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我永遠都只會是珀莉·艾……

要說黃路此刻的心情, 大概就像是瞞着所有人偷偷上男廁所，結果有人突然沖進來，指着他說“我觀察好多天了, 南希帝國的公主是個變态！”

這種連帶底褲都要翻過來的場面, 實在是太修羅了。

“你是誰？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基露思·南希呢？還有……”

“‘最終任務是攻略珀莉’，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問的問題有點多，他一時不知道要回答哪個。

“嗯？”火劍的劍光靠近了些。

“我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游戲主播！睡覺的時候被系統強制送福利來的！系統說真正的基露思·南希正處于沉眠狀态！”

珀莉一動不動盯着黃路的眼睛：“哦, 那最後一個問題呢？最終任務是什麽意思。”

黃路沉默一瞬，感受到脖子旁的溫度愈發滾燙：“就是, 讓我攻略你的意思。”

“攻略我？”珀莉眯眼，“你是百合？”

“……我不是。”黃路忍不住道：“就因為我不是，所以最開始才選擇攻略你。”

“你不是？”珀莉皺眉，忽然想起系統出現的原因，就是為了給眼前人施加變裝魔法，當時是怎麽說的來着？

【您是男子的身份可能會露餡, 需要加成高階變裝魔法。】

男子？

珀莉重新低頭, 伸手捏了捏小公主的臉蛋, 入手光滑柔軟, 确實是人類的皮膚。

對她來說, 迷惑心智的魔法效果為零, 即便系統施加了高階的變裝魔法，對她也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小公主的長相本就驚豔, 突然讓她接受眼前人是個男孩子, 她還真的不太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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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珀莉如此堅信着，誓要親身驗驗眼前人的真實身份。

于是，捏着臉蛋的手松開了, 旁若無人地向下方摸過去。

黃路：“！！！”

黃路手疾眼快，不顧脖子旁邊橫着的火劍，一把攔住還在往下探的手，滿面驚悚。

你不會真的想把我的底褲給翻過來吧！

手上動作受阻，珀莉不滿，擡頭對上那對驚恐的寶藍色眸子。

她看着自己此時此刻的動作，以及靠在牆上可憐無助的小公主，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做什麽了。

腦子轉過彎的珀莉通紅着雙頰，緊閉雙眼尖叫一聲，掄起火焰寬劍，劍身狠狠甩過去：“啊——變态！”

**

還是之前的沙發，珀莉環着胳膊坐在上面，臉上的紅暈猶在，頭頂幾乎能看到冒出的熱氣，“你最好把所有事都解釋清楚！”

黃路頭頂翹着的呆毛少了一截，他僵坐在沙發裏，從睡夢中的突然被系統砸中，到今天被翻出底褲，大體陳述了自己的遭遇。

珀莉驗證了自己的猜想，食指點在桌子上，像是在逼供：“所以，你并不是自願來這裏的？你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回家？”

她的目光在黃路身上轉了一圈，還是有些不信：“你真的是男的？身體也是男的？”

黃路的動作不自覺收緊，擋住要害：“如假包換！”

“……”珀莉臉上的溫度又升了不少，幹咳一聲轉移話題：“那你有什麽金手指嗎？強制傳送過來，系統不給你些福利？”

“啊，你說那個垃圾系統啊。”黃路的語氣帶着濃濃的嫌棄：“那個破系統成天到晚出bug，不給我添麻煩就夠了，哪裏還能給我什麽福利？”

“最不靠譜的，大概就是一個數值化的情感面板。”

情感面板半透明，即便黃路刻意地忽視那處飄在視線之內的小框框，這東西還是會擋住視線，再加上好感值這東西到了一定地步實在很難有什麽變化，他幹脆屏蔽了面板，直到今天，也沒有調出來過。

“哈哈哈你不知道，最開始這面板就出bug了，你的情感進度條數值最高的竟然是反派的數值，威脅度999+，都爆表了！我還以為你黑化了！”黃路邊說着，邊重新調出面板，半透明的面板重新出現在眼前，他看到了一個飙紅的情感條——

威脅度：9999+

有了威脅度的對比，其他的數值幾乎等于0，縮成一個小點，看不清具體的數字。

坐在對面的珀莉身邊重新凝出火劍，陰沉沉地看着他。

黃路幹巴巴地說：“……啊哈哈，真是沒想到啊，幾年不見，這東西bug更厲害了，還是不用得好……”

劍再一次橫在他的脖子上，珀莉問：“你看到了什麽數值？”

“我我我，我知道你沒黑化，威脅值9999+都是正常操作！”

珀莉低下頭，攥緊劍柄，對着黃路的眼睛問：“除了威脅值呢？其他數值都是多少？”

火劍距離脖子越累越近，黃路拼命往後縮：“其他數值太小了我實在看不清啊！”

“……關掉它。”

“嗯？”

珀莉下壓劍柄，咬牙道：“情感面板，關掉它！永遠都不準打開！用你的名字發誓！”

“我黃路，用我的名字發誓，永遠不再打開情感面板！将其徹底封存！如有違背，光芒之神将給予我最恐怖的懲罰，沉入地獄，烈火焚燒！”

“關了？”

“嗯，關了。”

火劍終于消失了，黃路感覺自己又撿回一命。

珀莉擡擡下巴，“還有什麽金手指，一起說出來吧。”

黃路回憶着剛來到魔法大陸的慘淡生活，帶着些滄桑：“這個系統曾經給過我一張寫着‘具體如何攻略，請宿主自行揣摩’的信。”

他的手指點在小指的儲物戒指上，空中飄出一封精美的信封，上面用簡體金字詳細地記錄了“百合賽高”的攻略路線。

作為全網第一個打通百合賽高路線的人，這條路線複盤了不知多少次，珀莉自然一清二楚，她的拇指擦過最後一行字，若有所思。

據黃路所說，他來到這個世界時，很多不應該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最大的變數還是在她的身上，如果她是系統，說不準也會丢這麽一封信給他。

珀莉将信遞回去，淡淡道：“你選擇了距離回家最遠的一條路，其他呢，你還知道什麽嗎？”

黃路手指動了動，将那封信收回戒指，停頓好久，才低聲道：“我還知道，百合賽高是你唯一能幸福的路線。”

他的神情嚴肅，目光直直地對準珀莉，“你可能還是不相信，這個世界，是一個游戲世界，珀莉……這個游戲人物的結局走向非常統一，百合賽高是目前我所知道的唯一拯救你的方法。”

“所以呢？”珀莉托着腦袋，反問：“所以你打算怎麽做？如果我沒記錯，攻略結束之後你就會回到現實世界吧？重新回到這個軀殼裏的，是真正的基露思公主，你又怎麽能保證，我會得到幸福？”

她的語氣平淡，明明訴說着自己的未來，卻毫無動容，像是問過無數遍這個問題一般。

黃路低下頭，發絲垂落下來，擋住表情：“我能做的，只有支開其他的攻略者，只留下你一個人。”

調離弗瑞修，放任帕德裏奇的政治聯姻，斷掉和伊恩的書信往來，對愛德華敬而遠之……他能做的，不過是支開其他的所有攻略者，斬斷小公主可能的所有紅線，獨獨留下一根。

只通往她的一根。

珀莉沉默着，沉默了好久，終究是沉沉嘆了一口氣：“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這個世界是游戲世界。”

黃路猛然擡起頭，看着珀莉滿不在乎的表情。

她說：“我不僅知道這個世界是一個游戲世界，我還知道我的未來會是什麽樣子，圍剿而死，心碎而亡，各式各樣的結局，同樣的結果……這個世界，我比你熟悉太多了。”

她和小公主對視，如火的眸子中，映着黃路複雜的表情：“我更清楚，現在這個地步，哪怕達成百合賽高，我也不會幸福。”

“相反，我會更痛苦。”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上午的陽光明亮耀眼，像是要沖破一切黑暗一般，浮塵在陽光中下落，屋中寂靜無比。

是珀莉打破了沉默：“既然這樣，我還是幫幫你吧。”

“只要攻略我，你就能回去了，對吧？”

黃路：“……你想怎麽做？”

珀莉取出一大束玫瑰，站起來，語氣平常：“告白。”

玫瑰的香味優雅，極具侵占性，那一大束玫瑰拿出來，屋子裏就飄滿裏芳香，浮動在身側。

珀莉雙手持着尤帶晨露的玫瑰，虛虛向前遞着，吐字清晰有力：“公主殿下，您的眼睛宛若夜幕中最閃亮的北鬥星，您的發色是耀眼的太陽，氣質如嬌豔的玫瑰才能與您相配，您，願意收下我的玫瑰嗎？”

這話很熟悉，哪怕原本是寫在紙上的短短兩行字，黃路還是立馬反應過來，這是珀莉路線百合賽高的結尾告白語。

黃路愣愣地看着遞在眼前的玫瑰花，花瓣新鮮，是今早剛摘的。

她想做什麽？

見黃路沒有動作，珀莉的玫瑰向前挪了挪，幾乎立在他的眼前。

便是腦中再怎麽下意識地否定，也難以拒絕。

他接過玫瑰捧在身前，灼熱的視線一直黏在臉上，像是在催促，嘴唇微微張了張，喉嚨裏像是被塞了棉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公主殿下！”她在催促讓他接話。

“……玫瑰盛開，卻需陽光，你願意做我的陽光嗎？”

黃路始終垂着頭，他甚至只敢盯着玫瑰的尾杆，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話音顫抖，帶着濃厚的拒絕。

珀莉頓了頓，開口：“這是我的榮幸。”

……

屋中安靜，紅茶已然涼透，什麽也沒有發生。

珀莉緊繃的肩膀重新松弛下來，收回那束玫瑰，“如我所料，單單告白沒什麽用處，你回不去呢。”

她重新陷進沙發裏，“向你解釋一下《光明之境》的游戲機制吧，這個游戲的總攻略路線多達千種，共七位攻略對象，我只是其中一位。”

“這款游戲不會像是其他攻略游戲那樣，只要順着攻略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結局，《光明之境》的攻略情況存在幾率，沒有完全相同的結局，但有唯一不變的內容。”

“就是告白語。”

她打通了幾百種小奶狗的結局，地點，場景，結果多多少少都會有出入，唯一不變的就是最終告白的話。

“我不知道系統對‘攻略成功’的定義是怎樣的，但我直覺，少不了最後的告白。”

她的目光虛虛凝在窗外飄蕩的白雲之上，“百合賽高的對照組實在太少，我不知道最适合告白地點應該是哪裏，但按照攻略上走總不會錯。”

她說：“等到南希帝國統一各國後，我去王宮中的玫瑰園找你。”

當一切順水成舟地進行，就算系統也不能百分百的确定中間發生了什麽。

畢竟bug頻出的系統連她是從哪裏來的都不知道，成功的概率總不會太低。

珀莉的聲音很輕，像是虛無缥缈的煙氣，輕輕一吹就散了：“發生的一切都太虛幻了，就當做了一場夢吧。”

這句話不知道是對着誰說的，黃路的心像是被揪着一般，反射性地站起來，死死盯住珀莉：“你呢？”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要怎麽辦！”他攥着袖子，語氣慌張：“既然系統能夠把我傳送到這個世界，未嘗不能把你帶回去，說不定，你能和我一起回去！”

“回去？”珀莉輕笑兩聲站起來，收拾桌上的餐盤和茶杯，端起來往門外走：“公主殿下，我說過的，我和您的來路不一樣。”

“我曾經确實是現實世界的人，但也只是曾經，現實的我已經死了，夢幻一般的世界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所以不管現在還是以後，我永遠都只會是珀莉·艾爾白。”

你和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