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裂縫

辰光班最近的氛圍有些冷。

原定的戶外燒烤計劃因為當天的傾盆大雨暫時挪至室內。

好在小別墅的廚房工具足夠齊全, 莎拉依舊能靠一手出神入化的烤肉技術俘獲所有人的芳心。

珀莉在廚房幫忙打下手，順便叉兩塊肉偷吃，直到又送出一輪烤肉, 才坐下來休息。

“真是沒想到啊, 占星師也會出錯，他們明明說今天會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呢。”

莎拉手中香料撒得飛起，惡劣的天氣一點沒有影響她高漲的熱情：“沒關系！今天沒有吃到戶外烤肉, 我們還可以約下一頓，總之這頓是不能作數的！”

普特斯站在旁邊, 順走了肉最多的瓷盤：“哈哈哈！我聽說占星師有一條行話：演算未來可以不準，占蔔方位可以有誤，可如果天氣都算錯，幹脆把水晶球吃了吧。”

“哦？那我們是可以看到占星師吞水晶球嗎！”

“說不準，也有可能雨過一會兒就停了。”

普特斯話音剛落，趴在窗戶旁邊的珠輕聲道：“放晴了。”

還沒完全開始的烤肉派對重新挪至室外。

**

學院西側的樹林上方, 烏雲卷湧翻滾, 黑雲形成了一個小型漩渦, 雷雨交加。

辰光班一行人站在樹林外圍, 利昂司二人向紀律委員會報告這一現象, 他們一致地仰頭感嘆：“看不到占星師吞水晶球了。”

“這是什麽啊？”珀莉一臉別扭, 難不成魔法世界都有人渡劫？幹脆戳了戳貝克：“能感受到前面發生了什麽嗎？”

貝克将感知共享給珀莉：“大概是能量紊亂，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複雜的能量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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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纏繞的漩渦中心, 能量波動雜亂無章, 毫無規律, 黑雲溢出又擠進，沉浮不定，偶爾擠出一道閃電, 短暫地照亮一隅。

辰光班決定就呆在外圍，防止變故發生，那邊利昂司正在驅散前來看熱鬧的學生，拉起警戒線。

珀莉盯着靠近漩渦中心的樹冠，微微眯着眼睛，忍不住問：“那裏……是不是有人啊？”

“哪裏？”利昂司一步踏出來，向珀莉指的方向看。

厚重的黑雲将陽光擋得嚴嚴實實的，森林之內，像是深淵巨口，更像是深不見底的無底洞。

又一道閃電短暫地破開黑暗，給漆黑的雲層帶來一線光明，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樹冠之上，像是被綁着的殘破旗子飄忽的幾個人影。

“快救人！”

利昂司轉瞬沖出，辰光班緊随其後，貝克在後方張開共享，黃路判斷形式後迅速下達指令：“注意方位和安全，這裏風太大了，喬伊斯為大家提供保險，珠負責救人，其他人掩護！”

藤蔓纏在腰間，辰光班已然分列而行，樹幹被風搖晃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幾乎要斷掉，靠一條長鞭支撐的兩人臉色煞白，幾乎要被風卷進去。

忽然有東西箍住他們的腰，兩人穩定地下降，直到穩穩地回到地面上，當然，是趴在地上的。

“風太大了，你們站着會有阻力。”

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沒有一點影響，腳步穩健，對眼前能把人卷上天的狂風無動于衷，再仔細看過去，這個小姑娘并沒有穿鞋子，腳底伸出無數根須，每一步就将根須深深紮在土裏。

“人帶回來了。”

“等等！求你們救救我的朋友！”被拖在地上的兩人哆哆嗦嗦站起來，兩手顫抖：“我的朋友還在裏面！”

“還有人？”普特斯一拳砸開從遠處卷來的斷樹。

風越來越大，最中心的漩渦幾乎将黑雲卷成一條線，尖銳的嘯聲震蕩在林中，若是再深入，誰都不知道會碰上什麽。

“知道了，我們會把他們帶回來的。”高傲的女聲插進來，墨藍色的大波浪頭發在黑雲之下略微發黑，她的表情肅穆，轉向珀莉他們：“你們也回去，接下來的事情交給利昂司。”

普特斯一跺腳，腳面深深陷進土裏才穩住身形：“開什麽玩笑！能量紊亂的原因衆多，誰知道前面那是什麽東西，何況你們擅長的是幻術和水系魔法，可不是控制風！”

兩兄妹将袖章提了提，确保不會被風吹散，傲然道：“這是紀律委員的事，你們沒有資格插手！若嚴重幹擾紀律委員執行公務扣除二十積分！”

普特斯像一座山一樣攔在前面，“啧，扣就扣，你們倆哪怕一人扣我二十我也不怵！我可不會讓你們兩個傻子上去送死。”

利昂司手指成爪，“這不是你們能摻合的事。”

“這也不是你們能摻合的事！紀律委員會可以派出針對救援的人手，但如果是你們兩個，我不會讓你們單獨過去。”普特斯沉聲道：“是兄弟就相信我們。”

“利昂司，你們冷靜一點，這個狀況你們可能真的應付不了！甚至可能只會添亂。”珀莉壓着他們的肩，她只能靠着喬伊斯系在腰間的藤蔓勉強穩定身形，“如果你想要救人，就必須團隊合作，哪怕把我們牽着進來。”

漩渦中心的能量波動愈加強烈，辰光班一行人逐漸深入樹林。

珀莉火焰魔法的具象化強度不夠，在這樣的大風前幾乎起不到什麽作用，他們幹脆分了兩隊，一隊由利昂司帶隊，負責救人，一對由喬伊斯主導，負責将人送回去。

他們兩個隊伍之間牽着貝克，作為信息的中轉。

珀莉作為體術菜雞不能去救人，只能當做拖油瓶挂在貝克身邊撐起防護罩，保護他的安全，截止現在，已經救出五人了，還剩下一個……

貝克忽然睜眼：“西北方有一處很微弱的魔法波動，似乎是防禦魔法。”

西北方？

黃路擡頭，正對上黑雲糾纏的方向：“……還要繼續深入嗎？”

所有人，只有珠的神色好一點，其他人都是專業不對口，表現的相當吃力，再往裏走，他們撐不下去的。

利昂司看看身後恐怖的黑雲，一咬牙：“先回去，援手應該來了。”

珠緩緩走近，擡手捏住純種精靈凱恩斯的袖子，試探道：“凱恩斯大人，風太大了，我來幫您吧？”

珠的藤蔓堅韌且随心而動，相當神奇，辰光班的大部分人都挂在她身上續命。

凱恩斯抽回袖子，冷淡轉頭，哪怕腳步都站不穩了，也不看珠一眼：“不了，喬伊斯牽着我，足夠安全。”

“……”珠怯懦地收回手指，沒說什麽，依舊跟在凱恩斯的後面，但有一株小芽順着粗糙的藤蔓貼上去，在外端伸展蔓延，無聲地依靠着。

珀莉：“……”

都一年多了，饒是她是個乙女游戲的資深玩家，到現在也還沒有看透這倆的關系。

就在衆人準備啓程往回走的時候，風速驟變。

扭曲的紊亂源頭像是長了腳一樣，開始亂竄，将樹木連根拔起，抛上天空。

莎拉的表情忽然變得驚恐，捏着珠的胳膊喊道：“快将根紮進地下！”

細小的根須深入土地的每一處縫隙，包裹岩石，将腳下的泥土統統收緊，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扭曲的源頭竄到他們的身後，在攪散的黑雲之下，辰光班的人終于看清了混亂的中心——

那是一條十米高三米寬的裂縫，就像是在空中撕破了一道口子一本，黑雲自裂縫裏洶湧而出，又自外界瘋狂卷入，兩邊都是一般的黑，他們卻能感受到來自裂縫中狂暴參差的能量。

就在裂縫靠近他們身後時，辰光班被卷上了天。

珠徹底化作一株嫩綠的小草，兩葉之間頂着一顆圓潤的水柱，堅韌的藤蔓盤桓在大部分人的腰間，細小的根系還在拼命向下蔓延。

“珠——”樹木被折斷，喬伊斯的藤蔓失去了根基，像是浮水之萍，幾個人被抛到天上。

正是留守後方的菜雞三人組，和負責他們安全的喬伊斯。

小芽的葉子顫了顫，深入地下的根系速度減緩，另一頭開始瘋狂生長，無數根須探出，在狂風之中依舊保持着堅定的方向向前探着，像極了張開的大手。

那雙手的前面，是連成一條線的四個人。

珀莉拼命維持自己的平衡，但此時的她被卷到天上，被風吹得颠倒，連上下都分不清，只能靠着貝克共享的魔法波動甩出紅鞭。

具象化的能量終究是能量，質地不可能像是珠的藤蔓那般堅韌不斷，那紅色的絲線只是觸碰了短短的一瞬就徹底崩斷，像是飛蛾撲火的光亮，沒有一絲停留。

珠靠着那短短的一瞬瘋狂湧過來，細小的根須扯住了貝克身上亂甩的藤蔓。

黑雲仍在瘋狂內湧，帕德裏奇咬着牙，試圖凍結狂暴的黑雲。

空中裂開的豁口不小，再加上風速極快，往往那些雲還沒有被凍住就被吹了個散，珀莉他們仍在湧動的烏雲裏掙紮。

裂口越來越小，珀莉他們距離地面越來越遠，駭人的空中裂縫如深淵巨口，長在他們頭頂。

又是一陣雜亂無章的波動，裂縫驟然開始縮小。

“給我凍住！”帕德裏奇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寒霜般的魔力撲天蓋的地撲過去，湧動的雲層終于開始霜化。

下一瞬間，雲層被徹底凍住了。

裂縫消失，被翻上天空的幾人伴着一大團漏鬥狀的冰霜掉下來，藤蔓無力地垂落，土地之下，細小的根須幾乎遍布整個樹林。

摔回地上的人爬起來，順着嫩綠根須纏繞上去的藤蔓枝端，挖開凍成霜團的烏雲。

在霜團之中，他們只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貝克，和連在貝克身上另一端斷口整齊的粗糙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