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捧煙火

第2捧煙火

四個月前，SUC全員被叫回公司本部，要求參加S視頻的選秀節目《星辰之梯》。

SUC（Success），一樹芳菲娛樂旗下的男團，成員有言嘉玉（隊長）、方枕清、司曜之、阮溫霖四人。

面對公司的決定，他們沒有其他選擇。他們若選擇不去，就意味着沒有舞臺，繼續不為人知。

公司沒錢，根本不會為他們提供舞臺。

當初公司推出這個團，就是因為知道下一次選秀會在三年以後。時間太久了，公司等不起，就索性選了四個人成團，想借此撈一筆，但是SUC一點兒水花都沒有。

後來，公司就不管他們了，全靠着幾個演員賺錢。正巧其中兩個演員有點小火，好歹讓公司沒有破産。

如今，機會到了。

S視頻哎，多大的流量啊。

只要能去刷個臉，無論是誰，也不至于發條微博就個位數的評論。

“你們四個，都給我好好表現啊。登上舞臺的機會就在眼前，紅不紅就看你們自己的命了。”

表現得好了，被人看到了，紅了，資源就滾滾來，錢也就來了。

公司高層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除了SUC，本來還想把兩個十八線小演員也送過去的。

可惜，那兩人沒有基本功，被刷下來了。

四人得了通知，點點頭，走出了大門。

一出門，幺兒阮溫霖手就搭上了方枕清的肩，完全不像是許久未見的模樣。

“小方哥，好久不見啊，就憑你的顏值和實力，出道一定沒問題的。”

三年前，因為未成年人不能參加選秀，所以方枕清錯失了一次機會。

不過，幺兒想得太簡單了。并不是有顏值和實力的人，就一定可以出道的。

方枕清對此只是笑笑。

心想，看看SUC，因為公司一次一次地拒絕娛樂圈的肮髒，他們沒有任何的資源。因為太窮了，太幹淨了。

“大家會一起出道的。”他對其餘三人說道。

希望吧，所有人都能夠出道啊。

雖然他心中明鏡似的，不可能。

上都的天越來越冷了，風吹葉落。再過幾天，SUC四人就要去集訓了，為期三個月。

這也會是SUC四個成員最後的放縱時光。于是，趁着自由，他們去了從前聚餐常去的那家火鍋店。

川流不息的城市中，也會有着小巷。拐角彎曲，小道錯落。只要有心，總能找到性價比高的小店。

與喧嚣格格不入的，是西風也卷不走的寂靜。

“啪嗒啪嗒”，腳步聲在巷子裏回響。

有人推開了火鍋店的門，隔絕了冷意。

“最近天兒真是越來越冷了，大家可不要忘了多收拾點厚衣服啊。”阮溫霖一進門，就忍不住地搓手手，眼睛都紅紅的，看着可憐死了，“真是羨慕各位哥哥了，穿的衣服都有口袋，手都不用受風吹。”

“看你方哥也沒有口袋，手照樣沒冷着。”司曜之笑着揉了揉幺兒的頭發。

阮溫霖回頭一看，只見得方枕清雙手插在了另外的衣袖裏。左手插在右衣袖，右手插在左衣袖，像是古人在作揖，文雅極了。

他上前，道：“小方哥，你怎能這樣？”

“衣袖寬大，總得發揮點用處啊。”

“好了，你們快別說了，不是一路都唱着要吃火鍋嗎。怎麽來了店裏，倒堵在門口聊天了。”

走在前頭的隊長朝成員們招了招手。

誰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聚餐。成員們心思各異，但好不容易吃頓火鍋，他們得快快樂樂的。

“來了來了！”幺兒快步趕了上去。司曜之緊随其後。

方枕清則是在後頭不慌不亂的。他微微抿了抿嘴，小聲道：“凍瘡太可怕了啊。”

很快，他們就尋了一處地方，四人正好一桌。由于得保護嗓子的緣故，他們選擇了清湯鍋底。

司曜之和阮溫霖在座位上看菜單點菜，而方枕清和隊長先去往了調料區。

不巧言嘉玉方才剛坐下就髒了手，說要去趟廁所洗個手，于是方枕清道了聲“好”，就獨自去了。

蚝油、香菜、芝麻、麻油……

很快，方枕清就調配好了。

調料區正對着收銀臺，他轉身就看到了地上的身份證。

身份證旁的是一雙白色運動鞋，想必那就是身份證的主人了。

那一身黑色休閑服的人，正在結賬付款，怕是還沒有發現自己掉東西了。

“這位先生，您的身份證好像掉了。”他稍微靠近了一些，善意提醒道。

“這位先生”轉過了身，瞥了一眼，彎腰：“哦，謝謝。”

這麽冷嗎？還要戴着帽子，戴着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

“嗯，不客氣。”手上還拿着碟子呢，方枕清也不再耽擱。

“枕清，你好了呀。又是蚝油、香菜，這麽多年，口味一點兒都沒變。”

他正準備擡腳呢，言嘉玉就已經洗好手過來了。

“嗯，那言哥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完全沒在意拾起身份證人一瞬間的僵硬。

點完了菜，他們一邊燙火鍋，一邊吃着，一邊聊天。從各自的經歷、有趣的事情，到最近的集訓。

也不知道是誰先聊起了偶像失格一事。

“你們都不知道，我聽我一個朋友說，他有個朋友去參加《星辰之梯》的面試，過了。但是因為那個朋友談了戀愛，節目組那邊知道後，就又把那個人刷掉了。”

“害，由此可見，小糊豆也不能仗着自己糊，就‘糊’作非為啊。”

“談戀愛，我們是不可能的。話說，你們有過喜歡的人嗎？”

……

方枕清默默聽着，不出聲。他小口小口地吃着菜，斯文極了。

“小方哥有喜歡的人嗎？”幺兒突然問道。

他都要窒息了，鼻尖似乎能清楚地感受到空氣的流動。他，看了阮溫霖一眼。

“只是問你有沒有過喜歡的人，又沒讓你談戀愛。”幺兒尴尬地玩弄着筷子，“咱們世界上最好的小方哥，怎麽可能偶像失格呢？”

喜歡？

曾經寬敞的練習室裏，夕陽灑在落地窗前，兩個影子映在地板上面。

後來一個人的世界裏，布簾遮住了落地窗，空蕩蕩的，且黯淡無光。

是那個與他并肩的影子的主人嗎？

方枕清沉默了。

談戀愛，偶像失格。

暗戀算哪門子的談戀愛啊。

再說，他似乎早就把人給吓跑了。

曾經喜歡過的人，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眼前了。

所以，他的喜歡，就不會死灰複燃。

所以，他才沒有喜歡過的人呢。

“沒有。”方枕清鎮定地說道。

“那怎麽想了這麽久？”

“努力想了想，怕有遺漏。思來想去的，原來我居然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啊。”他的神情淡淡，看不出是否掩飾與說謊。

方枕清繼續吃菜，繼續心中默念。

為什麽要做 | 愛豆？

因為喜歡唱歌、跳舞，享受那個過程，他想要發光。

就像你問星星為什麽要垂挂在夜空中一樣，哪怕那不是自己本來有的光芒。

因為它也想發光，照亮人間。

所以，他絕不可能偶像失格的。

他，絕不談戀愛。

尤其是和陸聞鐘。

——

火鍋局散後，SUC成員各自收拾行李去了。

雖然節目組已經嚴格地挑選了參加節目的訓練生。

完全沒基礎的不要，有黑料的不要。

正在談戀愛的，被發現了，也不要。

……

但這又能如何呢？

節目錄制需要的就是錢，要錢就會有資本。

資本會提着線，像操控木偶一樣，掌控局面，如打游戲般的輕松、游刃有餘。

而節目始終是資本的傀儡。表面上，面試嚴格，訓練生的實力與素質都較以往提高了。

可……

人心易變。

方枕清思及此，咬了咬牙。

實質是改變不了的。資本想要誰出道，誰就能出道。

又不是不知道選秀節目的套路，之前……

“一剪沒”也是常有的事情。

方枕清一邊收拾着行李，一邊又心不在焉的。

他現如今是江州大學的外語系大四學生，且輔修音樂系。

高考後，因為一度不确信自己的未來，而選擇了外語專業。

在大二時，他又去輔修了音樂專業。想必自己也放不下吧。

他深知，喜歡與熱愛是一回事，但很多時候那些并不能成為未來的職業。若有一天回歸素人，他又能做着什麽事情呢？

雙修耗費了他更多的時間，以至于只能在寒暑假的時候才能去賺錢。

那麽，現在向學校請假，為了一個很可能會讓自己未來和現在沒有什麽區別的節目，又值得嗎？

收拾衣物的手頓了頓，繼而又輕斂了下眸子。

只是為了舞臺，又或者是存着一絲僥幸心理。

——

三個月的集訓轉瞬即逝，很快就到了《星辰之梯》正式錄制的時刻。那是一月份，外面很冷。

一百零八個訓練生集結于邺城。

大廳內，攝影機準備。

全場燈光亮起，最中央最高處的王座，耀眼得讓人心生向往。

但是，那只屬于一個人，是第一名。

在節目正式錄制之前，所有訓練生們都拍攝了公式照，傳到平臺上，讓制作人們投票，截止于節目拍攝當天。

屏幕前的人們只能看到一張張照片。這看的是顏值，看的是從前積累的人氣。

可惜，方枕清似乎哪個都沒有占到。

人氣沒有。

顏值……

倒不是說他長得不好看，反倒是太好看了，以至于本人秒殺精修後的公式照。

一樣的修圖師，一樣的修圖水平，就連照片，上面修過的人都長得差不多了。

慘白慘白的臉，像鋪在平面上一樣，完全看不到皮膚該有的紋理。沒有立體感，像假人。

而方枕清的那張，P得親媽可能都認不出來了。

“各位訓練生，大家好！歡迎來到《星辰之梯》，天上繁星點點，人間行人奔赴。本節目是為了給有夢想、且努力的訓練生們，提供一道通往璀璨明星的階梯。從前揮灑的汗水，以及未來的努力，定不會辜負你們的夢想……”

《星辰之梯》是一檔選秀節目。雖然現在距離上一檔選秀節目已經三年了，但是為了這個機會有人遠不止準備了三年。又或者說，他們本就不是為了這檔節目而準備的，而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而時刻準備着。

他們付出努力和汗水、疼痛與代價，也渴望着舞臺，享受着聚光燈披在身上的時刻。

而方枕清就是其中的一位。

星燦烏雲裏，節目只是為訓練生提供了一個讓他們成為閃爍星辰的階梯。有沒有能力撥開烏雲，全憑自己。

星光若本燦，又何懼為烏雲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