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初雪

初雪

“咚——咚——咚——咚咚——”

宿舍書桌上，羅伊的手機震個不停。

洗漱完，羅伊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回到桌前，點開屏幕上的微信提示，一連串圖片瘋狂刷屏。

“藍天、白雲、陽光、美景嗯…… 就缺美女了”

羅伊按下發送鍵，對話框裏立即跳出來一個敲腦袋的表情包。

“怎麽還不睡啊？”

羅伊沒記錯的話，墨爾本現在是淩晨。

即使隔着半個地球，季節颠倒，文清依舊習慣在第一時間和羅伊分享快門下的美好。

“想你啊”

文清素來沒個正經，卻從來不和羅伊開這種玩笑。以致于羅伊第一反應便是——發錯人了？

“又跟哪個女孩兒聊天呢？不小心發到我這兒來了”

不出所料，一句“woops”伴着一張“闖禍了”的表情包回了過來。

“你再這樣小心哪天被女生打！”

“開玩笑我是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羅伊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包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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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沉默後，一串數字毫無預兆地沖進了對話框。

羅伊正準備問，“這是什麽？”

敲擊的指尖卻戛然而止。

“楚琰的手機”

對話框底端的這行文字像一記閃電擊中了羅伊的心。

他怎麽會……

為什麽告訴她宋楚琰的聯系方式？

難道……

他知道她喜歡宋楚琰？

“你怎麽知道……

你這樣不經過別人同意就洩露別人的聯系方式好嗎”

聊天窗口的“正在輸入……”提示斷斷續續。

羅伊翻來覆去的鍵入又删掉

踟蹰下，文清率先結束了對話。

“睡啦 （晚安的表情）”

“晚安”羅伊回。

是晚，羅伊失眠了。

聊天記錄裏的那串數字如鲠在喉，咽不下也拔不出。

文清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如果他能注意到，那小雨呢？

小雨會不會也知道……

不會的。

小雨是單純的人，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沒辦法掩飾得那麽好。

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可是，她又何嘗不是當局者呢？

面對那樣優秀的人，是人都會動心的。

不過是年少時的一時沖動，很快就會過去的。

羅伊不斷這樣告誡自己。

直到今天再次看見他的照片，羅伊也不确定了。

為什麽只是透過屏幕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就都會變得不一樣呢？

P大和他所在的T大只有一街之隔。羅伊無法理直氣壯地說，她從不曾設想過和他在某個街角、某個咖啡店偶遇的情景。正如此刻她擡頭看見的那片夜空，也是他眼中的夜空。這樣的想法，曾好幾次在夜深人靜時偷偷溜入她的腦海。

她該坦然面對自己的心，停止自欺欺人嗎？

她可以……喜歡他嗎？

羅伊依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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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看到，真的，超搞笑的！她真的見人就親，原來偶像劇裏不全是騙人的啊……”

“還有還有……另一個室友各種給人打電話，最後還二話不說地把喜歡的人罵了一頓。”

“後來那男孩還找到宿舍樓下來了，問她昨晚到底怎麽了……”

蔣雨霃興致勃勃地給羅伊講述她們宿舍十一“深夜買醉”的趣聞。

羅伊站在自習室走廊窗邊，嘴角含笑地傾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

“原來紅酒配雪碧還挺好喝的呢，我們放假回去要不要也試試？”

“好啊。”羅伊愉快應道。

“小雨……”

“嗯？”

“你上次說的那個學生會同學，怎麽樣了？”

上次學生會部裏聚會，一個學長給蔣雨霃敬酒，是一個同級的男生幫她解了圍。

可能沒有人會想到，就是這麽一個微小而自然的舉動卻打動了衆星捧月的系花蔣雨霃。

“就那樣啊……一起組織了幾次活動，私下也沒什麽交集。”

“這樣啊……”

“嗯。”

通話的最後，緊握着手機的羅伊終究沒能将她知道宋楚琰聯系方式的事說出口。

或許，現在說還為時尚早吧？

她還沒決定要不要聯系宋楚琰。

高中時的擔心，也可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況且，小雨已經決定要忘記他，她現在突然提起，真的好嗎？

或許，還是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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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猶豫中流逝得尤其快。

眼看着冬天已經到了。

這是羅伊來北方後的第一個冬天。

北方的冬天其實遠沒有南方的冬天冷，處處都有暖氣。

南方的冷，是慢慢侵入骨髓的、蝕骨的寒。

相比南方的冬天，羅伊更喜歡北方的冬天。一是因為北方的冬天有她喜歡的雪，二是因為她喜歡這樣分明的四季，春暖，夏暑，秋肅，冬寒，各有風情。

“伊伊，你要去打水嗎，幫我帶一壺吧？”

見羅伊穿戴整齊，提着熱水壺，隔壁床窩在被子裏看電視劇的室友說。

“好。”

拿起室友桌邊的熱水壺，羅伊轉身出門。

冬天的熱水房擁擠了不少，羅伊排了會兒隊才打上熱水。

待羅伊從熱水房出來，天空竟紛紛揚揚飄起了晶瑩的雪花。

初雪啊……

傳說，如果在初雪那天告白成功，就永遠不會分離。

傳說，在初雪那天重逢的戀人會永遠在一起。

傳說，一起度過初雪的戀人可以天長地久。

……

關于初雪的傳說，不勝枚舉。

看着漫天的雪花，羅伊不禁想到那個楊花滿天的春夜。

回到宿舍，不知怎的，她竟鬼使神差地撥通了那個沉寂在通訊錄裏許久的新增聯系人。

人果然是脆弱的生物，輕易就被周圍的氣氛所感染。

“嘟，嘟，嘟——”

電話裏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等候音。

其實，電話撥通的那一瞬間羅伊就後悔了。

她不知道她撥通這通電話要做什麽。

她要說什麽呢？

她又想要什麽呢？

他還記得她嗎？

抑或，他記得過她嗎？

羅伊對自己真的很無語。

正當羅伊準備挂電話時，電話卻接通了。

“喂？”

電話裏傳來了一個陌生的男聲。

宋楚琰的聲音，羅伊是聽過的。雖然只有一次，短短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那是一個稍微有些料峭的春日清晨。周一例行的升旗儀式上，他在隔壁班檢查團徽的佩戴情況。

“同學，不好意思，我能看一下你的學生證嗎？”附近傳來他平和而有磁性的聲音。

又一個忘戴團徽的倒黴蛋。

雖然有點對不起那位不幸沒有佩戴團徽的同學，但羅伊真心覺得他的聲音很好聽，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聽說有些女生為了和他說上話，會故意不戴團徽。羅伊不知是真是假。

“喂？”

那個陌生的男聲再次響起，将羅伊拉回了現實。

或許羅伊記憶中的聲音不一定真切，但她能肯定現在這個接電話的男生不是宋楚琰。

“你好……請問，是宋楚琰的手機嗎？”羅伊問道。

“是。你哪位？”電話的男生十分豪爽。

“我叫羅伊，是……他的高中學妹。請問，他在嗎？”

“哦，他剛剛被女朋友叫下樓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你等一下啊……哎，他回來了，你自己跟他說吧……”

“嘟，嘟，嘟……”

沒等電話裏傳來宋楚琰的聲音，羅伊連忙按下了挂斷鍵。

女朋友……

原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啊！

是呢，像他這麽優秀的人，怎麽可能沒有女朋友呢……

看着天空中越來越密集的雪花，陽臺上的羅伊苦澀地笑笑。

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