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當做神明

小燈泡的光芒有些微弱, 但在暗夜之中是唯一的光源，星碎的亮光撒在裙擺上，緩緩流動。

珀莉的手對着前來的一小隊人緩緩擡起, 像是在召喚他。

微笑的表情和靓麗的面容總讓人難以防備, 那位原住民像是受了蠱惑一般，緩緩向前邁了一步。

珀莉很有耐心，不在意那一步試探邁得有多小, 手臂依然平舉，只是唇角的弧度更彎, 像是鼓勵。

她的貴族教育由對禮儀極其嚴苛的艾爾白夫人親自指導，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是最令人舒适的角度，作為這個時代數一數二的淑女，珀莉用這套裝怪賣萌的招數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現在用來對付原住民, 也确實是綽綽有餘的了, 畢竟不論哪個國家, 愉悅的氛圍總是相似的。

原住民往前走, 直到距離珀莉一定的距離才完全停下, 對着她叽裏呱啦說了一通。

一個字也聽不懂。

不過沒關系, 不需要聽懂。

她收回胳膊，手指撫上微微發亮的小燈泡, 一時間, 小燈泡的亮度驟然提高, 适應黑暗的眼睛不自覺逼上，再睜開，那團散發着光亮的小球升上半空, 光芒大盛，宛如黑日豔陽，照耀四方。

不同尋常的光亮将剩下的原住民都吸引了過去，他們驚愕擡頭，睜大眼睛看着頭頂耀眼的光芒，比小燈泡更閃亮的，是緩緩步入光線中心的珀莉。

她的雙手端在小腹，聖潔一笑，在衆目睽睽之下，小燈泡緩慢地向着原住民的方向移動。

聚集在一起的人瑟縮一瞬，小燈泡逐漸收起閃耀的光芒，重新變成那個溫潤無害的樣子，緩緩下沉，浮在站在首排原住民的眼前。

珀莉從戒指中又取出一顆小燈泡，捧在手裏，當然，她的動作在原住民的眼中，更像是憑空變出一顆太陽。

這大概，就只有神跡才能解釋吧。

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中，珀莉三人被畢恭畢敬地請到他們的部落，徹底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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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秩序井然，珀莉粗略地掃了一眼，這裏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至少能看出明确的分工制度。

領他們回來的首領手上捧着一顆小圓球，小圓球光芒柔和穩定，他高高舉起，大聲喊了幾句什麽，留在部落的原住民面露錯愕，紛紛放下手頭的工作，跑來大路的兩側，頭頂貼地，匍匐跪下，動作虔誠，學着頭領高呼。

珀莉：“……”

她産生了一種被人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錯覺。

難不成這時代不止完善了語言和分工，還形成了階級制度？

沒人回答她，珀莉也只能繼續端着聖潔的微笑，在上百人的跪伏下，跟着領路的首領往前走。

明顯這是一段上坡，周遭多植被，少房屋，為了更安全的走這一段路，緩緩的上坡甚至抹了平滑的階梯，連周圍相稱的低矮植物都相當講究。

階梯的盡頭是一座高大的房屋，用木樁釘起來，鋪着長青葉裝飾，甚至在縫隙中插了幾朵新摘的小花。

相比其他的小矮房來講，眼前這一座屋子，簡直就是極盡奢華的獨棟大別墅！

首領捧着小燈泡，退至一邊，同樣跪伏下去，雙手上舉，托着小燈泡，似是想要還給珀莉。

畢竟這東西算是他們大顯神威的證據，就這麽貿然收回去不太好，珀莉檢查了小燈泡裏面的能量剩餘，大約還能堅持個五六天，幹脆也不管了，遠程遙控小燈泡飛走，懸在空中。

首領見過，頭頂再次貼地，口中幾哩嘩啦地說着什麽，像是在感恩戴德。

他說了好長一串，可再擡頭，原地已經沒有人了。

珀莉進到屋子裏，終于能收起讓她臉頰僵硬的假笑，長長籲了一口氣，打起精神仔細觀察這裏的設施擺件。

房子是空的，其中的陳設很講究，不管是位置還是尺度，處處盡心，無疑部落對這座房屋相當重視。

就是不知道這裏原來住了什麽人。

“你們有什麽發現嗎？”珀莉轉過身問。

黃路搖頭：“四周太黑了，什麽也看不清，還是得白天調查。”

喬伊斯補充：“我倒是覺得，這裏的布局有些眼熟。”

“眼熟？”

“對，總覺得在哪見過。”

珀莉點頭，可不是嗎，故宮裏面太和殿前面也是這種布局，比這宏偉多了，還雕了龍呢。

不過現在更重要的是先打探清楚周圍的地勢和環境之類的，他們也想知道除了這個部落以外，是否有其他文明生存于這個世界上。

**

喬伊斯能夠和植物溝通，尤其距離部落近的植物，本身就受到部落文化的浸染，反應出來的情緒信息也要比森林裏随随便便的植物來得豐富。

這次他同樣沒有走遠，手指點上屋邊一株不知名的小草上，緩緩閉上眼睛。

他看到每日前來更歡鮮花的人，看到每天前來打掃的人，看到跪在門口朝拜的人，直到将近極限，也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

這座房子就是一座空房子，少有情感，更無人居住，周圍的草木更是冷得出奇，提供不了一點幫助。

珀莉等人幹脆決定深入群衆，融入集體。

走散了難以聯系，他們幾個人幹脆當了連體嬰兒，福同享難共患。

他們走下階梯，來到部落人口最密集的地方，找了一顆樹齡不小的不知名樹種。

周圍人又跪了一地。

這裏的人發色普遍偏深，黑棕為主，當然不排除不講衛生的原因，可一圈看下來只能見到顏色統一的後腦勺，珀莉三人的衣着和外表放在他們中間，就像花花綠綠的葬愛家族站在街上，相當标新立異，難以忽視。

那邊珀莉正在觀察跪了一地的原住民，這邊喬伊斯的發現就有了新的進展。

他的呼吸都與植物産生葉片的擺動一致，片刻後緩緩睜眼，對二人點頭。

重新回到山坡頂自動升級為秘密基地的房子中，喬伊斯開口道：“他們對我們的描述是：部落歸來了一位神明之子。”

“神明之子？”珀莉啞然：“原來他們的詞彙有這麽高端！”

“所以我們現在是被當做神明了，是嗎？”

“對，我們被當做神明了。”

原住民對珀莉他們要恭敬多了，哪怕他們在白日走過，都要半跪在地上等她完全路過才站起來。

如果他們當下身處的是一個國力強盛的國家，有這樣的制度珀莉不會奇怪，畢竟權利大了，統帥的人多了以後，上位者多多少少會有些飄，更是想要搞一些不同于其他人的證明來區分尊卑貴賤，階級産生也順理成章。

但對于一個目測人數只有近千人左右的部落，這樣的規章很明顯是不合理的。

原始社會是不存在階級性的，近千人日日夜夜共同生活在這裏，大夥兒能認識個差不多，最多推舉出幾位帶領他們的首領，或者推出實力強悍的個人帶領，人口過少，勞動力不足是最明顯的特點，他們面臨解決的都是些最基本的生理需要，能吃飽穿暖就已經很不錯了，哪裏有精力去搞一些“老子天下第一”的權利游戲。

珀莉走在部落之中，愈發覺得這個問題不可忽視。

在原定計劃之中，他們是要大顯神通的。

只讓小燈泡發個光又能怎麽樣，對于蠻不講理的種族來說，突然到來他們更像是威脅，需要以暴制暴。

所以珀莉手上不止抓着小燈泡，還藏了一塊人造晶核——

這東西能量沒有真正的晶核能量穩定，只要在其上增加些壓力，裏面的能量就會承受不住能量變化而爆炸，像是氣球爆炸一樣，範圍和殺傷力約等于無，但轟隆一聲，聲勢足夠大，氣氛足夠強，總能威懾一下對方。

誰讓她現在是個廢物，最多只能吓吓對面了，關鍵還是得靠黃路和喬伊斯武力鎮壓。

當然，這只是計劃的一種假設，也是雙方翻臉最可能的假設，試試對面武力值的同時，看看這個世界的攻擊方式，打或逃，他們做了兩手準備。

出乎意料的是，這兩手準備都沒有用上，直接爛在了兜裏。

好戲才剛剛開始，珀莉裝X的環節只是開頭吸引注意的插曲，真正觀察細節的兩位殺神站在她的身側，警惕周圍，随時準備暴起。

接着，原住民沒有一點排斥地接受了他們的存在，相當友好，甚至沒有一點沖突和猶豫的預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珀莉他們拉入夥。

啊？這……就這？就這麽簡單？

珀莉他們一度有些不敢相信，就這麽簡單結束了？難不成在總部落設了埋伏，想把他們一網打盡？

很明顯，他們沒有那樣的智商，更沒有提前得知珀莉準備攔路的未蔔先知，他們順利程章的接受了珀莉三個人，和他們三個人帶給他們的影響。

簡直就像，就像是……

喬伊斯補充：“在我們之前，還有一個人住在這裏。”

“他被稱為這個部落的王，也被稱為世界的救世主。”

“在我們之前，率先一步來到這個世界的人，或者說……神。”

珀莉低垂着眸子，喬伊斯的話就像是一句肯定一般，徹底吹散了她徘徊在腦中的霧氣和懷疑。

原住民的行為，就像習慣了的條件反射。

跪拜也好，高于所有人的房屋也好，迅速接受珀莉等人非正常的才能也好。

他們的适應力過于快速了，他們顯然是見過魔法的。

算上他們，這裏大概是有兩尊“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