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神劇豈可修26
神劇豈可修26
人常言三個女人一臺戲,其實兩個男人也可以。
謝澆謝漪針尖對麥芒吵吵起來,嗡嗡嗡像有幾千只蚊子一樣,國君書房宛若鬧市,最後齊公一拍幾案,“夠了!謝澆你為兄不友,身為公子不知愛惜羽毛、縱容門下,寡人本想留你幾分顏面,不想你如此死不悔改,還公然咆哮寡人書房,你可知罪?”
謝澆跪下,梗着脖子,“君父,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您說我咆哮書房,難道我一個人自言自語麽,您可不能這麽偏心!”
“放肆!”
“君父息怒,不要氣壞身子。”謝漪連忙扶着齊公給對方順着脊背,又端來茶盞。
謝漪都這麽說了,在場衆人也都連道“君上息怒”、“君父息怒”的。
齊公還“逆子、逆子”地喊着,接過謝漪遞來茶盞小啜一口又放下,指着謝澆、謝漪罵道:“你們兩個要是有漪兒半分,寡人就能多活幾年了。”
“是孩兒的不是,懇求君父保重身體。”謝澆猶仰着頭臉紅脖子粗,倒是謝涵嘴上淡淡道,轉而擡頭看向謝艮的方向,“只是叔公所說的無故鞭打家老,涵是不敢認的。”
“哦?”謝艮提高音量,本來見謝涵被罵得狗血淋頭,他也不想再追究了,難道還期望一個公子給他的家宰賠一頓打麽,可是現在這意思,“涵是覺得我冤枉你了?”
“不敢。”謝涵嘴上這麽說着,臉上卻分明是這個意思,謝艮氣個仰倒,“好個公子涵,我倒想聽聽你要怎麽狡辯!”
“一人言虛,涵想請兩個人對峙一番。”
“哪兩個人?”
“田部吏豫俠,和叔公家宰。”
“三哥別是想拖延罷,連老現在還在床上養傷,哪裏來得了?”謝漪又出聲道。
“半個月了,就是挨了一刀也好了大半罷,你這分明是阻止人上來,別是心虛罷。”謝澆亦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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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艮不理會二人,只死死盯着謝涵,“好!那就如公子涵所願,希望公子能給老夫一個交待。”
聞言,齊公招随侍者召來二人。
半個多時辰裏,謝澆、謝漪二人一直跪在冷硬的地磚上,狐源倒是向齊公提起過讓人起來,只是齊公熟視無睹,“讓他們在地上好好反省反省。”
終于半個多時辰後,殿內上來了一人,連邬抖着腿不利索地進來,謝艮看着不由站起身,又思及現在場合坐下。
田部吏也緊跟着進了來,他一板一眼、方方正正地行禮,“拜見君上。”
“好了,公子涵有什麽想說的?”謝艮眯起眼睛,陰陰/道。
“連老,我曾鞭打過你麽?”謝涵轉頭朝向連邬,溫聲問。
連邬擡頭看謝艮。
謝艮挺聲道:“你盡管說,老夫縱再老邁,豁出這條性命也是會保住你的。”
他這個輩分說這種話,倒是折煞人了,齊公道:“叔父哪裏的話,寡人定會為叔父做主,不會姑息了濫用死刑、目無尊長的東西。”
謝涵嘴角掠過一抹譏嘲,又飛快地褪去,他還是那麽一副平靜的樣子,跪得筆直。
“聽到了麽,連邬,盡管說,君上會為你做主的!”
得了主人的話,連邬轉頭對着謝涵搖了搖頭,目光終于流露出一絲憤恨,“公子不曾鞭打過我,卻指使他鞭打過我。”他嚯地轉身,一手指着豫俠。
場中有一瞬間的寂靜,狐源、謝艮都是目光微變――一個未參政的公子指使一個官員辦事,這是幾個意思呢?
“我豫俠執法,何須他人指使。”一道硬梆梆的聲音打斷室內短暫的微妙,豫俠看向連邬不客氣道:“敢問你是那一只耳朵聽到是有人指使我?我當時又說了什麽?”
“離得遠,我沒聽清。但我分明看到公子涵和你說了幾句話後,你就過來讓人抓着我鞭打。”面對豫俠氣勢,連邬瑟縮了一下,想到身後謝艮,立刻又硬了。
“所以這都是你的想象。”豫俠嗤一聲。
“小小田吏,竟敢如此大膽!”齊公一拍案幾。
豫俠看一眼齊公,“臣豫俠行的正坐的直,膽氣自然也就大了。”
“你……”齊公指着豫俠一時說不出話,謝漪接過話,“三哥的人,還都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鞭打他人也鞭打得這麽理直氣壯,漪佩服佩服!”
“當然。”豫俠點了點頭。
一身正氣、理所當然,饒是謝漪也一時語塞。
“好了,臣已經明白今日所謂何事了。”豫俠平鋪直敘道:“看來是莒陽君來為家宰找場子了。”
謝艮目光如電,“難道我不該?”
“當然不該!”豫俠擡起頭,大義凜然,“莒陽君不交稅已有二十二年,知法犯法,臣來讨稅,家宰不說交稅反而對着朝廷命官一通謾罵,逃稅、辱官,按齊律,當殺!”
他“殺”字出口,一股撲面煞氣,偏又一股正氣,衆人一時竟吶吶難言,連邬更是腿肚子打顫。
謝涵側目,看着豫俠,目不轉睛,這樣的人,合該是個手提虜頭的大将軍,當個小小田部吏,實是屈才!
豫俠又緊接着道:“臣本來是想殺了這國之蠹蟲,不過這時公子涵碰巧路過阻止了我,原話我已經不記得了,大概意思就是:我如果殺了這國賊,莒陽君一定不會放過我。
我雖想秉公執法,奈何還不想死,就只鞭打了這國賊一頓算是提醒。不想這國賊竟然不思感恩悔改,反學起瘋狗來攀扯他人亂咬一通。果然,這就是人與畜牲的不同。”
他話落,室內比原先更靜了,謝艮臉死死地耷着,顏色鐵青,搭在膝上的手背青筋畢露。
謝涵聽得一時想發笑,那一句句“蠹蟲”、“國賊”、“瘋狗”、“畜牲”,罵得是連邬,其實全直指謝艮。
他離開臨淄前夕,正好看到豫俠要殺連邬。
這稅收啊,以謝艮這樣的身份,不交也沒人會說什麽。謝艮愛好養士,門下食客近千,那得是多大的一筆開銷。因他愛才之名為齊國賺得不少好名,本人又曾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前任國君寵弟弟,現任國君敬長輩,之前的稅官也沒膽強收,就一直這麽着了。
豫俠顯然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一上任就追債來了。
謝涵自問沒見過這麽耿直的人,不忍對方為此送命,也想與謝艮這個公室長者結一個善緣,不想竟結出錯來了。
他強行控制着嘴角不抽起來,瞄一眼豫俠,依舊是那一臉方正,也不知道對方罵得是有心還是無意。
謝艮逃稅,這雖然是默許的,卻也是心照不宣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的,幾個人一時都不知道怎麽回應。
豫俠還在那繼續,“臣是有錯,錯在婦人之仁、姑息奸賊、執法不嚴,請君上降罪。”
降罪?怎麽能降?按這理,降了豈不是要宰了連邬,這叫謝艮的老臉往哪擱。
不按這理降罪,那就更不行了,傳出去豈不是顯得齊國法律形同虛設。
謝艮一生最好臉面,現在臉這樣被人拿下來踩在腳底下,他羞憤欲絕,恨不能立時暈死過去,可偏偏身體一向硬朗。
他猛地站起身,一腳當連邬心窩踢去,“賤奴,你當初是怎麽對我說的?誰給你的膽子竟敢不守律法?老夫的臉都給你丢盡了!”
說完,他沖出書房拔劍進來,“老夫現在就要宰了這個畜牲以示正聽!”
不好,雖然豫俠這臉打得他很歡喜,可是真要讓謝艮被逼着殺了連邬,他和謝艮梁子也就永遠結下了。
謝涵一個猛撲抱住謝艮大腿,“叔公少待,請聽涵一言。”
也不愧是打虎英雄,謝涵的臂力真不差,竟就這樣抱住了盛怒中的謝艮。
“你休要攔着老夫。”謝艮持劍吼道,連邬早就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主人……不要殺我……我全是為了主人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謝艮既不忍又恨對方膽怯。
“叔公為齊國鞠躬盡瘁,而家宰則照顧叔公小家,正因家宰幾十年來兢兢業業,叔公方無後顧之憂為齊國一往無前,如此大功,當可功過相抵。人誰無過,唯堯舜而已!家宰為國盡忠,可算賢人。”
謝澆扭頭一臉見鬼地看着謝涵說唱俱佳。
同樣的,也是借着連邬,實際上是針對謝艮說的――叔公啊,你做的很好了,就一點小錯,完全可以抵消掉啊,不要覺得丢臉,誰也不是堯舜這樣的聖人,叔公你這樣因公忘私的人也僅次于聖人了。
連邬也膝行過來對着謝艮哭得凄慘。
謝艮最後頹然放下手,對齊公請罪道:“臣君前現刃,論罪當誅。”
“無礙,叔公也是一時情急罷了。”齊公擺擺手。
謝涵不禁想,如果是梁公,如果是霍無恤,誰都不會這麽輕輕放過罷,這視律法為何物了?
這不是放過一個人的問題。而是上行下效,一則生二,千裏之堤潰于蟻穴,這就是齊國最大的弊病了。
他正這麽感慨着,豫俠忽冷冷道:“莒陽君是不是覺得自己一點兒錯也沒有?反正國君都默認了,你不交稅又如何。只是被我一介小吏揭出來面上不好看要給個交代而已。”
“好了。”齊公皺眉制止。相信現在誰都怕了豫俠這張嘴了。
豫俠放下頭頂官帽,“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很多問題不是臣的職責,臣可以不說。只是這稅收問題,臣必須說。”
“交稅,這本來就是鐵令,是莒陽君你的責任,一個男人,連自己的責任都擔負不起來嗎?莒陽君你不交稅有你的理由,那其他人呢,其他人也為齊國做過貢獻。王老将軍在戰場上斷了一條手臂,老相國死了三個兒子,昆翎君瞎了一雙眼……”
他一一例數齊國功臣,“他們都有理由不交稅,現有莒陽君先河,要是他們都不交稅,該怎麽讨?讨不回來,君上的國庫就會少一半。國庫空虛,齊國還怎麽安撫百姓、訓練軍隊?”
“不能安撫百姓、訓練軍隊,國家早晚有一天會被蠶食殆盡。”他已經把帽子放在了地上,“臣豫俠已盡完自己的職責,現在要另尋栖處了。向君上請辭。”
靈感來源:
趙奢(生卒年不詳):嬴姓,趙氏,名奢。戰國時代東方六國的八名将之一,簡曰馬氏主要生活在趙武靈王(前324—前299年)到趙孝成王(前265—前245年)時期. 趙奢,本是趙國征收田租的官吏。在收租稅的時候,平原君家不肯繳納,趙奢依法處治,殺了平原君家九個當權管事的人。平原君大怒,要殺死趙奢。趙奢趁機勸說道:“您在趙國是貴公子,現在要是縱容您家而不遵奉公家的法令,就會使法令削弱,法令削弱了就會使國家衰弱,國家衰弱了諸侯就要出兵侵犯,諸侯出兵侵犯趙國就會滅亡,您還怎能保有這些財富呢?以您的地位和尊貴,能奉公守法就會使國家上下公平,上下公平就能使國家強盛,國家強盛了趙氏的政權就會穩固,而您身為趙國貴戚,難道還會被天下人輕視嗎?”平原君認為他很有才幹,把他推薦給趙王。趙王任用他掌管全國的賦稅,全國賦稅非常公平合理,民衆富足,國庫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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