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香豌豆

作者有話說: 緣分來了

又穿過一條小巷,餘知意在前面按着車鈴铛,停下車,“到了。”

小巷最深處,兩旁坐滿搖着扇子的阿婆們,地上擺滿新鮮帶着土壤的青菜瓜果,餘知意說:“這裏都是當地阿婆們自己種的菜,吃不完拿出來賣,很新鮮。”

陸景年記憶裏也有過類似的場景,“餘老板真會生活,這種地方我肯定是找不到的。”

“讓我找我也找不到,是萍婆帶我來過,陸先生,你喜歡吃什麽?”

“我不挑,都吃。”

“那我看着買了啊。”

買完菜走了另一條路回花店,陸景年覺得很神奇,感覺像是走了兩個完全不一樣的方向,回到的又是同一個出發點。

歸還好共享單車,餘知意向他解惑:“不奇怪,小巷都是連通的,只要會認路,走小巷能省很多時間。”

“餘老板。” 陸景年幫他拎着菜往回走,叫住他。

餘知意回眸,兩旁路燈就在這時候亮起,照得他眼睛很亮,“怎麽了?”

“沒什麽,想誇你厲害,剛看你買菜,阿婆們講的都是本地話,我一句沒聽懂,你還能跟她們溝通,算上大學四年,我在廣州待了十多年,一句粵語沒學會,能聽不會講。”

“這算厲害嗎?我也沒聽懂,你沒看到阿婆們都在打手勢嗎?國際通用,一只手就是五塊,兩只十塊。”

又逗笑陸景年,“你朋友一定很多。”

“還行吧,回去做飯了。”

郁梨剛吃完外賣,就坐在奶茶店和花店中間,見他倆回來,“你們去哪了,去了這麽久!”

“買菜,你吃了嗎?要做你的份嗎?”

“不用不用,吃了吃了,哪能天天蹭你飯啊,白吃白喝的,我怕把你吃窮了。”

“哪會,譚玮呢,他吃了沒?”

郁梨大聲說:“人家少爺命,剛剛有人給他送飯了,是吧,譚少爺!”

譚玮忽略他,回餘知意:“餘哥,我剛吃過。”

“那就勞煩你們幫我看着店,我上去做飯。”

“去吧去吧。” 郁梨玩着連連看,随手一揮。

餘知意轉頭叫陸景年:“陸先生,是要在樓下坐坐還是跟我上去?”

“不麻煩的話我還是跟餘老板上去吧。”

上樓時餘知意告訴陸景年,這一整棟三層半都是他租的,算是個二房東,一樓原本是一體的,被分為三個門面,中間的作花店,兩邊租給郁梨和譚玮,郁梨先租,都快開張了,譚玮租下另一間,也開茶飲店,二樓用來當倉庫,住在三樓,頂層還有半層。

說話間到了三樓,開門的瞬間陸景年眼前一亮,淡雅的小清新風,淡藍色牆面,藍白格子桌布,白偏藍色窗簾,原木茶幾,地上鋪着一塊白色羊毛地毯,大夏天的,有點違和。

陸景年不知道牆面實際是什麽顏色,淡藍色只是他眼裏的顏色,偷偷拍了張照片,放在搜圖軟件查顏色,是薄荷綠。

餘知意給他拿了雙拖鞋,說:“你先坐,随便坐,想參觀也可以,随便參觀。”

“謝謝。” 陸景年走到沙發前坐下,粗略打量,進門左手邊是廚房,右手邊應該是小書房,門沒關,剛換鞋時看了一眼,滿滿一書架全是書;坐發對着的是兩間卧室和洗手間,門口通對着的是陽臺,雙層窗簾,兩層都是紗質的,風很大,撩動着窗簾,涼爽,夢幻。

餘知意将米放進電飯鍋,洗了點葡萄和服裝店老板娘給的油柑,放到茶幾上,又給陸景年倒了杯清水。

“陸先生,嘗嘗這個油柑。”

陸景年拿起來,整顆放嘴裏嚼下去,眼見着五官擰成一團,又苦又酸,又澀,但他還是咽了下去。

餘知意直笑,指指水杯,“現在喝口水試試看。”

“嗯?很甜。”

餘知意也吃了一顆,“對,我第一次吃也吃不慣,後面慢慢愛上了,你吃第一口,苦,而後酸,澀,但是吃完了,留在舌尖的只有甜,連帶着你後面喝的水全是清甜的。”

就像人生,總有一抹甜在最後作補償。

陸景年又拿了一顆,這次沒皺眉,細細品嘗,确實,苦澀過後是擋不住的甜。

餘知意洗菜時陸景年走過去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就這兩個菜。”

“這個是什麽?” 陸景年拿起一個長的像辣椒,但又不是辣椒的蔬菜,表面粗糙,似乎還有絨毛。

“秋葵,你沒吃過嗎?”

“可能吃過,自己沒買過,沒注意。”

餘知意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陸先生應該不用自己做飯吧,你妻子大概沒讓你進廚房幫過忙。”

陸景年愣了愣,說:“我沒有妻子,我還沒結婚。”

“那是你女朋友做飯嗎?”

“我也沒女朋友。”

餘知意洗好秋葵,“抱歉。”

陸景年可以不解釋的,但還是解釋道:“我在單位食堂吃,家裏就我一個人,一般不做飯。”

廣州壓力大,忙完工作加上路上時間,到家九點十點,時不時還要帶工作回家,根本沒時間做飯,周末偶爾做次飯,也是在小區樓下超市随便買點菜,沒注意這些新型菜品。

餘知意點點頭,“我倒是喜歡做飯,剛到這裏外面的飯菜吃不慣,瘦了十來斤,還是自己做飯合口味,秋葵富含粘稠物質, 有利于胃腸蠕動, 促進消化, 還能增加食欲, 對保護腸胃有益。”

餘知意切開,示意陸景年看過去,“這就是它的粘液,我喜歡蒸蛋的時候放切開的秋葵點綴。”

陸景年拿起一片,像多方形小花,研究完秋葵,又被一旁的另一種蔬菜吸引,“長見識了,那這又是什麽?”

餘知意順着他手指看過去,水池裏泡着一種四邊形的豆角,每個邊帶着裙狀波浪紋。

“四棱豆,這個不常遇到,聽賣菜阿婆說她也是今年第一次種。”

陸景年幫着切好四棱豆洗好菜,看着餘知意做飯。

他做菜很快,清炒番薯尖,白灼秋葵,五花肉炒四棱豆,最後拿出冰箱裏的紅杉魚,幹煎,除了油什麽都不用放,提前腌制過,最後滾了個蝦皮紫菜湯。

“好了,可以吃飯了。”

“這麽多菜,我們吃得完嗎?”

餘知意說:“你是客人,吃不完多吃菜少吃飯。”

盛好飯,餘知意見陸景年遲遲不動筷子,問他是不是不舒服沒胃口。

陸景年搖頭,有些猶豫地開口:“餘老板,你這兒有一次性碗筷嗎?我用一次性的。”

餘知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我年年體檢,身體健康,還是說你有潔癖啊?我現在下去買。”

“不是,別誤會,” 陸景年拉住他,“我沒有潔癖,我是怕你……”

“那吃飯吧,我也沒有。”

“你就不怕我有病嗎?”

餘知意問:“什麽病?是吃頓飯就能傳染的病嗎?如果有,那說話也能傳染了,我們都說了好多句了,要傳早傳了,快吃飯吧。”

“你還真是沒防備心。”

餘知意這下擡頭了,看着他,很平常的又吃了口飯,說:“你要真潔癖,我現在去樓下買碗,菜都要涼了。”

陸景年猶豫了幾秒才開始動筷子,說了聲謝謝。

飯吃到一半,陸景年電話響起,大部分人接電話時會走向陽臺或其他地方,陸景年只是很随意的接通電話,絲毫沒有避開餘知意的意思,反倒是餘知意下意識的起身,借口去廚房拿辣椒醬,把空間留給了陸景年。

房子就這麽大,站在廚房想聽不見都難,陸景年說:“給同事們添麻煩了,工作進度表抄送給相關人員了,有什麽事随時電話聯系。”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陸景年又說:“我挺好的,謝謝領導們關心。”

餘知意想,他大概是失業了。

待他挂完電話,餘知意才拿着一碟辣椒醬走出去,“要嘗嘗這個辣椒醬嗎?我自己做的。”

陸景年臉上的凝重被笑容替代,“好啊。”

飯後陸景年搶着洗碗,餘知意拗不過他,泡了壺茶在陽臺等他,三樓陽臺種植的花跟二樓陽臺完全不一樣,珍珠吊蘭從三樓陽臺垂向樓下,夜風一吹,像一串天然的無聲風鈴随風搖曳,串錢藤爬滿欄杆,欄杆內種着乒乓菊、波斯菊、鐵線蓮和香雪蘭等相對好打理的花材。

最近開得最歡的是香碗豆,香碗豆的花期一般在春末夏初,餘知意的幾盆從武漢搬到銅陵,大概是氣候适應問題,中間一段時間停滞生長,前段時間換了土和盆又活了過來,這幾天剛好開花。

陸景年擦着手走到陽臺,“好香啊。”

“是香碗豆,你看,這盆全開了。”

“碗豆?” 陸景年看向花香來源,像一只只振翅欲飛的小蝴蝶,薄如蟬翼的翅膀是她的花瓣,輕盈的跳着只有風能讀懂的舞蹈,冒着仙氣兒。

餘知意笑着替他解惑:“雖然它也叫豌豆,但它跟我們食用的豆科豌豆屬完全不一樣,植株和種子有毒,不可以食用的,是豆科山黧豆屬一年生草本植物,原産意大利,只負責美貌,不負責食用。”

陸景年很喜歡聽餘知意說話,不疾不徐,娓娓動聽,坐在藤椅上聞着花香賞着星空,晚風清涼,樓下響着搖鈴聲,餘知意說那是賣石花膏的阿嫲出攤了,陸景年趴在陽臺處,望着夜空,天空呈青白色,雲層在追趕星星。

“餘先生的生活真令人羨慕。”

餘知意抿了口茶,小青柑,青桔皮味很濃,“不用羨慕,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你羨慕我的同時,可能也有很多人羨慕你。”

餘知意沒問他職業,看他談吐氣質應該不會太差。

“陸先生是來旅游嗎?”

陸景年搖頭,說只是來找人。

“那也可以順便看看這裏的風景,來都來了,就當換個地方欣賞地方風情吧。”

陸景年點頭應聲,喝完一盞茶,他掏出手機,點開地圖,問餘知意:“餘老板,能向你打聽一個地方嗎?”

“什麽地方,說說看。”

“花憩小築,你聽說過嗎?”

餘知意眉頭揚了揚,放下茶盞,“不會這麽巧吧,我看看地圖。”

“還真的巧了,你要找的花憩小築,就是餘香花店的前身。”

餘知意在是二月份過完春節在朋友沈向喻夫夫的幫助下,從武漢搬到東山縣銅陵鎮的,店鋪地址是朋友妹夫幫找的,餘知意只看了視頻和周邊環境,人沒到場就讓朋友妹夫幫着交了壓金定了下來,花店前身 “花憩小築” 是房東萍婆的侄女幫忙經營的一間民宿,可惜空有夢想卻經營不善,連續半年虧損,夢想畢竟不能當飯吃,不得已轉租出來。

這下不光是陸景年,就連餘知意也覺得不可思議,陸景年在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地方,被餘知意牽引着無意找了過來。

“陸先生是要找什麽人嗎?或許可以找萍婆幫着打聽打聽。”

“找我哥,不過沒關系,可能他已經回家了。”

餘知意看他神情低落,沒再問,而是跟他講起花店現在的裝修,只有一樓店面有重新裝修,二樓三樓資金不足,只是簡單了處理了下。

“你現在看到的牆面,沙發,裝飾畫,還有陽臺的吊籃,藤椅,多半是花憩小築之前留 下來的。”

陸景年看向那些花兒,“我猜也是,二樓三樓幾個房間,就連洗手間裝修風格都各有特色,只有這些花,一樣的好看,這些花都是你添置的吧。”

餘知意撫摸其中一朵,“說來怕你笑話,當初我從武漢搬過來,請了一輛大貨車,搬的最多的就是這些花和書房那些書。”

每一盆都是心頭好,每一盆都帶了過來,餘知意只說了一半,他沒告訴陸景年,三樓樓頂,整片都是花。

一壺茶喝完,餘知意問陸景年要不要休息。

陸景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餘老板借套衣服,還有,附近有賣衣服的嗎?明天得先去買幾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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