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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按照保清說的，是慈寧宮的人，除了皇祖母以外，恐怕只有那一位了。”康熙靠在塌上思來想去間，鎖定了一人，他看向赫舍裏氏，赫舍裏氏也看向了他，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出了，“懿靖大貴妃。”

之所以為什麽會鎖定懿靖大貴妃，還是胤褆提起的慈寧宮的事，如今慈寧宮太妃早就比過往安分許多，但太皇太後宮內可不止太妃們居住，還有懿靖大貴妃和康惠淑妃兩位身份尊貴的比太皇太後身份也差不多到哪裏去。

這兩人都不簡單，曾是南蒙古察哈爾部林丹汗福晉，為林丹汗的正式大福晉與四福晉，手段上也不容小視，分別統管了阿纥、窦土門萬戶斡耳朵，相比較下，康惠淑妃要比懿靖大貴妃要收斂許多，改嫁給太宗之後一直都很安分，尤其是第一位歸順太宗的林丹汗福晉，所以太宗對她也是極為尊敬，在康熙三年的時候康惠淑妃就因病去世了。

如今就只剩下懿靖大貴妃，懿靖大貴妃全名又叫博爾濟吉特氏·娜木鐘，在漠南蒙古察哈爾部又稱囊囊太後，地位尊崇，在生下了林丹汗的遺腹子阿布奈次年，就歸率一千五百戶部衆來歸順太宗，後又改嫁給太宗，并且在嫁給太宗後就懷上了太宗的女兒，六年後又為太宗生下了皇子博穆博果爾。

只可惜，順治七年時，這位大貴妃生下的，固倫公主淑濟，僅十五歲便薨了。

順治十三年時，皇子博穆博果爾也因病薨了，有傳言曾說，是因為世祖時，博穆博果爾受封後修建王府，懿靖大貴妃要求修葺襄親王府第需用赤金四百兩，為釘片鍍金之用。

此時惹得世祖發怒，直言：“此乃王所暫居，又非創造。偶爾修葺，赤金四百兩安所用之？且修乾清宮時，尚務儉樸，今何得估計糜費如此之多。”大意就是，只是修葺王府，又不是重新建，哪裏用得着這麽奢侈，再加上他修乾清宮是都未成有如此花銷，便駁回了這條後又重罰了提議此事的工部部員。

懿靖大貴妃雖生氣但因為現在世祖才是皇帝，只能無奈作罷。

誰曾想，同年七月，博穆博果爾就因病去世了，這不難讓她難免記恨起世祖，而且因為她本身就是林丹汗的正式大福晉，身份尊寵，在太宗時期就為難過太皇太後，處處與太皇太後過不去。

博穆博果爾不足十五便薨了，又是在世祖訓斥不久後，讓懿靖大貴妃的思想越發偏激了，尤其是懿靖大貴妃為林丹汗生下的遺腹子阿布奈，如今已被幽禁在盛京四年已久，罪名也是康熙定下的，“八年竟不朝請”和不養公主所生幼子名義，好在懿靖大貴妃這都忍了，現在還在與太皇太後周旋中，為的就是想要留阿布奈一條命。

康熙的确也沒打算要阿布奈的命，只是想借着名義收回蒙古部落，但是承祜一事要是真的是懿靖大貴妃幹的，他就不會輕饒了懿靖大貴妃現在最在乎的阿布奈，想到這，康熙心中滿是疑惑，按理說懿靖大貴妃之前都沒有動靜，怎麽會突然要致承祜為死地。

一旁的赫舍裏氏也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神中呆着就驚愕地對康熙說道：“前些日子，慈寧宮來報，說是懿靖大貴妃近日來身子恐怕不太好。”是了，這邊是為什麽懿靖大貴妃會突然動作，她肯定以為自己快死了，死後恐怕阿布奈還是免不了一死，索性新仇舊恨糾纏在一起，所以才有了這次的行動。

可是事關蒙古部落，康熙對懿靖大貴妃真有些無從下手，只能在思慮片刻後，深夜拜訪了慈寧宮。

片刻後，康熙辭別了太皇太後，徒留太皇太後布木布泰望着殿內的燭火發呆，好半響才吶吶無言道：“哀家以為她死心了，沒想到還是沒防住。”

蘇麻喇姑也沉聲說道：“主子這不是您的錯，大貴妃的手段您不是不知道，防也不是能防住的，好在這次及時阻止了，只不過到底是還是該管管了。”

“是啊，她在我們這群老人中最是厲害不過了，就算太宗那麽喜歡海蘭珠，都不得不給她薄面，如今也不過是個可憐之人，先讓人看管起來吧，明日哀家去看看她。”布木布泰嘆了一口氣，這宮內的老人是越來越少了，草原的痕跡也越來越少了。

第二日，布木布泰起身後，用過了早膳，便去了懿靖大貴妃所住的偏殿。

還未靠近，就能聽見懿靖大貴妃的貼身侍女，正怒氣沖沖得朝着守衛的侍衛說道：“放我出去，耽誤了大貴妃的病情你們擔待得起？”

“奉太皇太後的懿旨前來守衛，任何人沒有太皇太後的旨意都不得擅自出入。”侍衛板着臉擋住了她的動作。

這巧這時，懿靖大貴妃也被人攙扶着出來了，看着面前的陣仗，知道了自己的動作被發現了，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她擡頭看到了不遠處的布木布泰，咳嗽了幾聲用蒙語叫着自己的侍女，“蘇合，不用再去叫人了。”

被叫到的蘇合一臉氣憤地回到了懿靖大貴妃身邊，“主子，您看他們。”

“回去。”懿靖大貴妃低呵了一聲，看向布木布泰，“你都來了，不進來坐坐嗎？”

布木布泰嘆了一口氣，擡步踏入了她住的偏殿，因為此事偏皇家陰私，所以布木布泰只帶了蘇麻喇姑進去，而懿靖大貴妃娜木鐘也屏退了殿內的宮女太監，只留一直照護她的嬷嬷。

“我就知道你會來。”許是難得如此平等和布木布泰對話，也許是知道自己快死了，娜木鐘頗為懶散的坐在了榻上，态度也變得與以往不同了。

看着她蒼白的臉色以及漸漸老去的面容，布木布泰恍惚間記起當初她第一次見到娜木鐘的時候，那時候娜木鐘雖然失去了丈夫，但身份地位并沒有發生很大的變化，反而活得格外明豔潇灑，看着她的時候只是說了句，“還是個小丫頭啊，皇太極竟然也喜歡。”

再後來随着太宗娶的人越來越多，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稱作是小丫頭的布木布泰在後宮慢慢的站起來了，她默不吭聲就與代善、多爾衮聯合将福臨拱上了皇位，做上了太後的位置，成為了後宮的得利者。

反觀過得明豔強烈的娜木鐘漸漸沉寂下去了，雖然在布木布泰的兒子登基後前期她還是力壓布木布泰，但後來多爾衮死後，福臨親政就不一樣了，漸漸曾經尊寵的囊囊福晉也沒落，索性她不在宮中到處找不自在，開始收縮自己的勢力，只可惜晚了。

她還是沒能保住自己的小兒子博穆博果爾，現在就連大兒子也要岌岌可危了。

就好像花開的越豔，凋謝的就越快一樣，娜木鐘也是這樣，她原本以為皇太極沒有感情，對後宮衆人都只不過是想拉攏部落，穩固自己的皇位，可惜後來皇太極遇到了海蘭珠，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相顧無言，布木布泰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倒是娜木鐘先開了口，她依舊是淡然的模樣，坐到妝前拿出了紅紙，輕抹紅唇，“我沒想到最後送我一程的是你。”

“我也沒想到，你會對承祜下手。”布木布泰看着她嘴上的豔麗也忍不住開了口。

娜木鐘輕笑了幾聲，将耳邊的碎發撩起，苦笑道：“有什麽想不到的，我不就是這樣的人嗎？畢竟我曾是掌管過土門萬戶斡耳朵囊囊福晉。”

“不，你不是這種人，當初要不是有你提點，我恐怕也活不下去。”布木布泰為她辯解了幾句，娜木鐘雖然欺負過她，但頂多是嘴上占占便宜，害過她的事是真沒做過，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娜木鐘搖了搖頭，大笑出聲，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仿佛在嘲笑布木布泰的天真，“你啊，永遠都是這麽天真，得了，成王敗寇，說吧皇上想要怎麽處置我們母子，想必他早就是視阿布奈為眼中釘了吧？只等着他下面的人造反，這樣就能一舉收攏了蒙古部落，真不愧是皇太極的孫子，像他，不像你。”

“娜木鐘，你不用激我，玄烨已經将處置權交給我了，我想知道為什麽。”布木布泰搖了搖頭，算是否定了她的想法，眼神看向她。

這時娜木鐘終于有反應了，她擡起頭，已是淚眼婆娑，緩緩說道：“我娜木鐘，是蒙古阿巴亥郡王額齊格諾顏之女，嫁給林丹汗後也是掌管蒙古諸部，雖不是男兒身，可比男兒也差不多哪裏去，就算當初我嫁給皇太極，也是皇太極的大福晉，出生顯赫，一生尊榮，可誰能想到臨了，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我好恨啊，恨他們愛新覺羅一族，恨無情無義的皇太極，也恨你兒子福臨容不下我的博穆博果爾，現在則是恨你的孫子幽禁我的兒子阿布奈，我現在唯一後悔的就是當初為什麽不先殺了你。”

“娜木鐘，玄烨幽禁阿布奈是想要收服蒙古部落，近年來他們動作頻繁，你不是不知道，待到事情了解，他肯定會放過阿布奈的。”說到這，其實布木布泰也不一定，當了皇帝哪能像普通人一樣，考慮的多了，但是看着娜木鐘的面子上，阿布奈頂多是被幽禁一輩子，可是如今娜木鐘動了承祜，就等于動了玄烨的命根子，不說阿布奈，就連娜木鐘自己都要不保。

娜木鐘凄涼的笑了笑，“無所謂了，我的阿布奈一直都是草原的雄鷹，要是圈禁一輩子就等同于要他死，還不如随我一起離去，布木布泰，我真嫉妒你。”說罷，她朝布木布泰笑了笑，顯然她已經豁出去了，随着眼淚的落下，她停頓了一會，才接着道：“我求你一件事。”

看着她如今的模樣，布木布泰也只能嘆息了一聲，“你說吧，能做的事我盡量。”

“請你把我和阿布奈的骨灰送到草原去，下輩子只想做一只翺翔的鷹。”說完，娜木鐘靠在榻上，氣息慢慢微弱了下去。

沒過多久，布木布泰帶着蘇麻喇姑離開了偏殿，随後偏殿就傳來哭聲，以及太監的高喊，“懿靖大貴妃，薨。”

金色的暖陽漸漸升起，照在布木布泰的臉上，她聽着哭聲，心中感覺到了一片茫然，壓在她身上的人終究都沒了，她好像贏了所有人，又好像輸了一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