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神劇豈可修45
神劇豈可修45
喝了些補氣血的藥,齊公覺得好些了。
“君上就是太操心了,言多耗氣、多思傷陰。”魯姬揉着齊公太陽穴,“是該好好靜養靜養了,不然臣妾不依啊。”
“嗯。”齊公雙眼微阖,拍拍魯姬手背,“聽你的。”說完,揚聲喊了人進來,“去告訴狐相,罷朝七日。”
“是。”
不一會兒,衆公子聞訊都一前一後地過來慰問了――這幾日,他們都是如此。君父有疾,怎不能一點表示也沒有罷,雖然最後齊公只會留下謝漪一人罷了。
長至已出宮建府的謝澆、謝涓,幼至還是個豆丁的謝沁,除了尚在襁褓的八公子,諸子都過來,“請君父安。”
謝沁看看從謝澆開始到自己的一排人,從高到低,從大到小,正好七個,俨然一串葫蘆娃。齊宮裏,他還沒到齊公這兒來過呢,兩只眼睛不由滴溜溜地轉,被謝涵瞪了一眼,只得悻悻縮回來眼觀鼻鼻觀心。
那廂,齊公擡手讓衆人起來,“不是什麽大事,你們不用日日過來的。”他眯着眼睛,這話他天天說,但從對方神情看便知對方是享受着這種衆星捧月的感覺的。
“怎能不來。君父身上小如塵埃的事,對孩兒而言就是大如巨石,壓在心頭,讓孩兒無時無刻不記挂在心啊。”
開口的是謝漪,一番話說得聲情并茂,齊公很是受用,沖人招招手,“漪兒過來。”
謝漪走到齊公身後,拿起案上小搥,輕敲對方肩胛,和魯姬不愧是母子,一敲一揉配合得天/衣無縫。
齊公舒服得輕籲一口氣,笑道:“好了,別累着了,寡人知道你最孝順。”
過程中,其餘六子都局外人一樣的。他們已經習慣了――在齊公面前,謝漪是什麽都好的,謝涵是什麽都不好的,其他兒子就等于隐形。只有尚幼的五公子謝深、六公子謝淺上身微微前傾,眼裏流露出對謝漪的羨慕和對齊公的向往。
還有一個謝澆,他面露不忿,但之前厭陽樓怒打謝漪的事才剛過去沒多久,他被罰的傷也剛好沒多久,公乘先生反複叮咛他要忍、忍、忍。
瞧着謝漪那張讨厭的臉在他面前叫嚣,他握緊拳頭、咬緊牙關,才沒開口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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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忍住了,謝漪卻不想放過他,“咦,大哥怎麽面色青紅,可是也病了?”
“胡說什麽呢。”魯姬輕斥一聲,“君上不要聽他小孩子家家胡言亂語。”
然齊公的視線已轉至謝澆身上,謝澆那一臉憤怒隐忍別太明顯。
齊公看得就一陣堵心,一把打落案上香爐,“逆子,來看寡人,你很不服?”
“铛――”的一聲,精致的銅制镂花香爐被打翻在地磚上,上好的香料全都倒了出來。
魯姬驚呼一聲,“君上可別動氣啊,氣大傷身。”說着,她已幾步下階,扶起香爐,小心地把倒出來的香料拿帕子包了起來,重新扔進爐子裏。
謝涵不由奇怪看她一眼。
謝漪已開口,“母親,這些事讓宮人做就是了,小心燙手。”
見連正怒罵謝澆的齊公目光也轉了過來,魯姬撩起鬓角一縷長發別到耳後,“君上的東西,臣妾總是想親力親為,不想沾旁人的手。”她回頭,對齊公嫣然一笑。
齊公感動。感動之後,是對謝澆更大的不滿。
一番發作後,謝漪留在裏面陪着齊公,其餘諸子皆出了門來。
一出門,謝澆就是重重哼了一聲,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涵拉起謝沁小手,謝沁則對謝深、謝淺這對兄弟熱情地招招手。
八子中,謝涵身份最高,謝涓次之,然後是謝漪,謝澆雖是宮婢子,卻占着個“長”字,謝深、謝淺和八公子謝池都是齊國內氏族女所出。
只是謝深、謝淺命格不太好,母親難産而亡,生而喪母,又是孿生兄弟,被衆人忌諱着,養成了敏感自卑的性子。除了學堂和自己寝殿幾乎哪兒也不去的他們,顯然被剛剛齊公怒斥謝澆的事兒驚到了。
謝涵溫和地笑笑,“別怕,三哥送你們回去。”
兩個七歲大的孩子勾着頭點點,小聲道:“謝謝三哥。”
謝涓走過來和謝涵一人一邊把三個豆丁護在中間,揉揉離他最近的謝淺的腦袋,“你是小六罷,我記得小六眼角下有顆痣。”
聞言,謝淺眼睛亮了亮,飛快地擡頭看謝涓一眼,又低下頭,細聲細氣的,“嗯。”
謝涓無奈,和謝涵對視一眼,兩人帶着小霸王謝沁一起逗着謝深、謝淺說話。
不一會兒,就到了分岔路,謝涓擺擺手,“好了,改天見啊。”
“二哥再見。”三個豆丁異口同聲的。
謝涓看謝涵一眼,那意思――你不和我告別啊。
謝涵“噗――”地一笑,“二哥一路小心。”
謝涓這才心滿意足地出去,不一會兒,謝深、謝淺的殿也到了,被逗了一路,兩個小孩臉紅紅的,“三哥再見。”
“那我呢?”謝沁挺了挺小胸脯。
兩小孩看了他一眼,認真道:“七弟要乖。”
謝沁:“……”
“哈哈哈――”
一直到把謝沁送回楚楚那兒,謝涵想想還是好笑,于是轉頭就把這話學給楚楚聽了,結果兩母子一起指着謝沁哈哈哈。
謝沁:“……”還是不是親娘、親哥哥了。
那兩個熊孩子,他磨磨牙――他是怕他們得自閉症使出渾身力氣哄他們好不好。
他抱起胳膊,扭頭不看兩個人。
“涵,你看你弟弟,這個樣子和鄭姜養得那條狗像不像,哈――”楚楚輕捶桌子。
謝沁:“……”就知道他不是親生的。他扭過頭,老氣橫秋的,“有什麽好笑的。頭發長見識短。”
他用一種讓爾等凡人聽聽我大天/朝十萬個冷笑話的口氣随便挑了兩個笑話,謝涵倒還好,楚楚直接從榻上滾了下來揉肚子,“臭哈哈小子,你都從哈哈哈哪兒學來的?”
謝沁抱着胳膊一仰頭,要多驕傲有多驕傲,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哼,不告訴你們,讓你們笑我。”
挽回了自己男人的尊嚴,他要幹正事了。
謝沁忽然跳起來,開始脫衣服。
“唉唉唉,大冷天,你幹嘛?”楚楚站起來把人衣服裹緊。
“我覺得今天特別熱。”謝沁撅嘴。
“兒子,你沒事罷。”楚楚探了探對方額頭,數九寒天、滴水成冰的,熱個屁。
“不然為什麽今天魯姬夫人都流汗了。”謝沁嘟囔,“肯定是母親你給我穿太多了。”
“魯姬流汗?”楚楚疑聲。
謝涵眯了眯眼,“你說什麽?”
“對啊,就是魯姬夫人撿香爐的時候,她這樣撥頭發,”說着謝沁學着魯姬把鬓發捋到耳後的動作,“她邊撥邊擦了好幾滴大大的汗珠呢,肯定是因為天氣熱啊。”
謝沁天真地眨眨眼。
魯姬會防着齊公,會防着謝涓謝涵幾個年長的公子,卻不會防着才五歲的謝沁,謝沁又矮,站得那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魯姬撿香料時臉上一閃而逝的驚惶。
憑他當年被荼毒的無數宮鬥劇來看,這妥妥的貓膩啊。
謝涵、楚楚二人對視一眼。
“乖,不要脫衣服,是魯姬最近吃了補藥才會流汗的,不是天熱知道嗎?今天新上了幾個點心,母親叫文秀帶你去啊。”楚楚拍拍謝沁額頭,就把門外文秀喊了進來。
剛準備爬進楚楚懷裏準備個好姿勢聽各種解析的謝沁:“……”過河拆橋!而且要不要打發得這麽敷衍啊。
“沁兒。”倒是謝涵忽然喊住謝沁。
謝沁扭頭,就見自家哥哥看自己的眼神特別深沉,他忽然打了個寒噤,有些害怕,他是不是做得太明顯了?
那眼低濃黑又漸漸化開來,化作慣常的溫柔,“魯姬夫人流汗的事,不要說出去,知道嗎?”
“嗯。”謝沁忙不疊點頭。
他出去時,正見文鴛抱着一匹布路過,布料很好很低調奢華有內涵的樣子,“文鴛,你手裏的是什麽?”
文鴛一愣,見是謝沁笑了起來,“君上大壽将至,夫人讓我給三公子備件禮服,剛昨天量好了尺寸,現在同布料一起要給縫人送去呢。”
“哦。”謝沁摸摸腦袋,渣爹好像是快要生日了呢。
室內,謝涵三言兩語把今日的事描繪一番,最後沉吟片刻,道:“當時魯姬親自下來扶香爐我就覺得奇怪,現在看來……”
“一定有鬼。”楚楚一錘定音。
“也不知道能不能偷點出來。”謝涵按了按額頭。
楚楚蹙眉,“魯姬小心,貼身的幾個宮人都是從小跟着她的。我安插的也不過幾個灑掃宮人罷了。”
見楚楚面露難色,謝涵擺擺手,“母親勿憂,這個孩兒會想法子的。”随後轉移話題道:“說起來,再過十日便是四弟和君父的生辰,君父必會帶四弟上朝,這時若再跳過我必會犯衆怒,倒是個好消息。”
齊公喜歡謝漪,真是有原因的,謝漪不僅和他長得像,還是和人同一天出生,這有緣的能不讓人多偏愛幾分麽。
但別提這個,一提楚楚就生氣,“憑什麽你上朝還要沾着他謝漪的光,有沒有這麽偏心的。”
第二日,謝澆進宮的路段上,途徑一假山,忽然聽到假山背面傳來“噓――”的一聲,“小聲點,要是讓人發現了,夫人能扒了你的皮。”
這是道年長些的聲音,緊接着又是道年輕些的聲音小聲嘀咕,“不就倒點香灰麽,怎麽就不能讓人發現了。”
謝澆不知怎麽的,竟然就被兩個小小宮人的對話牽動了心神,不知不覺停下腳步來,暗忖二人口中“夫人”究竟是誰,是正夫人楚楚,還是鄭姜夫人、魯姬夫人?
“哎呀,你是豬麽,如果是普通香灰,夫人為什麽不讓我們扔在猗蘭殿,要扔到這湖裏來?”
猗蘭殿?那是魯姬住處。謝澆目光一亮。
話到此處,那年長些的陡然壓低聲音,“你沒發現麽,每次夫人要我們來扔香灰,這一天君上的病都會加重。”
“什麽――”另一人失聲,立刻被同伴捂住嘴巴,所有驚惶都卡在喉嚨裏。
“住嘴!我也是猜測,做不得數,你要是大嘴巴說出去,仔細你的皮。快走罷!”
直到那兩個宮人腳步聲響起、遠去,謝澆還呆若木雞,好一會兒,終于回魂過來,喃喃低呼,“君父――”
想到昨天魯姬親自下來撿香料,當時沒多想,現在卻叫他渾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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