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宋離抵達妖都與太山州的交界處, 入目的畫面正如江正初所說,滿目都是荒蕪,草木枯萎, 動物和小妖怪的屍體橫陳。他隐匿了身形, 斂下眼眸朝着妖都內部走去。
宋離多年不來妖都,可腦海中關于妖都的記憶卻還沒有退散。
沿着那條道一路前往慕烨在妖都的府邸。
本該熱鬧的小道此刻一片寂靜, 兩側的小房子前倒着許許多多的屍體。距離宋離最近的是一只身體已經僵硬幹癟的六尾狐。
吱呀一聲,慕烨府邸大門被推開, 慕烨向來喜歡享受, 大殿的兩側擺放了不少來自千年前的寶貝。寂靜的風從旁掠過,帶來了一絲陌生的氣息。宋離偏頭看去,緩緩開了口:“既然都來了, 就沒必要躲躲藏藏的。”
那股陌生的氣息随着宋離話落而變得濃郁起來,眨眼之間來人便已經站在了宋離的面前。
宋離用視線描繪着對方的五官,可以确認對方的身份。
三界管理處的叛徒,元凱。
“也算是初次見面。”元凱仿佛還是手捧保溫杯的老幹部形象,說話的姿态依舊帶着三界管理處處長的溫和,但身上的氣息卻暴虐得張牙舞爪。
“說起來挺遺憾的, 盡管宋先生的名字出現在我耳邊數次, 我卻沒能跟宋先生見過面,否則, 說不定我能早點發現宋先生竟與戰神闕臨是同一人。”
宋離卻沒理會他的調侃, 只是垂着眼眸道:“我在你身上感知到了很多雜亂的氣息。所以……妖界這麽多妖怪都是為你而死?”
“當然不是。”元凱笑了笑, 走到宋離的身旁,“準确來說, 是為了戈沭大人的大計而死, 那是他們的榮幸。”
宋離勾了勾唇。
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有點意思。
他這些年已經很少見到臉皮這麽厚的妖怪了。
把強加于旁人的死亡認作是他們的榮幸。
“不如, 也讓你擁有這份榮幸?”宋離的眼神裏含着十二月的風雪,話音落罷那一瞬間,整個妖界無數濃白的霧氣從四面八方開始聚攏,緩緩于他掌心凝聚成了一把戰神的長戟。
生死較量,就在這一刻爆發。
空蕩蕩的大殿幾乎在瞬間傾塌,宋離的身影消散在塵埃與碎屑中,等再次出現已然是元凱的身後。長戟抵着後者的後腰刺入,卻只聽到噗的一聲,本該被捅個對穿的人平白無故消失不見。
宋離眯起狹長的雙眼。
看來那張符紙是挺好用的,元凱的實力比起之前簡直翻了好幾倍。
否則,哪怕是三界管理處的處長,天之四靈,玄武也不會強悍到此種地步。
在宋離沉吟之時,妖氣所幻化做的利刃從四面八方而來,數量之多目标卻只有一個,宋離手中長戟一揮,矛尖于空中勾出點點銀芒,那銀芒撞上利刃,如同螢火撞上鋒利的武器,卻出人意料地以光吞噬每一寸刀刃,徹底将對方融化。
親眼見到這一幕,盡管已經心中有數,但元凱還是被震了震。
戰神闕臨的名號流傳了幾千年,誰都聽過他如何強大,聽說過他的輝煌事跡,可等真正碰上了,卻發現自己以前對戰神闕臨所有的認知也不過滄海一粟。
元凱忽然明白,為什麽戈沭這位天道也會将闕臨當做最強大的敵人,防備他防備得如此。
并非因為闕臨這個名號和神明的身份,而是他的實力。
只是,今日闕臨注定要隕落在妖都。
元凱扯了扯唇,擡手之間只聽轟的一聲。
代表妖力的一束光轟然落地,一道陌生的身影浮現。
性情暴躁狠辣的獓狠現身後立馬如同離弦的利箭飛了出去,而利箭的目标則是站在不遠處的青年。
嘭!
白光與青色的濃霧驟然相撞,如同煙花在半空中綻放,腳下的碎塊被卷起向四周沖去,砸在枯萎毫無生氣的樹木上,沖擊力強勁得竟然在粗壯的樹幹之中砸出了碩大的洞。
獓狠舔了舔嘴唇,嘴角咧開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眨眼間,窸窸窣窣的聲音緩緩包裹着宋離,随後一道道身影出現在了宋離的面前。
宋離擡眸看去,卻在見到那身影的真面目時陡然愣住。
是一只只的幼崽,只不過這些幼崽與宋離曾經見過的那些完全不同,它們的眼瞳是灰白色的,牙齒尖銳還殘留着腐肉,四肢發達,眉目透着兇狠。其中一只狂獅幼崽聳動着鼻尖嗅了嗅,忽然朝着宋離撲了過去。宋離擡起手修長的手指捏上它的喉嚨正欲擰斷時,獓狠卻怪異地笑了一聲:“我勸你別這麽暴力——”
他刻意勾起嘴唇露出尖銳的牙齒,笑容變得陰森森的同時,眼中夾雜了幾分看熱鬧似的嘲諷:“整個妖界只剩下這些幼崽,死一只,少一只。”
宋離遲疑的一瞬間,只聽咔噠一聲,狂獅幼崽已經用牙齒扣住了他的長指,狠狠一咬。
指骨碎裂。
但宋離卻沒有半絲反應,而是用另一只手捏着狂獅幼崽的後頸将它扔到了身後,垂眸之間,手指恢複到了原先的模樣。
獓狠笑看着滿地的幼崽,很好奇宋離會怎麽做。
戈沭說過,死在戰神闕臨長戟下的三界生靈能堆成山,他也如同傳聞所言強大無畏,可他有着致命的弱點。因為是神明,因為心裏存放着三界萬物,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三界萬物為目的出發的。
現在,對于宋離而言,保護幼崽,延續妖界的發展就像是壓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
沉重至極。
然而整個妖界的幼崽們灰白色的眼瞳中只有宋離一人,像是嗅到了甜美的食物,不停朝着宋離奔去。
宋離抿着唇,眼中冷意更甚。
面對此種情況,只能束手束腳。長戟插入地面,以長戟為中心點而爆發出一道純白的光,幼崽們在觸碰到白光以後像是撞到了厚厚的屏障,嘭得一下被彈飛。
也正是此時,元凱和獓狠不再遲疑,齊齊朝着宋離而去。
兩人手中由妖力幻化成的武器狠狠刺向白光,妖力被彈飛之時,獓狠的身體也被撞飛出去,但他迅速用一條腿抵在地上借力,再次迎面進攻。
宋離站在原地,冷着眼,手指輕動。手中再度幻化出了一把長長的利刃,但就在利刃即将刺進獓狠胸膛的時候,獓狠醜陋的臉上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宋離視線微移,看到他的手裏抓着一只幼崽。
獓狠表情充滿挑釁:“來啊,有本事就刺進來。”
宋離的眼神愈發冰冷,手中的利刃在抵住幼崽的身體的前一秒迅速消散。獓狠與元凱抓住了這個好機會,幼崽扔向宋離的同時,漫天劍雨爆發,眼見着幼崽即将消散于劍雨之中,宋離腳間一點飛離,擡手就抱住了幼崽,将所有的攻擊盡數擋了下來。
“有點意思。不過——”
獓狠拖長聲音,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救得了一只幼崽,救得下這所有的幼崽嗎?”
劍雨爆發的方向一轉,倏然對準了不停朝着宋離靠近的其他幼崽。
宋離猛地擡手,長戟爆發的光芒将籠罩的範圍擴散,将所有的幼崽都籠罩其中。然而這些失去自我意識的幼崽們卻完全不知曉是誰救了自己,它們的意識和情緒被元凱操控着,滿腦都是咬死宋離。
劍雨消散,光芒退去,長戟重新規劃範圍,将所有的威脅都刨除在外。
宋離一身傷痕。
他垂落在一側的手臂鮮血淋漓,淡淡的血腥味被風吹散,整片空間都染上了令人嫌惡的味道。可也正是這種味道,卻極大地激發了獓狠身為兇獸的兇狠程度。
獓狠和元凱對視一眼,在意識到該如何利用幼崽擊敗宋離後,整個人興奮極了。
嘭——
一次次的碰撞摩擦,耀眼的白芒驟散。
伴随着很輕很輕的悶哼響起的,是滴滴答答落于地面的鮮血。
…
當邵修帶着人趕到妖都時,看到的便是眼下的畫面。
宋離垂着眼眸站在中心,修長的食指擦拭掉唇邊的鮮血,身體各處的傷口滴答滴答冒着血,他腳下的這片地面已經變得濕乎乎,可想而知這場生死厮殺有多慘烈。
然而青年依舊如青松站得筆挺,他的身後是一只未少、也一只都未受傷的幼崽。
“闕臨大人——”
熟悉的呼喚自身側傳來,宋離掀了掀眼皮,視線掃過匆忙趕來的幾人。
邵修等幸存的妖怪們,宗煦以及一幹五行門的弟子,等等。
“呦,幫手都來了。”獓狠眯了眯眼睛,“可惜。”
在他話音落下之際,一道身影自他面前緩緩現了身。
寬大的黑袍墜地,上了年紀的老者擡起臉,兜帽順着重力下落,露出了一張蒼老的臉。
宗煦的目光幾乎在瞬間便盯緊了老頭。
他的視線一寸一寸劃過老者的眉眼、五官,忍不住咬住了嘴裏的軟肉。
哪怕再不願意承認,這張臉也還是屬于他師傅宗明的。
“——闕臨。”
宗明開口的一瞬間,宋離和宗煦同時擡眼,同時開口:
“你不是我師父。”
“你是戈沭。”
宗明聽到熟悉的名字從宋離的口中冒出來,蒼老的嘴角微微勾起,繼而視線落在了眼中血絲密布、渾身血液都在上湧的宗煦身上,戈沭頂着宗明的身體笑了一聲,熟悉的聲線卻帶着極其陌生的語調,他道:
“真不愧是宗明最看重的後人。”
宗煦捏緊手指,無視戈沭的調侃,一字一字的問:“為什麽是你?我師父呢?我師父去哪兒了?”
戈沭挑起眉,像是回答宗煦,又像是自顧自的說話。
“我是在十五年前發現的宗明,身為五行門的門主,宗明這一手夜觀天象、求道正道的本事可真是太讓我驚訝了。當我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竟然沒有絲毫驚訝,和我談話的語氣中像是隐隐中算出了自己有此一劫。”
也是那一刻,戈沭覺得自己多年來的宿願是可以實現的。
看吧。
韓天的推演星辰之術比起宗明确實強上很多,可宗明不過只是一個普通人,就已經能算到他的存在。
這不是很厲害嗎?
“所以宗明是你選定的第一個僞神。”
“別說得這麽難聽啊闕臨。”戈沭轉身,他的笑容出現在宗明的臉上總是有種極其違和的感覺,“事到如今告訴你也無妨,我選中了宗明,不止想讓他成為我手下的第一個神,我還想讓他成為我。”
“我曾和你說,我在消亡,這沒騙你。”戈沭緩緩道,“只不過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就會刻意将自己的意識分割,就像你掉的那麽多血一樣,一滴一滴從身上剝離。唯一不同的是,你的血被泥土掩埋毫無作用,而我的意識将永存。”
這是戈沭想出來對抗自己消散的最好辦法。
多年來,他以消亡的速度将意識存放至他選中的人身上,營造出了自己慢慢虛弱的錯覺,騙過了老天。
聽他那麽說,宋離忽然意識到為什麽新生的天道朝晞會那麽弱。
世界是平衡發展的。
戈沭消亡的意識和能力本該繼承到朝晞的身上,可由于戈沭做的那些手段,朝晞什麽也沒得到。
怪不得千年前就說着要消散的人,如今還這般強大。
宋離的眼神沉凝下來,戈沭猜到他應該想明白了什麽事情,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然後再度看向宗煦:“你那師父跟我掙紮了整整五年,最後終于撐不住了,将他的身體讓給我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在得知自己大限将至前給你去了一封信。也不知道那封信你收沒收到,我是親眼看着他在信裏跟你說對不起,要你年紀輕輕就撐起一個偌大宗門。”
驟然聽到這句話,從宋離口中聽到宗明的名字開始便刻意壓下去的情緒終于爆發,宗煦一雙眼睛通紅,手指顫抖間符紙砸向戈沭:“閉嘴!閉嘴!你身為天道,你怎麽能做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
那些仿佛有自我意識的符紙在砸到戈沭臉上時,被戈沭随意一揮便揮開,踩在腳下。
他居高臨下地望着面前的可憐蟲,輕輕啧了一聲:“這麽生氣的話,我可以讓你去陪他。”
話音剛落,一道瘦弱的身影倏然擋在宗煦的面前,郭英才繃着臉,他身上還穿着那件五行門的道袍,漆黑的眼眸裏裝着滿滿的堅定,即便是面對天道,也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他沉聲:“在此之前,你得先殺了我們。”
五行門的門徒們眼神直勾勾盯着戈沭,意思顯而易見。
可真是師門情深啊。
戈沭的臉上充滿興味,手指指向身後的幾道身影,“看到了嗎——”
元凱,他欽定的山瑤繼承人。
獓狠,班蒼的繼承人。
還有——
男人清瘦的身影踏入妖都,出現在衆多人面前。
退去了白大褂和溫和,林秩這位醫生也變得冷漠了幾分。
戈沭的手指搭在林秩的身上,沖宋離露出笑容:“這是放棄明霜以後我能找到的最合适也最優秀的替代品,或許你在人間生活這麽久,也聽說過林秩的名聲。”
與元凱、獓狠這兩位臨時被推出來的替代品不一樣,林秩因為本身就從醫,擁有更多的信仰。
“——他們都為我所用,殺你們,綽綽有餘。”
宋離順着戈沭的手指,看向了林秩。
兩雙眼睛無聲無息地對視,半晌宋離才低諷了一聲:“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戈沭感嘆:“那有什麽辦法呢,我只是想活下來而已。”
他張開雙臂,感受着妖都那夾雜着血腥味的空氣,視線直晃晃落在宋離身上時充滿了惡意:“闕臨,話說回來你那個對象怎麽到現在還沒有動靜,該不會是被我留在幽冥的代替品殺了吧?”
“殺了?”
突兀的聲音突兀地在妖都響起,封愈自空氣中緩緩現身,他的側臉有傷口的痕跡,血從傷口淌下落在唇角,随手輕易一抹,鮮豔的顏色與蒼白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将他眉眼間的戾氣都染上了幾分豔色。
随手将手裏死恹恹的惡鬼扔到戈沭面前,他勾唇嘲諷:“你說的是這個替代品嗎?”
封愈身上的黑色襯衣淌着血,神情卻極度的冷靜:“就這麽個廢物,也想殺了我?戈沭,你是不是太看得起它了?”
戈沭垂下眼眸,目光觸及到已經進氣少出氣多的惡鬼時,臉色驟然難看了下來。
這只惡鬼是他在意識到五方鬼帝隕落以後精心挑選的,為了讓它能夠在短時間內提升實力,戈沭将剩下四位鬼帝當做食物喂給了它,又将它丢去了幽冥。更甚至,他将身為天道的力量剝離繼而放到了惡鬼身上。
結果,竟然連封愈這位酆都之主都沒有打過。
戈沭心中暴虐無比,有種想一腳踩死惡鬼的沖動。
可最終還是按捺住了。
他冷笑道:“你不該把它帶到這裏,它若是在幽冥山煙消雲散,我便再也無可奈何,可偏偏,你把他送到了我面前。”
視線一轉,落在林秩身上。
他這邊還有個最強奶媽,只要還剩一口氣,林秩就能将它救回來。
——嘭!
不等戈沭吩咐林秩,随着封愈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獓狠面前,尖銳指甲劃過獓狠的臉,這場最後的決戰終于徹底爆發。
數不盡的鬼氣濃郁得如同黑夜,屏竹看了眼聞及,一腳将他踹到了邵修身側:“那幾只小妖怪不是元凱的對手,你去幫忙。”
“胡說八道什麽你,老子是應龍,應龍!能把元凱那烏龜殼都敲碎!”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神力很強,慕烨化作原形,應龍的低吼響徹雲霄,粗壯的龍尾帶着極其強勁的力道狠狠朝着元凱揮了過去。然而,本該将元凱抽飛的畫面卻并未出現,後者竟然站在原地輕易就擡手接住了那截龍尾。
對上慕烨驚愕的豎瞳,元凱手中猛地用力,将應龍龐大的身體扔向了遠處的山頭。
伴随着轟得一聲,大半座山頭被懶腰斬斷。
慕烨恢複人形從碎石中爬出來,差點罵人。
閻烏路過他時,擡手将他拽起來,見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直言道:“妖界所有被用來獻祭的妖怪的妖力,幾乎都轉移到了元凱和獓狠的身上,那惡鬼沒說錯,你打不過元凱。”
“操。”慕烨感受着明霜落在自己身上的治愈神力,深吸一口氣,“那就一起上,媽的,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數十道身影朝着元凱進攻。
邵修殺紅了眼,眼睛死死盯着元凱的臉,腦海中都是邵青的身影。
嘭的一聲,邵修被甩飛,擰斷的手臂無力地挂在身側。他吐了口血,被江正初一把扶起來,再次咬着牙沖向了元凱。
數次進攻,數次被甩飛。
元凱踩着他斷裂的手臂,居高臨下地望着他:“你哥比你死得痛快一點。”
“別他媽提我哥!”邵修突然化作水麒麟的原形,身上的妖力爆發,自他腳下開始的方圓之地連空氣都變成了冰錐子狠狠紮向元凱。元凱絲毫沒将此行為放在眼中,然而正欲撤回之時,聞及、薄風、閻烏、慕烨和寧三水幾人已然将他徹底包圍。
薄風嘴角挑起嚣張的笑容,眼神裏卻滿是嘲諷:“你放心,你死得肯定不痛快,像你這樣的渣滓,辜負了三界管理處所有員工的信任和期望,就該生不如死!”
數十米之外。
封愈被獓狠一巴掌推出去老遠,男人單膝跪在地上,喉結滾動,生生将那一口即将噴出來的血咽了回去。
屏竹站在他身邊,眉心狠狠皺起。
說實話,情況不太樂觀。
封愈在幽冥将戈沭看中的惡鬼揍得媽都不認識,可這過程也是極其艱辛的。
如今再對上比起那惡鬼只強不弱的獓狠,這場戰鬥的最後贏家到底是誰,還真不好說。
“喂。你行不行啊?”屏竹壓低聲音問。
封愈垂着眼眸,口中的血腥味盡數壓下,身上已經被血浸透的黑色襯衣扯落在地,暴露在眼前的蒼白肌膚上是道道惡鬼那鋒利指甲劃過的痕跡,他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冷嘲一聲:“你他媽看不起誰。”
他還沒死呢。
身影徹底被鬼氣包裹,封愈一邊修複着自己,一邊用鬼氣盡數包裹獓狠。然而也正是這時,一股溫柔的氣息悄悄鑽進了鬼氣,短短幾分鐘時間,封愈身上的傷口盡數愈合。
封愈驀地一怔。
卻來不及思考太多,與屏竹一同迎上了獓狠,修長的五指瞬間撕碎了獓狠的手臂。
尖叫自耳邊乍響。
…
戰場的最中心位置。
宋離的長戟依舊伫立在正中央。
戈沭直視着他,以自身為中心開始蔓延的氣息逐漸變得鋒利,卷成風将宋離籠罩,砰砰砰的碰撞聲接連不斷地響起,戈沭想伸手摁住宋離的脖子,被宋離反手壓制,可偏偏數不盡的幼崽一個個撲過來,一兩只還落在戈沭的手中,他用眼神挑釁着宋離——
你若是有本事,就該此刻掐死我。
當然,在宋離掐死他之前,他也會将這些幼崽掐死。
只一瞬間的停頓,就讓戈沭的身影瞬間從宋離的桎梏中逃離,他忍不住笑起來:“闕臨,你看看你,為了這幾只幼崽,你要付出的也太多了。”
宋離冷眼望着他。
戈沭自顧自道:“也是,畢竟是整個妖界最後的希望了,沒有他們,若大個妖界只剩下那麽幾只妖怪,未免也太磕碜了。不如這樣,我跟你保證,只要你自行隕落,我就放過他們怎麽樣?”
“這種時候你還在做夢?”
青年無視戈沭的惡意,任由對方的尖銳刀刃刺進自己的胸口,也要将他拎着的幼崽搶回來。幼崽從他手中落人明霜手裏,宋離壓着那道利刃轉身之時,利刃一端握在他掌心裏,帶着他的血刺進了戈沭的胸膛。
然而,戈沭擡手抽出,扔在了地上。
他的胸口多了一道傷口,卻沒有太多的血。
“你殺不了我,闕臨。” 戈沭的黑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你把這具身體毀得稀巴爛,宗明屍骨無存,可真正的我卻還活着。”
“別他媽用我師父的屍骨威脅宋離!”位于下首的宗煦眼神兇狠。
宋離往右側跨步,以身體擋住宗煦,繼而擡眸望着戈沭,眼神裏沒有絲毫波動,“你會死的。何況,找到一具合适的身體應該沒那麽容易吧?”
戈沭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宋離說對了。
只要他的意識脫離身體,他作為天道就會消散得極快。
除非新的天道死亡,他說不定能延續生命。
所以從最開始,戈沭的心底就有兩個計劃,最初的計劃就是殺了新天道。可惜他找遍三界都找不到對方的存在,無奈之下只能将所有的力氣都花在了造神上。但他不知道世間的那份平衡是否會允許唯一的神明降臨,因此為了以防萬一他選擇複刻韓天等五位神明。
五位神明都是精心挑選的,他為此甚至等待了多年,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戰神闕臨竟然還活着,并且将他原本定下的計劃一步一步的毀了。
戈沭也做過掙紮,譬如他在得知闕臨活着以後就立刻去找了對方,他想的是,如果闕臨能被他蠱惑殺了真正的天道,那麽他也無需再造神。畢竟造神的計劃本就是因為找不到新生天道而形成的第二計劃。
可他所有的小動作都被闕臨看穿了。
這實在是令人惱怒至極。
兩人之間的沉默被砸過來的元凱打破。這位三界管理處的處長情形不容樂觀,躺倒在地上時眼神都開始逐漸發散,他的唇角吐出大口大口的血,四肢似乎是想要用力,卻怎麽也爬不起來。
緊跟着而來的慕烨冷笑一聲,龍尾再次甩了過去。
與此同時,宋離抓住機會,長戟抽出,身影閃爍間再次刺進了戈沭的胸膛,十幾張符紙也在同時呈現出一道堅固的牆壁将戈沭包裹。戈沭絲毫不擔心,那些幼崽就是他的王牌,然而就在他俯身欲拎起幼崽準備作為擋箭牌時,幼崽灰白的眼睛突然呈現出正常的顏色,并且被一抹氣息送走。
啪!
元凱的身體在戈沭的面前生生被敲碎,戈沭感知到自己放在元凱身上的氣息消散,臉色變得無比猙獰,回頭死死盯着林秩:“蠢貨,你在幹什麽!”
身為他們這邊唯一有治愈能力的‘神’,林秩竟然眼睜睜看着元凱死亡。
林秩沉默地回望着戈沭,唇角竟然緩緩勾出了一個笑容。随着笑容的出現,他似乎又變成了那個穿着白大褂的普通醫生,他輕聲問戈沭:“您還記得當初找上我時是怎麽說的嗎?您說我将會是最優秀的醫生,您給我的能力能讓我救更多的人。”
林秩張開雙手:“所以現在,我在救更多的人。”
鋪天蓋地的氣息與明霜的交織在一起,将整片戰場都覆蓋,受傷的五行門弟子、邵修一行妖怪乃至那些失去意識的幼崽,都在分分鐘內開始恢複。
與之相比,林秩的臉色卻逐漸蒼白。
而已經徹底将所有傷口愈合的封愈在最後一秒以最快的速度,将獓狠撕成了渣滓扔在戈沭面前。
像極了戰利品。
被這一場面差點氣瘋的戈沭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宋離,粗暴撕碎身上的符紙,朝着林秩進攻。
他要殺了這個叛徒。
林秩因為脫力而跌坐在鮮血鋪就的地上,冷靜地看着戈沭手持武器朝着自己而來。但也就是那一秒鐘,青年清瘦卻修長的身影落于他之前,像座雄偉的高山。
武器的尖端刺進宋離的身體。
林秩的瞳孔緊縮。
封愈自他身後出現,按着他的肩膀遠離了戰場。
幼崽以及邵修等人已經盡數撤離于千米之外,這片空間只剩下了宋離和戈沭。
青年張開五指,手指按在尖刀之上,鮮血流淌時,将尖刀拔了出來。
無視血淋淋的傷口,青年的長戟握于右手,勾了勾唇:“現在,該分出你我之間的勝負了。”
話音落罷,提起長戟。
刀光劍影之間,靈氣碰撞,四面八方而來的生氣在同時被戈沭和宋離争奪,最後這些生氣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瘋狂奔湧落入了宋離的長戟之中。
嘭——
完全被壓制的戈沭逐漸惱怒,身體砸入地面又很快爬起來,然而随着身上的傷口一個個破開,屬于天道的力量也在一點點的向外消散。戈沭預感到了最恐怖的事情。
所謂的世間平衡沒有給他留下半分餘地,只要他的力量暴露,就會在瞬間消散。
多一秒鐘的停留他都不配擁有。
“戈沭。”宋離的指尖輕動,長戟毫不費力地将面前的人影捅了個對穿,“該說再見了。”
凝聚在長戟上的生氣在此刻徹底爆發,閃人眼的耀眼白芒一寸一寸侵蝕着戈沭的身體和意識。
“不、不——”
嘭!
光芒爆炸。
整片妖都都被耀眼的白覆蓋。
宋離垂着眼眸接下那具蒼老的軀殼,轉身交給了宗煦和五行門的門徒。
随即擡步跨越千米,出現在封愈與林秩面前。視線落在林秩身上,他道:“我知道。那天給我發消息去接慕烨的人是你。”
林秩抿着唇,朝他微微一笑。
手指擡起似乎想給宋離做最後的治療時,明霜三兩步跑了過來,溫和地将林秩按住,緩緩修複着宋離身上所有的傷口。
随後,白芒從宋離身上轉移到了林秩身上。
一旁,江正初靠在邵修的身上,壓低了聲音小聲說話:“明霜還真給說對了,戈沭和宋離簡直沒得比,沒了那點手段,被宋離壓着打。”
邵修抖了抖肩膀:“我的手臂前一分鐘還他媽斷着,你就往我身上靠,你是不是要我死啊。”
“怕什麽?反正現在有倆奶媽了,大不了讓他倆一人一邊給你治着。”
慕烨勾着屏竹的肩膀,嘚瑟地甩了一下自己粗壯的龍尾巴,“打一架試試?”
“打個頭,我的競選稿還沒寫完。那個誰,薄風是吧,你當初競選三界管理處副處長的競選稿還在嗎?能不能給我借鑒一下?”
絮絮叨叨的聲音很快被妖都的風吹散。
似是無人注意有兩人的身影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妖都。
神都。
宋離和封愈擡步走向神殿。
朝晞依舊坐在山巅,明明無風,然而周圍樹葉簌簌而響,無數生機與靈氣伴随着天道的意識将他籠罩。
數十分鐘後。
他緩緩睜開眼睛,金芒自眼底一閃而過,漂亮的葡萄眼望着般配的二人:
“歡迎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明天開始更番外,可能先寫一兩章日常番,看到大家的留言,感覺可以寫的番外還挺多的,所以大家記得在訂閱番外前看标題和提要嗷,精準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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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