子自是聽不懂其中曲折,心中只道此女性情憨直,于是笑道:“是啊,呵呵。”
左芝掐着花兒自覺沒了興趣,于是拍拍手,拿出手絹兒揩幹淨指尖。一低眉看見手絹上精致娟秀的海棠花,突然想起這是沐乘風送的,她頓時覺得就像摸到一塊冰,冷得紮手。
她本想撕爛了事,眼不見心不煩。可是絞着手絹扯了扯,卻發覺以她蝼蟻般的力氣根本連條口子都撕不開。索性揉在掌心搓成一團,幹脆扔了。
“呸呸,誰稀罕用死木頭的東西,哼。”
左芝扔掉沐乘風的東西,感覺就像當面揍了他幾拳,心情豁然舒暢開朗。她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嘴裏哼着小調就往府裏走。
Advertisement
男子見她入門也忙不疊爬起來:“姑娘稍等!在下有事求見沐大人。”左芝懶得回頭和他費口舌,頭也不回地甩甩手:“他不知道死哪兒去了,你改日再過來吧。”男子不肯放棄:“勞煩姑娘替我傳個話,我叫丁思集,是通州洛水縣的縣令,我住在城隍廟邊上的……”
“砰”一下,相府大門已在丁思集眼前重重合上。他的嘴還保持着說話的口型,來不及閉上。
好有脾氣的姑娘。早聞沐大人性情疏冷幾近怪異,以府中下人的秉性來看,名副其實。丁思集暗暗想道,無奈下搖搖頭,有些喪氣地離開。
下了門口石階,丁思集踩到一團白軟之物。他彎腰拾起一看,發覺似乎是剛才姑娘扔掉的手絹。他捏着絹帕想送還回去,可猶豫了一瞬,最終揣進懷中走了。
反正過幾日還要來,下回再還她便是。
這日女皇在宮中留膳,于是沐乘風入夜才回。進門不見左芝,一問鷺兒才曉得她晚膳也沒吃,早早就回房睡了。
“大人,要不奴婢把菜熱一熱再去請少夫人用?”鷺兒這般提議,莺兒一聽連說不行:“那怎麽成!小姐從來不吃剩菜的,還是我去做夜宵好了。”鷺兒有些不滿這般驕奢的做派,道:“一筷子都沒動過,怎麽就算是剩菜了?從前在沐府,老夫人都要我們珍惜口糧,誰浪費就會挨板子。”莺兒撇撇嘴:“那是在姑爺家,這裏是我們小姐說了算。”
沐乘風不想聽兩個小丫鬟争上風,一揮袖道:“都下去。”二女不敢違抗命令,于是匆匆告退。待人一走,沐乘風官服也未脫便鑽進了後廚。
珠簾垂散,月影透窗。閣樓之上,左芝無精打采趴在窗戶邊,下巴抵着手背,小嘴呼呼往外吹氣。
窗臺上放了一捧秋海棠,花瓣全被摘下,堆成冒尖的小山。蘭氣輕呵,海棠便往下飄去,在空中如飛雪般打幾個旋兒,最後落到清隽的男人發上。
沐乘風頂着滿頭海棠花微微擡眼,見到樓臺之上嬌憨的小臉。她出神地想着什麽,還沒有發覺他的到來。他停駐一瞬,很快又端着方木跨步進門。
木質樓梯發出細微的響聲,來人步履輕盈悠然。左芝聽見這番動靜,趕緊一溜煙兒跳上床鑽進被窩裝睡。拉過被褥蓋住頭,左芝屏住呼吸豎起雙耳聽着外面的動靜,一雙眼睜得大大的。
腳步聲愈來愈近,不一會兒身旁床鋪一軟,沐乘風已經在床沿坐了下來。他隔着被子準确摸到她的頭,揉了揉道:“起來了。”左芝不肯理他,裝作睡着了沒搭話。沐乘風見她沒出聲,再次重複道:“起來吧。吃點東西。”
縷縷食物的香味竟然從四面八方滲透進被窩之中,左芝早就饑腸辘辘,此時聞着誘人的香氣,不覺吞了口唾沫。內心掙紮了一會兒,左芝決定當一回不食嗟來之食的有志之士。所以再次緊緊抓住了被角,依舊不吭一聲。
身旁男人的呼吸沉重幾分,大概是不高興了。左芝悄悄努嘴,心裏想走呗走呗,受不了趁早滾遠點,本小姐還眼不見為淨呢!
哪知道她肚子裏的牢騷還沒發完,沐乘風忽然連人帶鋪蓋卷兒地把她抱了起來,徑直放在桌子邊上。被憋得要炸了的左芝從被窩裏伸出頭來,腮幫子鼓得老高,氣呼呼道:“死木頭你幹嘛吵人家睡覺!讨厭!”說罷她拉拉被子,胡亂裹住身體又要回床上。
走了兩步突然走不動了,左芝一回頭,發覺沐乘風踩住了拖在地上的被角。她氣急敗壞扯了扯,無奈使出吃奶的力氣都扯不開,兇巴巴吼道:“松開!叫你松開!”沐乘風不回答亦不松腳,就那麽靜靜看着她。最後左芝沒轍,只好扔掉被子一咕嚕砸他腦袋上,“大不了不蓋了!哼!”
她甫一轉身,卻被沐乘風攔腰抱住拖回去,繼而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他緊緊箍住她,一只手臂鉗住她嬌小的身軀,另一只手拾起筷子遞給她,吝惜地吐出一個字:“吃。”左芝很有骨氣地把臉一別:“不吃!”
沐乘風略有古怪地瞅她一眼,見她咬牙瞪眼脖子硬挺,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樣。他默想須臾,将就着手上的筷子夾起菜送到她嘴邊,鎮定無比地說:“我喂你。”
這回輪到左芝用打量妖怪的眼神看他了。咦……死木頭今天是怎麽了?居然這麽肉麻!要麽他是腦子壞了,要麽就是傳說中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看他聰慧如常的樣子肯定不可能是壞了腦袋,那定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恍惚神游中溫熱的菜肴觸到唇皮,左芝鬼使神差張開嘴,筷尖趁勢滑入,把食物送入她口中。
沐乘風露出滿意的神情,左芝懷疑自己眼花,因為她好似看見他的唇角上揚了一點點。
完了完了,竟然會笑了!這個虧心事必然來頭不小,該不會是……天吶!難道是婆婆料事如神,他真的搞大了別人肚子要娶小妾?
想到這種可能性左芝再也沒心思吃飯了,“噗”一下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雙手搡開沐乘風跳到一步開外,狠狠一拍桌子:“告訴你!這件事沒門兒!”
沐乘風緩緩放下筷子,冰眸浮現詢問,鼻腔哼了一聲:“嗯?”
“還跟我裝蒜!”左芝一腳踢翻凳子,威脅道:“你敢納妾我就養男寵,你納一個我養十個,看誰怕誰!還有,我不休你你就永遠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就算日後我要死了,也一定先殺了你殉葬!聽清楚了沒?!”她不歇息的一口氣說完,累得氣喘籲籲,胸脯起伏一高一低,兇狠又緊張地盯着沐乘風,等待他的回答。
“清楚。”哪知沐乘風聽了并無任何激烈反應,反而平靜颔首,還盛上一碗湯讓她喝,“過來喝了。”左芝又是一愣,瞥了眼湯碗,猛然搖頭:“我才不喝,誰曉得你是不是在湯裏下了毒!萬一我被毒死了,你不正好名正言順續弦納妾?嘁,我才不上當。”
終于,沐乘風發覺了她今晚鬧別扭的關鍵原因,他冷冷擡眼,眉心微蹙:“我何時說過要納妾?”左芝不滿他假裝正經,嗤道:“是婆婆說的。她怪我生不出兒子,所以要找幾個膀大腰圓屁股肥的女人給你當小老婆,然後生十個八個小木頭出來養着。”說起這個她心裏頭有些泛酸,語氣也酸溜溜的,“我才懶得管你們,愛生不生,反正生出來也是一群醜八怪小胖子,礙眼死了……”
回憶起今天沐夫人說的狠話,再設想一番日後沐乘風摟着其他女人的場景,左芝胸口一陣悶堵,眼眶也澀澀的。她鼻腔細細哼了一聲,扭身就走。
“我不會。”
她還沒爬回床上蒙頭大哭,沐乘風的聲音已在身後響起,透着他一貫的清冷,還有堅決。左芝擡手抹了下臉頰,不明所以:“不會什麽?”
“納妾。”沐乘風走來,扳過她的肩膀。左芝不肯擡頭讓他瞧見紅紅的眼眶,他也不強求,只是再強調了一遍:“我不納妾。”左芝咬着嘴唇,口是心非道:“我才不信哩……婆婆說的話你敢不聽麽?哼。”沐乘風輕輕撫着她背脊,平和音色意在安撫:“這是我的事,他人無權幹涉。”
“呵……”得到他的許諾,左芝偷偷抿嘴笑了,很快又開懷起來。她抱住沐乘風在他胸口磨蹭了一會兒,等到眼淚都憋了回去,這才仰起臉笑眯眯道:“相公大人你要說話算數,答應我的事不許反悔。你是丞相,食言的話會被天下人恥笑的。”
沐乘風垂眸,嚴肅地點了點頭。
別扭鬧過了,心結也解了,小兩口和好如初,左芝又對沐乘風如膠似漆的。安寝的時候她一個勁兒往他懷裏鑽。
“木頭,我要你摟着我睡。”
沐乘風張開手臂把她攬進懷裏。左芝枕着他的胳膊,蜷縮着依偎在他胸膛,覺得舒适又安心。她玩兒着他柔軟的頭發,察覺裏面夾雜了海棠花瓣,于是一瓣瓣慢慢挑出來,同時漫不經心地跟他講話。
“我也知道婆婆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日我都告訴自己要讓着老人家。可是她今天真的好過分嘛!她先是說要你休了我,然後又說要給你納妾,我聽見都氣死了……”
沐乘風摸摸她臉頰,道:“左耳進,右耳出。”
左芝繼續說:“我沒跟她吵架呢,相公我是不是很識大體?我本來打算去看叮叮铛铛,不過哥和嫂子沒在,之後我就回家了。但是我又心裏頭不舒服,所以在家門口坐了一會兒……木頭,我想起來頭一次遇見你,我也是坐在家門口的石階上呢。”
“哦對了,今天有個書生找你。”左芝忽然想起白日裏碰見的男子,于是告訴沐乘風。沐乘風問:“誰?”左芝撓撓頭:“他說了名字,但是我想不起來了……好像、好像叫什麽四……集?四季豆?”
沐乘風聞言微微含笑,朦胧帳中笑容如昙花一現閃過。他忽然轉過臉在左芝額頭親了一下,溫柔道:“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補齊啦╭(╯3╰)╮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