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心意

文瑾給莫婷夾了點鮑魚片，下意識地向顧非離看了看，就見他只是埋頭吃飯，卻很少吃菜，對楊季寧的話理也不理，不禁有些奇怪，“小弟今天怎麽了，看起來這麽沒精神？”

顧非離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也明白自己此時應該談笑風生才對，可惜他實在笑不出來，也不想開口說一句話。

楊季寧忙替他打圓場，“我看啊，非離是在肉疼。你們想啊，咱們在這山吃海喝，花的可是他的錢，他能不肉疼麽……”

另外兩人都笑了，顧非離牽牽唇角，不置可否。

文瑾聳聳肩，也給顧非離加了點菜，顧非離沒任何表示就吃了下去，文瑾也并不惱，卻覺得視線很難從那個看起來明顯是在鬧別扭的孩子臉上移開。

這頓飯吃得最開心的當屬楊季寧。怎麽說呢，看文瑾和莫婷兩個人甜甜蜜蜜的，可總感覺舔不到骨子裏，文瑾還總會邊和莫婷說話邊時不時給非離夾點菜。而非離那樣子，就像在和自己過不去，整頓飯都面無表情，吃菜的速度非常快，像是把滿腔的怒火都發洩到了那桌菜上。

飯後，文瑾主動提出要收拾碗筷，讓另外三人去休息，莫婷要留下和他一起收拾他也就同意了。

顧非離二話不說起身就走，楊季寧在後面跟上。

文瑾卻總感覺自己的心在随著那個少年的動作一起一伏，忍不住的在為他擔心。

顧非離回到卧室後在窗邊站了許久，楊季寧一直陪在他身邊，兩個人并不開口說一句話，楊季寧卻是懂得此時那種無聲勝有聲的感覺。

他在想，如果他是非離，他也一定說不出一句話。

後來，門外傳來文瑾的敲門聲，說他要送婷婷回家，楊季寧答應一聲，就聽見那腳步聲漸漸遠去。回過頭，看見顧非離慢慢走到床上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楊季寧嘆息一聲，随便到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坐在床邊。

床上的那人睡得并不好，他的眉一直微微皺起，像是有著化不開的憂傷，這樣的人，真的應該被人捧在手心裏疼愛才對。

可惜，他要的那個人，從來不懂。

一個小時後，文瑾提著一袋顧非離最喜歡的桃子回家，先把桃子放到冰箱，然後走到那人的卧室外面輕輕敲了敲門，打開後，就看見顧非離睡在床上，楊季寧坐在床邊看書。

Advertisement

聽到聲音，楊季寧擡頭看到文瑾就笑了笑，起身将書放回原處，出了門，壓低聲音道：“現在你回來，那我就走了。”

“好。”文瑾送他到門口，“小心點。”

他走了。文瑾輕嘆一聲，又回到了顧非離的卧室。

在剛剛的男孩的位置上坐下來，文瑾卻是不由自主地握住床上之人的手，輕輕摩擦幾下，擡起頭看著那人睡夢中也開心不起來的容顏，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撫了撫他的眉心，将那微皺的眉舒展開來，然後就是靜靜地看著他。

年輕俊秀的容顏，如花的年紀，本該是！翔天空的雄鷹，本該潇灑豪放才是，為什麽這個孩子卻給人感覺那麽的不快樂？多麽希望可以看到他明媚如朝陽的笑容，他的笑，一定是天下間最動人的風景。

文瑾感到自己的心微微有些疼痛，該是對這個孩子的疼惜。是啊，他是自己的弟弟，自己當然希望他能夠開心，而不是，像剛剛那樣，連話都不說一句，看起來毫無生氣的樣子。

顧非離醒來之時，就看見那人含笑坐在自己床前，手上傳來溫暖柔軟的感覺，是因為被他握在掌中。

心裏有點酸澀，卻也有些微的甜蜜。

此時并沒有很晚，顧非離只是心情不好就想睡一會，不過倒沒想到那人會在床邊陪著自己。

“睡好了？”文瑾微微一笑，“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

“什麽事？”顧非離并沒有起身，仍是躺在床上，那人依舊握著他的手。

“之前我和那家飯店打了招呼，我先給他們付了錢，要他們如果收到你的現金就把現金轉交給我；如果是銀行卡轉賬就把錢再給你轉回去，可為什麽我剛剛才發現他們居然連我的錢都給我轉回來了呢？難道他們收你的錢了？”

“沒有。”顧非離并不知道這件事，此時聽說還真是挺高興的。

“這就奇怪了，我們都沒付錢，那這菜是哪來的？楊季寧付的錢？”

“不是啦！”顧非離有點氣憤，這人怎麽笨到這種地步？

“也不是？”這下文瑾也弄不明白了，想了想，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試探地問道：“不會是，你做的吧？”

顧非離眨眨眼睛，“阿寧做的。”

“……”文瑾心中的感動無以複加，也順著他的話道：“咦，是麽？那我應該給他點獎勵才對。”說完忍著笑去看那孩子的反應。

果然，他很緊張地看著自己，“什麽獎勵啊？”

文瑾轉轉眼睛，“他想要什麽，我就給他什麽……”話音一落，果然看到那孩子滿臉的可惜和落寞，心道“果然如此”。

捏了捏那人的手，文瑾挑挑眉，“我給你個機會說實話，究竟是誰做的菜，不然，我可真要把獎勵給阿寧了。”

顧非離垂下眼，“我做的。”

文瑾笑了，“我就知道，那，你想要什麽獎勵？”

“什麽獎勵你都給麽？”顧非離看著他，眼神中還帶著一絲挑釁，更多的還是滿心期待。

“是啊，你想好要什麽獎勵了麽？”

顧非離心想，我如果想要你将自己送給我當獎勵，你會同意麽？

輕嘆一聲，他看著那人的眼睛，“沒呢，可是，你要記住你欠我一個獎勵，将來什麽時候我問你要，你可不能食言。”

“好。”文瑾點頭，“此承諾終生有效。”

顧非離笑笑，沒有說話。

文瑾拍拍他的手，“對了，你要不要吃桃子？我去拿。”

“好啊。”

文瑾放開他的手，起身出去了。

顧非離卻依舊是嘆息。

是啊，我做的呢。那天，我想著要在今天給你一個驚喜，就讓晨幫我和那家廚師說教我這些菜的做法，這一個星期我都在忙著這些，等到今天，卻是這樣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結果。

你最終還是知道了真相，可是，我卻并不開心。

因為你其實一丁點都不懂我的心。

文瑾啊，為什麽我愛你愛得這麽難受、這麽累呢，我不願承認，可我實在嫉妒那個被你稱為“女友”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們面前要用多大的力氣去忍耐，我真怕有朝一日我會變成為了愛人不擇手段的人。

我全部的憂傷、喜樂、迷醉、癡怨，都只是因為你是我的愛人。

如今已是十一月的下旬，深秋時節，北方的天氣有些寒冷，顧非離也開始穿上了很厚的大衣。

說起來，他現在的衣服，倒真有将近三分之一都是那人給他買的，也包括身上這件。

楊季寧常常對他說，這可并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卻含笑反駁說，難道那人還想把送給他的衣服親手脫下來麽？其實吧，這也沒什麽，畢竟脫衣服這種事才不是決定“上下”的因素。

楊季寧忍不住打擊他，還在想什麽上下，倒不如想想什麽時候表白更合适，他家那位的遲鈍樣，連自己都能看得出那人很喜歡他，偏偏那人就是不明白，還老是做一些傻到不行的舉動。

提到這，顧非離也不禁有些灰心，“我還記得，當初玄楓說我和你是一對時，他就以我們都是男人為理由說不合适，再說，他一直把我當成弟弟，就算他再怎麽喜歡我也只會認為這是對弟弟的感情，再說，他都是有女友的人了，哪還會那麽容易去想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楊季寧最大的感慨就是：“那你要等到哪年才能追到他？”

顧非離橫他一眼，“今年。”

楊季寧輕咳一聲，“我忍不住想問問你，他那麽遲鈍，年紀又比你大那麽多，你幹嗎非要和他在一起？雖說他長得還可以對你也很好也很溫柔的吧，我還是覺得我們學校裏比他條件好的學長同學什麽的，大有人在呢。”

他這麽問，顧非離有些詫異，後來才想起來真正的原因自己只告訴了晨，阿寧并不知道。

嘆了口氣，“我知道他不是最好的，甚至他也很欠揍很傻，老是做一些惹我生氣的事。可是，怎麽說呢，畢竟他也對我那麽好，我和他在一起時的甜蜜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都只想和他在一起，就算世上有比他好千萬倍的人，我都只要他一個。”

“……為什麽？”楊季寧下意識就這麽問道。

顧非離卻有些憂傷，“因為我從小就喜歡他，從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再也不會愛上別的人了。”

這種感情，來自千年前，甚至來自更遙遠的年代，文瑾和非離注定要永生永世伴在一起。

這是他們的宿命，無法更改，非離亦從未想過更改。

這天傍晚，沒有課的兩人回到家裏。吃了晚飯，顧非離讓文瑾在客廳等一等，自己則回到卧室拿了個盒子遞給他。

文瑾一看，還是一個很漂亮的禮品盒，心中不禁奇怪又不是逢年過年和生日的，怎麽送起禮了？

擡起頭看看身邊微笑著的孩子一眼，“這是什麽？沒事幹嗎給我送禮？是不是做什麽壞事了？”

“你……”顧非離咬牙，“我只是想送個東西給你嘛，你以為我是你那種沒事獻殷勤的人啊。”

文瑾點點頭，十分受教。

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團黑色的布狀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向顧非離示意了一下，“這，手套啊？”

“是啊。”

文瑾無語。這個孩子究竟是怎麽想的要送自己手套？送這個應該是很多年前就不流行了吧，現在比較流行的禮物應該是……CD唱片吧。

咦，這個想法是不是不對？看禮物最重要的應該是送禮人的心意，而不是他送的東西。

這樣想著，文瑾清清嗓子，笑著看向顧非離，“你為什麽要送給我這個啊？”

顧非離心想，自己原本想的理由還是蠻好的，可看他的表情再一回想，感覺好傻啊，他不會笑話自己吧。

再一看那人的笑顏，顧非離有點惱了，索性道，“我看你的手長得太難看，想讓你戴上手套免得吓到別人！”

“……”文瑾微微張開口，愣愣地看著身邊的男孩，被他一眼橫過來，又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手。

這，應該不算很難看吧。

顧非離看他的樣子覺得挺解氣，又把自己的手伸出來，放在他的手邊，“你看看，比起我的來，你那是不是熊掌？”

文瑾看了看，這……怎麽都看不出來他比自己好看到哪裏去。

其實兩人的手形狀差不多，顏色嘛，也相似，只不過顧非離的會比文瑾稍長一些，也更好看一點。

文瑾忍不住将他的手牽到自己眼前想仔細看看，卻不料被那人立刻抽了回去，這才意識到剛剛的姿勢好像有些類似舞會上邀請別人跳舞的那個動作。

放下手，文瑾自言自語，“我感覺我的手不會吓死人的，不用遮住了吧。”

顧非離氣得不行，這人總是有本事把人氣到想掐死他。

吐出一口氣，顧非離還是說了：“那個，現在是冬天了嘛，我看你都不戴手套的，怕你會冷，就給你買了一副。”

文瑾眨眨眼，還真不知道這孩子原來這麽貼心。

不禁在想，自己為什麽不戴手套的？

其實是因為沒有必要，自己一天中在戶外的時間還是太少了。

不過，文瑾還是很開心地把這禮物收了起來，伸手揉了揉那孩子的頭發，“謝謝你，我會帶在身上的。”

顧非離拉下他那只狼爪，理了理頭發，沒有說話。

顧非離要買手套這個想法早就和楊季寧提過，被那人笑慘了。

阿寧說，你就算看電視也應該發現，咱們上初中時大概送什麽圍巾手套的就會被人說的體無完膚了，你現在上大學，居然還學人家剛戀愛的小姑娘，也太落伍了吧。

可顧非離卻覺得，送什麽東西都不重要，重要是你想表達的一種心情。

十二月的天氣比十一月要冷上不少，姑娘們很多已經穿上了羽絨服，有的甚至還帽子圍巾的全副武裝，文瑾呢，他是不會戴那些東西的，就連顧非離送的手套，他也只是每天放在衣袋裏，并沒有真的戴過。

其實這手套還是不錯的，黑色的，質地柔軟，戴在手上并不顯得臃腫，還能突顯手的形狀，很值得一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