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過往②

咔噠。

清脆的落鎖聲終止了他最後的掙紮。

好像觸動了某個記憶的開關,那一瞬間他甚至恍惚忘了這是第幾次，過往總是會在他的生命中一遍遍重演，只要這個男人還沒有放過他。

“喲。”

男人的面孔從上方壓下來,像惡鬼一樣猙獰的霸占了他的視線,那令人惡心的聲音從耳旁響起。

“聽說你和新男朋友要準備結婚了,作為老師我可是相當擔心,畢竟你是個很容易上當受騙的孩子，老師……或者說是作為你的初戀男友，當然要幫你把關,你覺得這次你這位男朋友能通過考驗嗎？”

寧亦卿狠狠地瞪着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

蕭晏輕笑一聲，俯身幫他理了理淩亂的發絲,“我想做什麽你不是很清楚嗎？”

寧亦卿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想我死。”

“啧啧啧,雖然這麽說也沒錯,不過和當初不一樣了。”

那雙總是沒什麽波瀾的眸子此刻卻像看到新奇玩具一樣興致盎然，那是蕭晏絕不會再外人面前露出來的神情,他搖了搖手指溫聲細語地道。

“我已經放棄讓你為我去死了,但是如果能讓你因為我而想死也不錯。宗瑜言是個很不錯的選擇啊,看上去很喜歡你，你喜歡他麽？”

寧亦卿咬緊牙關不說話，蕭晏見他這樣就笑了，“抱歉，我忘了,你應該早就不敢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吧？”

點在胸膛上的手指讓他萬分惡心，卻還是要聽那個男人在那自導自演，“這樣吧,我們繼續之前的游戲，看看這次這個男人有多愛你，就用……讓我看看，啊，就用這個我珍藏了很久的視頻好了。”

寧亦卿不想去看蕭晏“珍藏”的任何東西，但對方卻強硬地掐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對着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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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眼，他就愣住了，那居然是他被星皇的千金，也就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妻子捉奸在床的那天，也是他人生噩夢的開始。

他永遠記得自己那天的慌亂和無助，還沒有消化男友居然是已婚丈夫的事實，就被那個瘋了一樣的女人和她的保镖一陣毒打，可比起身體的痛，更痛的卻是那些不堪的字眼。

他甚至是理解和同情那個女人的，任何一個人發現自己的丈夫出軌都不可能冷靜，可女人還是太瘋狂了，比蕭晏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仿佛經歷了人間地獄。

他一直以為那一天可以永遠埋藏在記憶深處，可萬萬沒想到，這個變态的男人不僅自導自演讓妻子來捉奸，還偷偷錄了像。

視頻是沒有聲音的，可裏面的畫面卻在不住地刺激着他的神經，他終于受不了了，猛地朝男人撲去，扣住手腕的手铐發出凄厲的聲響，卻都抵不過那聲嘶力竭的喊聲。

“你把它删掉！你個變态！”

蕭晏一個起身就躲開了，而寧亦卿卻因為手铐只能縮在床頭。

“這怎麽能說是變态呢？我只是在記錄真實的歷史而已，你說宗瑜言要是看到這個視頻，他還會跟你在一起麽？”

蕭晏興奮地笑出聲，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沒有舞臺上那個謙謙公子的影子了，宛如一個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瘋子。

寧亦卿極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在這個變态面前發抖，“他不會丢下我的，一定不會。”

宗瑜言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他對自己很好，他的感情也格外純粹專一，宗瑜言會相信他，他是這麽相信着。

蕭晏的電話很快就響了，催命般的鈴聲讓寧亦卿止不住發抖，蕭晏得意地瞥了他一眼，刻意放了外音。

宗瑜言壓低的聲音帶着怒火，“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是提醒你，你即将結婚的伴侶其實是個破壞過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啊。”

“破壞你家庭的人是你自己吧！我相信亦卿他絕不會做那種事！他對感情是很遲鈍又膽怯的，如果不是你主動，他絕對不可能接受，而且我也不相信他是明知道你有家室，還和你在一起的人！你公開結婚是在亦卿離開星皇之後吧？是你先欺騙了他的感情，怎麽還好意思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臉？”

寧亦卿咬緊下唇，不敢讓宗瑜言聽見自己的聲音，他哭得一塌糊塗，可卻好像因為這番話得到了救贖。

蕭晏見他這樣輕笑一聲，“啊，你說得對，我也沒打算拿這東西來騙你，而是想和你談個條件。”

宗瑜言警惕地道，“你想怎樣？”

“我的條件很簡單，既不會讓你去上刀山下火海，也會讓你破財免災，只是很簡單的一條，和寧亦卿分手。”

寧亦卿猛然擡起頭，他終于明白蕭晏為何能如此篤定宗瑜言會和他分手了，如果，如果他是用這條視頻來威脅的話。

宗瑜言冷聲道，“你是讓我和亦卿分手，把他交給你嗎！”

“不不不，他那麽讨厭我怎麽可能會跟我在一起呢？我只是想看看你能愛他到什麽地步而已。三年，只要你跟他分手三年，三年後我就再不會插手你和他之間的事。”

“怎麽樣？這個條件很劃算吧？你們如果是真心相愛，只是分開三年也沒什麽關系吧？多麽劃算的交易，亦卿也會因為你這個決定永遠解脫。”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宗瑜言沉聲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那當然就是明天的熱搜見，大家應該會很吃驚吧？像寧亦卿這樣一直在唱勵志歌曲，好像對感情忠貞不渝的人，居然給別人當過小三，還被正妻當場捉住，怎麽想都非常勁爆，估計會成為轟動一時，很多年，哦不，或許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八卦。”

宗瑜言怒道，“你敢！”

“我為什麽不敢？你覺得輿論會指責我嗎？他們只會想他們的偶像怎麽會如此惡心，為了出道為了資源，居然可以委身一個比自己大二十歲的男人……”

“你閉嘴吧！”宗瑜言忍無可忍。

他很清楚，蕭晏并不怕。以他如今的地位已經完全可以引導輿論了，而且他接手星皇副總裁的位置後已經多年沒有出現在舞臺上了。

宗瑜言第一次無力地認識到，他是多麽弱小，弱小到根本保護不了心愛的人。

“好，我閉嘴。”蕭晏好心地換了個話題，“過兩天就是今年金曲獎頒獎的日子了吧？我記得寧亦卿有三項提名，要是這個時候被爆出醜聞，不知道會不會被取消名額呢？”

這一次宗瑜言徹底沉默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寧亦卿為了這次的大滿貫付出了多少，他們甚至約好了在頒獎典禮結束的那天領證結婚，可如果蕭晏真的曝光了這件事，寧亦卿的一輩子就毀了。

他那樣愛惜羽毛的人，怎麽能忍受被別人這樣指指點點？

宗瑜言光是想到那樣的場景便是一陣炫目，“我知道了。”

他擡手揉着太陽穴，“三年，就三年。但我還有一個條件。“蕭晏的唇角止不住上揚，“雖然我認為你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但是可以說來聽聽。”

“你必須删掉這條視頻，并保證終生都不會再翻出這件事。”

蕭晏呵笑一聲，“可以啊，那相對應的，我也有一個條件，你要立刻和寧亦卿分手。”

話筒那邊安靜了幾秒鐘，然後是宗瑜言咬牙的聲音，“好。”

蕭晏愉快地挂了電話，看着床邊默不作聲的寧亦卿，“你現在是什麽心情？我真期待宗瑜言會怎麽跟你說，在他眼裏只是三年而已，但我知道你，經歷了這樣的事後應該絕對不會再和他在一起了吧？估計以後就是見到他，都會想起今天的一切，畢竟，你就是一個把感情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人啊。”

寧亦卿對愛情所有美好而單純的幻想，都從遇見蕭晏的那一刻開始急速走向滅亡。

這樣的事經歷多了，其實已經沒有太大感覺了，痛苦、絕望，都不是因為失戀本身，他早已喪失了愛一個人的能力，他絕望的是，整整九年的時間，他卻始終沒能逃出這個男人的魔爪。

他的愛情，人生，好像都在蕭晏的掌控之中，不管他走得多高，逃得多遠，都會在蕭晏攥緊拳頭的那一刻支離破碎。

寧亦卿的電話很快就響了，他聽到宗瑜言平靜地和自己說出了分手。

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如蕭晏預料的那般，按照他寫好的劇本在走，而那明明是自己的人生。

他曾經以為宗瑜言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他會不顧一切的和自己在一起，他能讓自己狼狽不堪的自己得到遮風避雨的歸宿，可卻，也沒什麽不同。

他恨蕭晏，恨自己，然後又一次次明白，愛情其實不過如此，想讓它破碎真的很簡單。

那些無論經歷多少風雨，無論生離死別都要在一起的絕美故事，永遠只存在于歌聲之中。

沒有那樣一個人能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将他從蕭晏的魔爪中奪過去，告訴他，無論發生什麽，無論受多少人指責，他都永遠不會離開自己。

沒有。

就算如宗瑜言那般愛他，也做不到。

他的夢好像醒了，關于宗瑜言的一切幻想都消失了，這一刻他無比清醒地意識到，世界在轉，而他終究還是一個人。

“亦卿，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上能留在你身邊的人只有我，只要我想，就沒有人能跟你在一起，不管你嘗試多少次，結果都是一樣的，期待越高，傷得就越重，何必呢？”

“為什麽？”他喃喃自語。

甚至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了哪，為什麽蕭晏始終不肯放過他，為什麽不管誰都無法救他于苦海。難道就因為他最初那個錯誤的決定嗎？

“或許你不應該選擇成為藝人，如果是個普通人就不會被這些困擾了吧？”蕭晏自嘲般地笑着，“只需要換個城市，到一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就可以重新開始，但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不是你自己能掌控的了的，只要你還站在舞臺上，就要怕這些，我早就告訴過你，娛樂圈沒有愛情，名聲比命都要重要。”

“那如果我不再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就可以了吧？”

蕭晏頓了一下，轉頭看向這個好像已經沒了生氣的人，他擡手解掉床頭的手铐，“或許，但這不可能。亦卿，你天生屬于舞臺。”

“呵，你的意思是我不可能解脫？”

“當然可能。”蕭晏的指尖暗示地在他的脖頸上撫摸過，“方法你知道的。”

他的人生目标已經實現了很多，為他自殺、崩潰的人，有的他已經記不清名字了，但只有寧亦卿那倔強的模樣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如果能看到這樣的人為他而死，那一定美得驚心動魄吧？

就是因此，他才舍不得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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