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們終于熬過來了

我們終于熬過來了

顧裴生接過花，鄭重地點頭，“嗯嗯。”

臺上的老師激情演講，他們在臺下虔誠祝福。

我們都要有一個光明美好的未來。

百日誓師一過，時間以三倍速前行。

一張又一張的空白卷子被寫滿密密麻麻的字跡，紅筆黑筆藍筆在上面飛舞。

汗水被毫不在意的抹去，淚水被獨自一人消化。

每個人都承受着莫大的壓力。

所幸，所有的努力都有回報。

姜雨南對數學不在無所謂，每天晚上堅持做題複習，成績慢慢地提高，到了一百分左右。

顧裴生的主科其實不錯，保持在380分左右。他之前綜合不太好，因為不熟悉教材。他每天按時背書，記憶知識點，跟着老師的進度，也取得了顯著的進步。

七月到了。

所有的複習計劃都完成了。

一中高三年級召開最後一次動員大會。

這次是校長致辭。

“同學們，經過一百多個日日夜夜的拼搏，我相信你們對于高考充滿希望。但是現在，我想對你們說的是，高考是我們人生中的一場大考。對于這場大考，我們全力以赴。這是必要的。

但是對于考試的結果，我想對你們說。這個社會上，有大樹也有小草。大樹頂天立地，抵抗狂風暴雨。但是，小草也有它的作用。

無論身處怎樣的環境，都不要輕言放棄。少年當有淩雲志，報效家國為天下。”

校長停頓了一下，認真地掃過臺下一張張稚嫩青春的臉龐，他緩緩地說道：“不論以後的你們考上什麽樣子的大學，從事什麽樣子的職業。

我希望你們是一個三愛青年。一愛父母，二愛祖國，三愛自己。因為父母的辛苦工作，你們才能夠擁有學習生活；因為祖國的強大昌盛，我們才可以平安幸福地生活；因為我們對自己始終充滿自信與愛護，我們才可以保持平常心态，熱愛生活。

我們積極尋找生活的美，生活才會發現我們的美。”

“最後的最後，我祝願全體學生，每個人都可以在平凡的生活中過出自己獨特的人生。”

校長說到結尾，揩了揩自己眼角的淚水。臺下的不少學生也眼角通紅，有些人已經低聲抽泣。

他們的高中，就這樣子結束了。最後的結局，交由他們自己編寫。

姜雨南也有些難過，高考之後不止考慮大學，還有和同學，老師的分別。

他們陪伴彼此度過這段煎熬的日子，卻也要飛往不同的地方。她和夏以兩個人互相依偎，約定以後也要常聯系。

顧裴生對于高三其實沒有太多的實感，他已經經歷了兩次高三了。

但是，一中校長的講話和他之前聽過的不同。

太多人要求年輕人上進，幹出一番大事業。校長卻說希望每個人都能在平凡的生活過出自己獨特的人生。

獨特的人生，多少人的一生是千篇一律的，按照上一代的軌跡繼續開啓這一代。

自我被掩埋的太久。人生可以追尋自己喜歡的東西是多麽難。

他看向姜雨南，如果可以，那麽他希望她可以永遠追尋自己的喜歡。

高考在一場暴雨中準時開始，在一個豔陽天按時結束。

同學們回到自己的班級，收拾東西。不知是誰忽然起頭，大家開始撕書。

一頁一頁紙張在空中飄散。沒人再去關心教導主任在樓下的斥責。

這是屬于他們的狂歡。

姜雨南也加入其中，她拿起書包，拉着還在收拾書本的顧裴生一起出去。

姜雨南一把扯開數學書，“去死吧，見鬼去吧，折磨了我這麽久！快來啊，顧裴生，難道你不讨厭嗎？”

顧裴生拿上幾本歷史書，扯成兩半丢到樓下，“學歷史還是三年前的事情，這次重新拿起來，挺煩的，每天都在背書。”

兩個人痛痛快快地撕完了一堆書和試卷。

等大家消停之後，每個班級的班長開始組織志願者打掃衛生。姜雨南不着急走，就留了下來。

班上有個女生家離夏以比較近，夏以搭她們的順風車先回去了。

顧裴生也沒有走，他留下來和姜雨南一起掃地。

等到徹底結束已經是十點多了，顧裴生和夏以兩個人走路回家。

校門口接送的家長已經少了大半，冷清了不少。

夏夜的蟬鳴，溫熱的晚風，昏黃的燈光，兩個人不知不覺靠近了許多。

“我先走了。”

再往前兩步就是姜雨南家樓下了。

“嗯嗯，晚安。”

顧裴生目送她進去小區門口，少女高高的馬尾揚起，充滿無限朝氣。

顧裴生回到家，發現門口多了一雙高跟鞋。他面無表情地繼續從鞋櫃裏拿出拖鞋換上，走到客廳。

果然，他的姐姐顧思青坐在沙發上。

“回來了啊，考的怎麽樣？”

“還好。”顧裴生放下書包，坐在了沙發的另一邊。

顧思青看着他不願多說的樣子，“顧裴生，我知道你對爸媽不滿意，但是他們......”到最後，顧思青也說不下去了。

她從包包裏拿出一個禮盒，“我是來祝賀你的，這是禮物，祝你高考成功。”

說完，她就起身走了。

一個紅色的精致的禮盒擺在堆滿書籍的桌面，格外不協調。

顧裴生在江縣的房子只有他一個人住，平時除了做飯的阿姨會上門，一般就沒人來了。

他拿出一根煙在沙發上抽起來，白色的霧将他籠罩，煙灰掉在地上。

過了半晌，他也出門了。

夜晚的江縣很安靜，顧裴生自己找了個長椅坐下來，雙手捂臉，放空自己。

姜雨南回到家又吃了一頓她媽媽的愛心餐，胃脹的受不了，自己下樓買健胃消食片。

她一出藥店，就看到了一個男生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

瞧着很眼熟，她試着喊了一句：“顧裴生？”

顧裴生聞言擡起頭，姜雨南走過去，“真的是你啊。”

姜雨南聞到了空氣空氣中淡薄的煙草味，是從顧裴生身上傳來的。姜雨南才注意到，顧裴生的臉色很不好。

“怎麽了嗎？”姜雨南拍了拍顧裴生的背，安撫他。

顧裴生擡起頭看着姜雨南的臉，“姜雨南。”

這種濕漉漉的小狗的眼神，激起了姜雨南心中的無限憐惜。

憐惜，是心動的第一反應。

而姜雨南第一次在臺下看着在講桌上的顧裴生，就充滿了憐惜。

姜雨南抱住了顧裴生。路燈下，一對少男少女溫情地擁抱，燈光模糊了他們的臉龐。

過了許久，姜雨南就坐在了顧裴生旁邊，靜靜地等待他。

“我有一個姐姐，她很成功，很耀眼。我不喜歡太過外放自己。我的父母認為這是我懦弱的表現。我喜歡運動，享受跳高，他們不喜歡。

他們覺得這是不幹正事。所以，在我體考失敗後，他們要求我去複讀。

我瞞着他們又去報名了體考，我姐姐也在暗地裏幫我。

可是他們還是知道了。在高考前一個月，他們把我關在家裏。我從三樓跳窗下去，腿骨折了。所以我第二次高考沒去參加。

之後他們也不打算讓我高考了，打算讓我出國留學。我不同意。我們三個人一直吵，一直吵，後來我生病了。

開始不停的吃藥，這些藥治愈我的身體也蠶食我的身體。我再也不能去高強度的訓練了。

我與我的夢想擦肩而過。後來還是我姐姐，她做主把我送到了江縣，我也沒有選理科了。一起消失吧。”

顧裴生有些哽咽，他把頭放在姜雨南肩膀上，低聲喊她的名字，“姜雨南，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姜雨南聽着他的聲音，感受他的脆弱，“怎麽會呢，顧裴生。你是獨特的，你是自由的。以後我保護你。”

姜雨南捧着顧裴生的臉，“你願意嗎？”

顧裴生含住了她的嘴唇，兩個人熱烈地親吻。

今天是高考出成績的日子。按照南和省的慣例，都是中午開放查詢系統。

吃過午飯，姜雨南和父母緊張地坐在了電腦前面。

“來了，來了，快啊。”姜母看見了微信群裏老師發來的鏈接，催促姜雨南。

姜雨南手指飛快地按動電腦鍵盤，輸入自己的身份證號碼和姓名，點擊查詢。

“媽！爸！你們快看！680分！我考了680分！我可以去宜華大學啦！”

姜父姜母趕緊湊到電腦前面，不可置信地看着彼此。

三個人抱作一團，姜雨南忽然想起來顧裴生，她打緊打了電話給顧裴生。

電話被接通了，但是兩個人都沒說話。

“顧裴生,你......”

“我考了677。”

兩個人同時開口。

“顧裴生，我們終于熬過來了。”姜雨南哽咽着說。

“對啊，女朋友，我們終于熬過來了。”顧裴生站在窗邊，看着外面的如火驕陽。

回首往事，輕舟已過萬重山。

心向遠方，風雨不再以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