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神棍的會面

這個世界出處充滿着怪異, 魔法能量流失極快，形成階級分化的原始部落，建在高臺上的房屋, 以及由植物共鳴感應而來的“神”。

珀莉他們還在籌備階段, 他們也思考産生這一切的原因，在想像和那位不知名的“神”初次碰面的場面。

也就想象了一瞬。

三個人還在頭對着頭商議下一步的計劃時，屋外傳來驚雷一般的炸響。

珀莉猛然擡頭, 轉向屋外。

這聲炸響，和人造魔核被破壞掉碎裂的響聲一模一樣, 聲勢浩大，宛如驚雷，卻毫無殺傷力，以至于那樣的爆炸聲，連一點震動都感受不到。

他們走出門，原本浮在空中的小燈泡消失不見, 地上只能看到炸裂的碎片。

周圍的原住民們跪了一地, 聽到爆炸聲仍舊不敢擡頭, 渾身顫抖。

“怎麽回事？”

“不知……珀莉！”黃路自一旁閃來, 推開衣着閃亮的珀莉, 勾銀出鞘, 氣勢洶湧地橫掃過去，劍氣長嘯, 斬碎自角落飛來的木枝。

全員進入警戒狀态, 他們轉向木枝飛來的地方, 枝條蔥蔥，有了樹蔭遮蔽，看不清楚。

樹蔭後面的人緩慢地轉出來, 一截拐杖出現在他們面前，再往後，是有些破舊的衣物，以及一張相當蒼老的臉。

那張臉幹枯褶皺，眼睛深深藏在灰白的眉發之中，頭發是暗淡的灰色，沒有一點光彩，他持着拐杖的手指像是樹根一般盤錯着，但另一只手，拿着一張銀光閃閃的無箭弓。

弓箭手最大的限制就是弓箭的數量，沒有箭羽的弓箭手相當于任人宰殺的羊羔，沒有絲毫威脅價值，是弓箭手的弱勢所在，這個職業一直不被看好，後來有一位熱衷設計的魔法師潛心研究，創造出依靠魔具就能将魔法實質化，變作箭羽的方法，沿用在弓箭之上，無箭的弓反而更加得心應手。

這個職業依靠的是精準的判斷，不必有高超的體術和魔法天賦，遠程的攻擊更受魔法天賦中等魔法師的喜愛，也迎來了弓箭手的輝煌時刻。

哪怕到今天為止，經歷了數代變革，弓箭手的弓箭魔具也大都是無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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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就是那樣的弓。

眼前這位步履緩慢的老者，也是這樣的弓。

他們警惕老者的步伐，剛開始的那一箭，可不是友好的前兆。

面容滄桑的老者停下步子，緩緩擡頭，正眼瞧着三個人，他的動作頓住，微微偏頭，像是在思考什麽，好半晌，才緩慢開口：“人、類……”

珀莉的呼吸屏住了，一般以這兩個字開頭的人，大都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對象，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基本能判斷出來兩方的立場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老者的話語并沒有停下，而是繼續緩慢沉沉道：“……和、精靈的……結合？”

人類和精靈的結合。

珀莉的心髒猛地一條，微微側頭留意喬伊斯的神色。

珀莉知道喬伊斯的身份，其他人可不是這樣，他在辰光班同樣是個謎。

彙聚在這個班級的人，大都有些秘密，涉及各個種族的秘辛關系，大家也都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很多事情心照不宣，不要好奇就好，沒人會湊過去問喬伊斯“為什麽你和凱恩斯的氣質如此相像”的蠢話。

大家都不知道，不會深究，有時候喬伊斯和凱恩斯之間的莫名氛圍他們也會下意識忽略，只有提前了解劇本的珀莉一個人看得清楚，知道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所以“人類和精靈的結合”也算是徹底道破了喬伊斯的身份。

果然，他的身體微弓，繃緊脊背，瞳孔緊縮，蓄勢待發，像是随時準備出鞘的利劍。

老者的目光還在游移，從喬伊斯銀白的發色移到執劍的黃路身上，他的疑惑似乎更深了，喃喃：“生命力……好旺盛的生命力……你是，天賦者？”

這回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不對勁，眼前這個人，單憑肉眼就能看出來喬伊斯的真實身份和黃路的天賦屬性！

“還有一個……”

渾濁的目光越過黃路和喬伊斯的遮擋，直指站在最後的珀莉，明明被擋得嚴絲合縫，那種如芒在背的探究感始終徘徊着，像是冰冷的手臂，要将她的僞裝全部扒下來一般！

老者深沉的話語緩緩道出，帶着高深的意味：“竟然是個……什麽也不是的普通人類？”

珀莉：“……”

我從你的話裏聽出了惡意。

我現在是個廢物還真是對不起你啊！

老者：“沒用。”

喂你人身攻擊幾個意思！別小瞧廢物啊！

“天賦者，和混血精靈？”

老者重新邁步，一級一級登上臺階，他走得緩慢，卻異常有力，像是習慣了拾級而上，高高淩駕于其他人一般。

在他身後，是低頭跪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瑟瑟發抖的原住民們。

這一切都是那麽相稱，就連周遭的植物，都有臣服乖順的意味。

這就是喬伊斯昔日感受到的，關于第一位“神”的氛圍。

神回來了。

但他們知道，這可不是什麽“神”，這只是和他們來自同一個世界，會些魔法裝腔作勢的人罷了。

老者和他們三人相對着，就像是一前一後兩批神棍，滿臉都是高深莫測和濃厚的探究。

神棍們的會面，有些猝不及防，也有些劍拔弩張。

拾階而上的老者的腳步忽然停住了，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重新望過來，這一次的目光，落在了黃路身上。

“……女的天賦者？”

黃路：“……”

不，是男的，身心都是。

黃路為了和喬伊斯的裝扮統一，再加上不需要繼續裙子，終于擺脫了女裝大佬的身份，奔向爽利的褲裝。

也是因為服裝的問題，老者第一眼大概把他錯認了性別。

珀莉轉眼看了看黃路，能瞞過這位高人的眼睛，那個系統設置的障眼法還真的很管用啊。

“是女的天賦者！”老者的聲音一下子高昂了，渾沌的目光瞬間變得清亮，像是相同了纏繞百年的難題，拄着的拐杖咚咚砸在地上，磕出幾個深坑。

“人類和精靈能夠混血！她是天賦者！哈哈哈哈哈！”

老人突然癫狂，他的嘴裏冒出一大堆不相關的話來，聽得三人三臉懵逼。

珀莉暗暗皺眉，為什麽這句話聽上去這麽耳熟？總覺得在哪裏聽過？

喬伊斯冷眼看着他：“你是誰！怎麽來到這裏的！”

老人停下笑聲，肅穆着表情，帶着輕蔑昂首看着喬伊斯，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無知後人，還不跪下！”

明明那根拐杖只是一根裹着布條的木棍，可那一敲，竟然平白生出了帝王手握黃金權杖，號令衆生的錯覺。

一種莫名的力量在體內沖撞，一瞬間，喬伊斯竟有了想要跪伏的沖動，但他生生忍住了，頗為忌憚地盯着對面的老者。

針對性太明顯，喬伊斯的臉色有些蒼白。

珀莉托着他的胳膊，輕問了聲：“沒事吧？”

喬伊斯搖搖頭：“這家夥，有古怪，要小心！”

難得喬伊斯也會有忌憚緊張的神色，确實很古怪。

……等等，很古怪。

珀莉攥緊手，死死盯着面露不滿的老人，樹皮一般幹涸的面容下不知掩藏着多少年歲，他的目光貪婪，在黃路臉上流連，依舊重複着那幾個字：“是天賦者，生命力極其旺盛的天賦者！”

回想最開始他說的那幾句話，和始終萦繞在心頭的熟悉感和微妙感，珀莉徹底想起來了。

她知道眼前這人是誰。

也知道他們要怎麽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但，眼前這個人，卻是他們決計對付不來的。

珀莉的手指不自覺攥住黃路的胳膊，他側頭過來，看到了珀莉刷白的面容。

“我知道了。”她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懂的語言說：“我們，要找個機會趕快逃。”

“然後去找一個周圍長滿了荊棘叢的瀑布，時空裂縫會在那裏開啓。”

這裏，是喬伊斯劇情的重要情節點，他們卷入了一個重大事件。

喬伊斯是一個高傲孤冷又有些自卑的矛盾集合體，想要打開他的心扉，必須要經歷一次同甘苦共患難才行。

喬伊斯曾經用秘密基地裏的香茅草救了小公主一命，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小公主曾經和他掉進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在一個風和日麗正常攻略，在秘密基地幽會的一天，兩人被一陣怪異的能量波動卷入了空中。

在空中的幾個翻騰後，原本海崖光禿禿的面貌忽然蒼翠起來，穩定住身型，他們在瀑布的頂崖上落腳了，周遭一叢叢荊棘野蠻生長，歪七扭八的枝幹像是魔鬼的惡爪，斜斜伸出來。

站在荊棘叢前的，是一個神秘人。

神秘人在游戲中真的相當神秘，只是一片黑色的陰影，別說彩繪，連輪廓也沒有，只有三個問號代表名字。

他看到誤入的小公主和喬伊斯第一句話就是：“生命力……旺盛的生命力……還有，人類和精靈的結合……”

珀莉一直站在上帝視角看待問題，着重挖掘珀莉線的故事情節，險些忘記了游戲中喬伊斯掉馬的具體情況。

滿懷惡意地一語道破真相，那次事件，也是游戲中徹底牽出喬伊斯身世背景的事件。

他是人類和精靈的結合，她是擁有神明的祝福的天賦者。

彼時他們體內還存有魔力，裂縫尤在，兩界是暢通的，魔力運用暢通無阻，已然即将畢業的兩人十分硬氣地和那位神秘人對剛，那位神秘人也說了這樣一句話：

“跪下！無知的後人！”

只一句話就讓喬伊斯失去了大半戰鬥力，手腳發顫。

輔助型魔法師的小公主當然是抵擋不住的，她也不戀戰，攻擊類型的魔具一股腦的扔出去，拉起喬伊斯跳下瀑布。

裂縫擴大，縫隙已然伸至水面，水流嘩嘩地流走，他們一跳進水裏水就卷着他們奔騰而走，很快就只能看到隐隐約約沉浮的兩個影子。

老人追不上，也不着急，桀然一笑，站在岸邊：“我會來找你的，你跑不掉的。”

他伸出手，對着水中的身影道：“我以精靈王，薩羅揚之名詛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