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神劇豈可修19

神劇豈可修18

果然,這世上之人,笑得越好看、越親切,便越虛僞、越不可信。

霍無恤怒極反笑,“好好好,公子涵說得真是太好了。我這樣卑賤的人,本也不配站在公子身側,在此祝公子日後鵬程萬裏、身在雲端,只是小心莫要掉下來。後會無期。”

說完,他一腳踢開米袋,轉頭就要走,後方卻忽然傳來一陣拉力。

“你不高興了?”謝涵聲音低啞,擒着對方手腕一翻就把人拽回身來,“我也很不高興。”

霍無恤簡直要氣笑了,“你高不高興關我屁事兒。”

謝涵仿佛沒有聽到對方難聽的話,兀自喃喃,“你說我叫韞白叫得親切,可是你給我叫你名字的機會了麽?”

“夫君?吳夫君?這種明顯占人便宜的名字?我以為到今天,你總該告訴我真名了。結果呢?”

他嗤笑一聲。

“你說我帶韞白回國,可你不會不知道我更想帶你走罷,只是……良禽擇木而栖……哈。”

“你說我騙你,可我是騙你一回,你是一直在騙我。”話音未落,謝涵便一把拽下霍無恤的發帶。

那發帶純黑,右端有一狼形挂飾,看起來并不華貴,甚至和滿大街随意買的無甚差別,也許正因此,對方才會一個不注意用了這條發帶罷。

昨日,鑒于霍無恤再不回一趟質子府,恐怕就要成為失蹤人口了,欣賞完對方心急火燎又假作若無其事的小模樣後,謝涵終于大發慈悲:“午後,我與人有約,你自己練罷,我明日再來。”

據聞今早對方出來還經歷了一番波折,想必因為太急也就沒注意這麽一根小小發帶了。

但對方沒注意,他不能當沒看到啊。否則萬一霍無恤以後回憶起來,還不得當他早有所知、居心叵測、別有用心啊。

雖然,的确如此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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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涵捏着那根發帶,平調陳述,“雍國,崇水德、尚黑。”

“諸國內,唯雍、楚以右為尊。”

“這是一條雍國貴族的發帶。”

霍無恤瞳孔一縮,腦袋裏一下子“嗡嗡嗡”的。

他蠕動了一下嘴唇,喉嚨卻仿佛被什麽死死卡住一樣發不出聲音來。

謝涵靜靜等了一會兒,沒回音。啧,快說話,快說啊男主,不說話光掉愉悅度算什麽公子。

然而,寂靜,死一般的寂靜。西風,哦不,東風吹落一片柳葉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兒。

謝涵慘淡一笑,“你連解釋都不願解釋一句麽?”

他轉過身背對對方,“雍國使節團/派來的嗎?你刻意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麽?如果想刺探齊國隐秘的話,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勞尊駕白費心機了。”

“不是,沒有!”霍無恤忽然道:“我不是雍國使節□□來的間諜,也沒有刻意接近你。你……你仔細想想,哪次是我主動接近你的,都沒有。”他一個勁地想解釋,竟未注意出口的話已味道不對。

謝涵霍然轉身,眸中掩着怒氣,“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刻意接近你咯?”

“霍無恤謹慎而戒備,心底對我其實一直是隐隐有所懷疑的,你看我第一天教他寫字時,他一開始表情很不對。

只是現在被我蹂/躏得沒力氣,又兼當局者迷,還有渴求知識、無确切證據等諸多影響因素加成才沒深想。但等以後回過頭來細想,十有八/九會懷疑我刻意接近他。所以現在先給他吃一顆強心劑。”他對系統解釋道。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霍無恤連忙搖頭,“巧合,一切只是巧合而已,真的。”

系統:“……”宿主套路太深。只是,“男主疑心有那麽重嗎?”

謝涵想發笑,“一個每餐飯、每碗藥都要在喝之前先給母雞來一口的人,疑心會淺到哪裏去?”

“……不是和母雞分享食物麽?”

“……”對系統的疑惑,謝涵決定不予置評。他尚未說出口的原因還有:一借對方愉悅度下降值來探測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二則破壞蘇韞白和霍無恤二人互相的第一印象。

反正,這次正好是個時機,因勢利導一下不浪費。

當然這些,系統就不必知道了。

那邊,霍無恤已經帶着謝涵追溯了一遍兩人兩度相遇的過程,用兩個詞總結:巧合、緣分。

謝涵:“好,你說的這些我都信。”

霍無恤的眼睛“蹭蹭蹭”亮起小火苗。

“可是這根發帶呢?你要告訴我這其實是你随手撿來的麽?”謝涵冷冷一笑,把東西塞回人手裏,“罷了。”

這次在對方還怔忡間,他便轉身疾步朝蘇韞白走回去,不再給對方一絲解釋的機會,而留無窮糾結的空間。

先好好糾結一會兒,等他後天臨走前再來表示一番“是我太沖動啦你一定深有苦衷我理解你”巴拉巴拉,讓友誼在曲折中升華√

免得兩年後再見面,自己在對方眼底已褪色成路人甲。

見謝涵情緒低落,蘇韞白拍了拍他肩膀,謝涵回以一笑。

見對方強顏歡笑,蘇韞白心下微嘆。也是,這種掏心掏肺對人好換回來一頭白眼狼,換誰誰也不樂意。

靜默中,二人到了驿使館。

時下養客之風盛行,謝涵帶回來個人也沒多少人在意。倒是壽春細心打點着――公子開府在即,還沒什麽門人,說不得帶回來的這先生以後會是府中家宰。

“阿涵,不打算派人調查那個少年麽?”蘇韞白終究不放心。

“我想,我已經知道了。”謝涵笑笑,“早該猜到的。”

“誰?”

“公子無恤。”謝涵閉了閉眼,“他不容易啊,這樣的身份處境,的确要活的比誰都謹慎小心。”

那也不是欺騙你的理由。蘇韞白心道,只是看着對方隐忍倦怠的眉眼,不忍再把這種話說出來。

晚飯後,狐源又把謝澆和謝涵二人叫去囑咐了一番。

第二日,新绛城內一片歡騰,午後,停在梁宮外的馬車相堵為患,人沸馬嘶。

梁公壽筵就設在與瑤華臺相對的辟疆大殿,兩旁每邊各設九十九席,每席可坐三人,右側為外國使節區,左側為本國貴族大臣區。梁公與正夫人齊謝的正席則設在正對瑤華臺的殿北。

十四國都派使節過來了,只是這座次順序卻不再與以往諸侯會盟或多國使節同訪那樣按國家等級來,而是按國力強弱來了。

于是,筵尚未開,主尚未至,殿內已是一片唇木倉舌戰。

“杞國好大的陣勢,只是不知杞相有否聽過一句話:無其實,敢居其名乎?”

“寡君公爵之位乃昔日武王親封,蕭相是置疑武王決斷嗎?”

武王,即大昊開國天子昊武王。

系統在旁聽得暈乎乎的,任務卻已被那些言語自動觸發。

【叮,觸發支線任務,請修正不合理劇情:梁公、蕭侯、鄭伯……為什麽連諸侯稱謂都不能統一,作者太不走心】

【叮,觸發支線任務,請修正不合理劇情: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既有昊王,何來楚王,究極大bug】

已經習慣了系統的“沒常識”,哪怕對方布置出這種任務來,謝涵也只是很淡定地整理了一下措辭。

“大昊爵位分公、侯、伯、子、男,故其國君的相應領國也有公爵國、侯爵國、伯爵國、子爵國、男爵國的差異。對國君稱謂一般是:領國名+爵位,如梁公、蕭侯、鄭伯。”

“現今仍存的十五國裏,公爵國有梁、齊、雍、杞,侯爵國有蕭、燕、随、宋、絞,伯爵國有鄭、滕、鄒,子爵國有鮮虞、胡。”

“而其中四個現存的公爵國裏,只有齊、杞是一開始受封即為公爵國,梁、雍都是在這三百年裏先後稱霸後被昊天子加封為公爵國的。”

“先後稱霸的幾個諸侯國有齊、雍、楚、梁,楚國一開始是子爵國,稱霸時也向昊天子請求加封爵位,不過那時梁國已漸漸強盛,又兼中原諸侯一向視楚國為蠻夷,昊王拒絕了楚子的請求。于是,當時的楚子一怒之下南面稱尊,自立為楚王。”

反正我是蠻夷,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當時第一任楚王登基後就是這樣回應中原諸侯的口誅筆伐的。

話到這裏,謝涵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以爵位論座次出自昊禮,梁公現在的作為可是又加劇了舊制度的衰亡啊。

所幸,齊國無論是以爵位算,還是國力算,都居第二,不用為座次事擾心。

爵位上,唯楚壓齊一頭,人家可是王,雖然一開始是被打壓脅迫着承認的,現在楚國也衰落了幾分,但以前承認現在要是否認的話不是自打臉麽?顯得他們當初怕楚國似的,雖然,這是事實。

于是,哪怕楚國不再獨步天下、不可一世,楚王依舊是楚王。

而按實力,六大國裏,梁最強,楚次之,齊、雍之間沒有過戰争不好定論,但齊國政治上的影響力甩雍國幾條街,于是齊國依舊居第二座次。

但,有些人,就是見不得齊人清閑的。

“這位想必就是名動六國的齊相狐大人了,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啊,霜久仰。”迎面走來一個青年男子,身着皮制弁服,冠飾二彩玉。

他年約而立、身長九尺,皮膚黝黑,面部輪廓棱角分明,五官硬朗銳利,一雙直插入鬓的長眉濃而密,雙眼像閃電一般光亮攝人,更兼身形魁梧挺拔。這是一個渾身上下寫滿了勇武與征服的男人。

如此恭維的話出自這樣一個赫赫英雄氣概的人口中,本是讓人高興的事,但前提是對方的身份沒問題。

瞧服飾,這是一個燕國大夫。

燕國與齊國毗鄰,齊北與燕南有漫長的國界線。在這個時代,兩個離得這麽近的國家大多關系都不會好到哪去,比如梁雍,又比如齊燕。

看《江山妩媚美人謀》裏燕國伐齊差點滅了齊國就知道這對老鄰居關系有多差了。

早在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或許就在大大小小吞并戰後的燕齊國界相接壤的那一天起,兩國的摩擦就已經産生了。

而矛盾首次尖銳化可追溯至兩百多年前,那正是齊國稱霸中原的時代,齊景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

陳國叛臣寧采逃亡燕國引起陳、燕關系緊張,齊景公身為中原領袖出面調停,要求燕國交出寧采,燕侯拒而不交,景公集十七國兵力陳兵燕境,大戰一觸即發。

然始料未及的是,出師未捷,一代雄君齊景公卻于行軍途中溘然長逝。于是這次十七國伐燕之行虎頭蛇尾、不了了之。

但燕齊仇恨的種子卻已埋下。

一百多年前,寧采後人在燕國深深紮根,弑君取而代之,姬姓燕國易姓為寧。齊、魯出兵讨伐寧氏,不想半路上後院起火,寧氏早已勾結蔡、鄭、楚三國偷襲齊、魯東南部。

三十年前,燕國政變,雄心勃勃想要重現先祖霸業的齊武公立刻打着“睦鄰協助”的旗號出兵,卻幾乎滅了整個燕國。若非梁國等大國恐齊國坐大,共同出兵助燕人驅逐侵略者,這大昊版圖上當再無“燕”字。

這樣的關系,唯“世仇”二字可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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