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轉機現
因二人皆未着衣物, 冰劍一躍出水面, 水容扛着夙雪落在岸邊, 瞥了眼放在一旁的緊身夜行衣, 喚出自己的睡袍把她裹得嚴嚴實實,而後讓她靠着自己, 又拿過脫在岸上的衣服随意披上。
雪師姐背上的傷受不得颠簸,她個子小, 念着直接搬動既費時, 又難保證不會讓裹着夙雪的衣服擦到傷口, 索性禦劍回去。
傷痕的疼痛已擴散至整個背部,夙雪剛才在水中時就難以動彈, 此時只得無力地伏在她身上, 但見水容揚了揚手,命令一柄她從未見過的劍降落到自己腳底,又忽覺扛着自己的小身體微微一顫, 下一瞬竟朝弟子居的方向平移而去,夙雪心中一驚。
“劍……”她吃力地道出一字, 眼裏滿是訝異, “你……在禦劍?!”
未至金丹期, 她……怎會禦劍?!
水容白天雖把禦劍練習了不下百遍,但帶人還是頭一回,聞言也不敢說話,只是微微點頭,控制着陰幽之息, 讓劍緩緩往弟子居挪去。
說來,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和夙雪解釋自己會禦劍的事。如果直接告訴雪師姐,自己的實力正在恢複,不知她會如何作想。
冰劍穩當而迅速地飛到弟子居門口,水容下了劍便撞入門內,直奔藥房,費了一番力氣将夙雪放上床鋪,自己也一躍而上,在她身後盤膝坐下,扶她起來。
從靈泉到弟子居,不過短短兩分鐘,然而血已從裹着夙雪的睡袍內滲出。
水容小心翼翼地将睡袍脫下去些,忽覺夙雪的身體一顫,忙止了動作,關切地問:“是不是碰到傷口了?”
夙雪背對她微微搖頭,輕聲解釋:“只是傷口疼。”
疼就是碰到了。見受傷的部位差不多已完全顯露,水容不敢再動睡袍,只是連連應道:“我已經看到傷口了,馬上幫你仔細檢查!”
再去把蓋在傷口上的發絲撩開時,她只覺端坐自己身前的人幾乎要傾倒過來,忙放輕動作,輕輕朝傷口附近吹氣,用以緩解挪開發絲時産生的疼痛。
又見那三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水容捏着發絲的手不由得攥緊。
眠炎蓮……她想起來了,這味藥材專用以引出其他藥物之中的火靈力,按小說原文的說法,是煉丹時的“催化劑”。然而眠炎蓮通常是赤紅色,和凍蝶花單從顏色來看就不同,看來是萬荇在藥上設了某種無法被識破的障眼法,連夙雪都被瞞過。
若是将浸泡過眠炎蓮的藥水,倒在火毒造成的傷口上,不亞于在傷口上傾倒剛燒開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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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傷口血流不止,應該是火毒作祟。可水容撫上傷口附近的肌膚時,卻訝然發現夙雪的體表溫度并沒有升高,反而較之前更涼,不曉得是不是剛從水裏出來的緣故。
她打過架,知道傷口惡化會發炎,一發炎必定會讓人發熱,這樣正常的體溫實在不合常理。
摸着冰涼的肌膚,水容沉下聲音:“雪師姐,你冷不冷?”
遲疑片刻後,夙雪搖搖頭,回答卻有些茫然:“只是疼,冷不冷的感覺……似乎沒有。”
陰着臉将“萬荇”二字在心中叨念了幾遍,水容強壓下對萬荇的怒意,嘴上安慰似的道了聲“沒事”,小心圈緊夙雪,向系統求助起來,“包子,有沒有緊急處理的辦法?包紮有用嗎?”
她本以為系統會讓她盡快去找什麽藥,哪知系統的回答卻讓她喜出望外:“傷口需要敞着,包紮沒用。宿主之前被溪水蛇咬過,現在蛇毒已成功同化,可被宿主調用。因溪水蛇以凍蝶花為食,毒液中也含有解火毒的成分,只要宿主把自己的血塗抹在夙雪的傷口上,就能暫時緩解傷勢。”
“直接塗抹就行?不用配合藥物或者紗布?”水容望了眼還在淌血的傷口,聽系統答了聲“是”,立即凝出靈力小刀,毫不猶豫地将手腕劃破。
靈力劃破手,只是疼痛,并不會發出什麽聲音。水容先把流出的血擦拭幹淨,正好手腕的血即将淌下,便把手腕湊上去,悄悄滴起血。
此時夙雪正閉了眼與痛楚抵抗,自傷口處驀然傳來的一陣溫熱,令她不自地倒抽一口涼氣,想到或許是水容在為傷口消毒,心裏已做好面對痛楚的準備,可候了片刻,她卻覺痛楚正奇跡般慢慢退去。
溫熱自傷痕裏淌過,痛楚忽然減輕,讓夙雪緊繃的神經也松下來,随之而來的是難以抵抗的倦意。她本要強打精神,可意識在疼痛與緩和間徘徊幾番,最終還是沉入昏夢。
她入睡的過程太過安靜,身體也不曾挪動。水容抹血的時候,還奇怪為什麽雪師姐突然沒了反應,等三道傷痕上都塗了血,她不安地挪到前面看時,才發現對方已睡熟。
看得水容驚奇不已,還搭着夙雪的肩晃了晃,傳入耳中的卻只有她均勻的呼吸聲,眉也不再緊皺。
原來被她同化的蛇毒還能這麽用,效果好像也不錯。
傷口只能先敞着,水容湊過去些,慢慢挪到夙雪身前貼上去,讓她得以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這麽說來,哪怕沒有凍蝶花,她只要再讓溪水蛇咬自己幾口,就能放血給雪師姐治療傷口了?
她摟着夙雪若有所思時,系統卻一盆冷水澆過來:“宿主,你的血只能用來緩解,要根治玄錯蓮臺的火毒,還是要靠凍蝶花。”
“凍蝶花”三字如針一般紮在水容心上,她沒好氣地順着系統的話反問:“包子,既然解毒還是要靠凍蝶花,那你能不能給我想個找凍蝶花的攻略呢?”
“宿主是否要去丹宗搶凍蝶花?”
聽系統淡淡地問出這句話,水容就知道指望不上它,只能暫時靜下心來,捏訣聚了水靈力在手,撈過夙雪被血浸濕的發絲。
“我倒想冒險去丹宗一趟,看看能不能搶些出來。可我一走,雪師姐就沒人照顧了。”
除了雪師姐沒人照顧,水容還覺得自己這個金手指開得很尴尬。她自鍛鑄完冰劍後,就開始按系統提供的幾樣陌生武技,一個接一個試過去,雖把伏夢無的一些武技大致摸了一遍,但沒有人對練,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全力動用這些武技時,會達到什麽程度的效果。
半吊子還是歇着為好,否則遇上強敵也是被動挨打,浪費時間,弄不好還要背一身傷回來,這不是水容想要的結果。
一時無事,又想不出找凍蝶花的好對策,水容只得留在藥房陪着夙雪一起休息。但她的意識并沒有閑着,而是以自己為中心,在地圖上将靈識最大限度展開。
從前都是系統主動提示各種目标的所在,而她一直都在被動接受信息,如今內在境界已經提升到三劫散魔,水容便決定自己主動放開靈識,試試能感應多少範圍內的事物。
之前利用系統地圖的搜索功能時,水容已能探到幾千米外的地點,但這回她想探得更細致些,于是花了約半個時辰來熟悉蕩雲峰地形,打算先從最為熟悉的地點開始。
想到南绫如今還下落不明,她默念南绫的名字,将意識沉入系統地圖,盡力搜尋一番後,忽然發現标記南绫的光點,離蕩雲峰的落劍平臺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離!
莫非是南绫自己找來了?
水容頓時欣喜不已,但在地圖上鎖定南绫的坐标後,見她的位置遲遲不動,不禁又有些擔心,正好現在她需要南绫的協助,便生出去接她的念頭。
出去自然不能丢下雪師姐。捋着夙雪的發絲想了想,水容指尖勾起一縷陰幽之息,有些不熟練地在夙雪胸口畫了個咒,下一瞬,黑芒自咒文上散出,把夙雪牢牢裹在當中。
片刻後,原本還靠着她的沉睡,變為了一只幼小的雪狐,卧在她腿旁。目睹自己初次使用的“現形咒”居然一次成功,她歡喜地摸了摸睡得不省人事的雪狐,習慣地準備把它抱起。
唔!好沉!
手上出乎意料的重量,讓水容差點一頭栽到地上。看來她只是把夙雪的外形變回妖獸态,卻并沒有改變她的內在狀态,只是縮小了外形而已。
但她用現形咒,本就是為了方便随身帶着夙雪。仗着自己力氣大,水容沒有介意太多,穿好衣服後,抱起雪狐三步并作兩步地跨出藥房。
丢出冰劍踏上,水容盯着地圖上的光點,禦劍全速飛去。在離南绫還有不到百米遠時,她立刻從冰劍上跳下,負重跑到落劍平臺旁,對着下方大聲呼喊。
“南師姐!南師姐!”
此時入夜已久,放眼望去,底下一片灰蒙蒙,但水容已能用靈識清晰地看到,南绫正趴在一棵生在崖上的樹杈上,背上還挂着個人。
喊了兩三遍,只聽南绫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在!是右使嗎?”
“是我!”
可能怕有詐,南绫對暗號似的又問了幾個問題,聽水容一一應答完才應道:“退後點,我馬上上來!”
水容依了她的話退後數步,眼前的暗夜裏忽沖起一道、、劍芒,刺得她下意識閉上眼。等再度睜眼時,只見南绫已站在自己眼前,手中長劍一橫,化為流光消失不見。
一眼辨出南绫肩上人,水容難以置信地往前走了幾步,看着南绫将玉谙放下,“這是……玉谙師姐?!”
“我在空青藥谷裏碰巧遇上她,想着這是夙雪的摯友,又對丹宗的現狀稍有了解,得了她的允許,就把她打暈帶回來了。”将她話裏的警惕聽在耳中,南绫擺着手解釋道,“你不用擔心,這位真的是自己人。我已經幫她解了控心蠱的束縛,過幾天我們還要去救小念念,幫手能多一個是一個。”
聽她這麽說,水容也稍微放了心,點着頭捧起懷中雪狐:“也行,你來得正好,雪師姐的傷勢加重,請你幫我照看她,我馬上去一趟丹宗,把凍蝶花搶來!”
話音落下幾秒,未得南绫回應,水容忽然明白她為何沉默,又急切地将話重複一遍:“我沒有開玩笑,請你幫我照看雪師姐,我要去丹宗搶凍蝶花了!”
“既然不是開玩笑,咱們回弟子居再說話。”
冷不防擱下這話後,南绫自顧自從水容身旁掠過,似是在忌憚着什麽。
水容一怔,而後轉身随她一起往弟子居趕去。
“這些天丹宗正在抓緊時間準備奪舍儀式,你和念幽寒的主仆契不解,丹宗只能暫停計劃。”進了弟子居後,南绫沒有反駁水容方才的話,而是為她分析起來,“要是右使這時候闖入丹宗,無疑是羊入虎口,定會遭到丹宗強手的追殺。哪怕僥幸搶出凍蝶花,付出的代價也大,一個不當心,或許就會把命交代出去。”
見水容的神色有所動搖,她繼續道:“右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曉得你定有實力去闖。但眼下有更省力的途徑在,咱們可以不必去冒這個險。”
她的話讓水容大為吃驚:“你打探到凍蝶花的消息了?”
“我在空青藥谷發現巡邏弟子又增了一批,聽玉谙說,好像是念栖遲又發現了一處蛇窟,打算等功力恢複些,就帶人去将凍蝶花毀掉。”說話時,南绫目光灼灼,“右使要是想找凍蝶花,先他們一步去就是了。”
“什麽時候可以出發?”
“一般來說,醜時之後的巡邏會松懈。”南绫放下玉谙,邊點開她身上被封住的穴道,邊繼續道,“若是急着醫治,右使可以考慮今晚洗完劍就出發。”
聽她只談如何找凍蝶花,卻沒有過問自己為什麽突然這麽急,水容正準備補充剛才發生的事,但見南绫捏開玉谙的嘴,将一枚藥丸推入,脫口的話頓時一轉:“哪怕解了控心蠱,你也還是不放心玉谙師姐吧?”
只消靈識一瞥,水容已知那藥丸是一種用來牽制的毒。
“失算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确認玉谙已經把藥咽下,南绫把她扶上椅子,而後才看向水容懷中的雪狐:“雪師姐是不是又出事了?”
“雪師姐今早去了丹宗寒冰室,本來是想去找你和念幽寒的。”她主動問起,水容忙趁機道明前事,“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她沒見着你和念幽寒,倒是被萬荇送了好些眠炎蓮……”
她盡量簡潔地把夙雪傷勢加重一事相告,南绫扶了扶額角,搖着頭捋了把雪狐的尾巴毛,“她舊傷沒好,轉眼又添新的。要是再過兩天又遇上什麽變故,逃起來都不方便。”
她松手時,雪狐耳朵微抖,卻并沒有作出更多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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