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疑雲散
痛楚漸退, 待水容恢複意識, 卻發現自己的面前朦胧一片, 什麽也看不真切。
感到手中正握着什麽, 她詫異看去,看清了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東西, 是一支畫筆。
青、白二色的顏料亂糟糟地糊在她手上,一幅畫正攤在她眼前, 映入眼簾的畫面不知不覺清晰起來, 是孩童随手的塗鴉, 但似乎又有個具體的輪廓。
水容正要仔細看,耳中忽傳入一道溫柔的女聲:“夢夢, 這次又畫了什麽?”
繼而, 她聽一個幼嫩的聲音,低低而認真地應道:“是雪狐。”
聲音應話時,水容分明感到這是從自己口中發出, 不等她驚愕,一只手搭在面前的畫紙上, 恰好點在“雪狐”身後。
“一, 二, 三。”
女聲輕聲數數時,水容才發現畫上的“雪狐”竟長着三條尾巴。
“綏綏白狐,九尾龐龐。”數完尾巴,女聲柔聲提醒她,“夢夢, 神話裏的白狐是九條尾巴,不是三條哦!”
綏綏白狐……
綏綏……
……夙綏?
腦中才閃過這一名字,心髒驟然一擰,疼得水容整個人都蜷縮起來。早已被她遺忘的兒時記憶,這時忽如潮水般湧來。
胸口加劇的痛楚,讓水容難受不已。她使勁掙紮,想令自己的意識從回憶裏掙出,怎料這些聲音卻是越來越清晰。而疼痛與眼下的畫面,讓她漸漸回想起一樁事。
約莫是七歲那年,爸媽給她報了國畫班。那她回到家中,展開宣紙,鬼使神差般塗了一只雪狐,生三尾,身體卻如人一般站立,三股尾巴看起來尚有些呆,白而胖,旗幟一般豎着。
畫完三尾的雪狐,又聽媽媽在耳旁念了那歌謠,她忽感到胸口疼痛不已,而後便不省人事。
她陷入回憶之時,四下已重歸一片黑暗。唯剩兩道聲音響在耳中,關切而焦急。
“我們換家醫院再給女兒做個檢查吧?”
“不要太吓自己,檢查出來的各項指标都好,夢夢的心髒沒有問題的。”
“是不是顏料的味道太重,夢夢過敏了?”
“也有可能,那換個興趣班?夢夢想學什麽?”
男聲詢問時,那幼嫩的聲音緩緩響起:“琴……放在腿上彈的。”
“古琴?”
“古琴不太好找班級。這樣,夢夢先不去上繪畫課了,等爸爸學校裏空下來,去城裏給你找古琴老師。”
“……”
她那天不省人事之後,為了她的身體,爸媽收了顏料與畫筆,花大價錢請了一位古琴老師。她那時還小,古琴又學來不易,忙碌之中,不知不覺就忘了那三尾雪狐。
再後來,家中失火。她從已經發生爆炸的火海中奇跡般脫險,幾經周折,最終什麽也沒能保住,雙親也好,家也罷,宣紙、畫筆、古琴……一樣也沒留下。
連同她遭遇那場火災前的記憶。
也連同她雙親還健在時,給她起的名:夢無。
……
記憶撿回些許,卻只來源于上一世淪為小要飯的“夢無”。
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喚自己,水容吃力地應着,将眼睜開一條縫時,視線中亮起一片蔽目的紅。
“水容!”
見她睫毛撲閃了幾下,終于睜開了眼,夙雪驚喜地俯下身,秀手撫上她眉心,輕輕揉搓,“臉色怎麽這麽差?是做噩夢了麽?還是哪裏難受?”
水容下意識應了聲“雪師姐”,額上貼來一點溫熱,攜着她再熟悉不過的幽香。
“沒有做噩夢,不難受。”嗅着幽香,她低聲,忽問道,“雪師姐,伏夢無有沒有和你提過一個叫夙綏的人?”
“……倒未曾聽過。”溫熱在她額上一頓,挪開時,夙雪的回答随之落下,心裏卻不曉得她為何要這麽問,“我只記得她初見我時,喚過我‘綏綏’,卻不知是哪兩個字。”
聽罷,水容松了一口氣,撥開了此刻心中最想确認的那片疑雲。
綏綏,便是夙綏,夙雪的前世,她還是伏夢無時便愛着的妖修。
她原以為自己只是個穿書者,卻從沒想過,原來這書中世界才是與她生命真正相連的地方。至于穿書前經歷的那個世界,只是一場意外造成的短期停駐。
自回憶的昏夢裏蘇醒後,水容的心倒不再疼痛,但與蟒妖皇相鬥時,周身受的傷還在發着餘威。不過也只是些不礙事的皮外傷,運功調息就可使之痊愈。
醒後第一件事,當然是調出系統地圖查看。待确認周圍沒有任何敵對角色後,水容忽摟過夙雪的頸子,目光掠過她,打量起此時身處的環境。
從陳設物來看,這兒應該是一間煉丹室。一只巨大的鼎爐正擺在離二人十米開外的煉丹室中央,底下燃着火靈力,不曉得在煉什麽。
偌大煉丹室,此時只有她與夙雪二人。看完一圈,水容随口問道:“雪師姐,這是哪裏?我們還在丹宗嗎?”
“還在。”耳畔傳來夙雪的輕嘆,“三日前你昏過去後,我本想帶着你去與阿绫她們會合,一起離開此地。怎知這牢獄雖空無一人,入口卻被封上了結界,似是只有忘貘一族才可解。但念幽寒實力不濟,哪怕有我與阿绫相助,仍不能解開結界。”
水容仍伏在她肩上,聞言詫異道:“我看這裏只有我們二人,阿绫她們去哪了?”
“她們在隔壁的藥房準備融合身體的藥湯。”夙雪松開她,朝不遠處的一個小門投去目光,“此地正好有煉丹爐,只需将念幽寒的肉身稍作處理,便能讓她回到原來的軀殼中。”
問完,水容放心坐回原處。坐下之時,她忽然感到身上有些異樣,伸手去摸,發現自己的衣服好像變了,而隐在衣物之下的胸,似乎較先前微起波瀾。
記得讓自己身體長大的方式,唯有采撷靈力一條路,她頓時明白過來,當下臉一紅,才擱下的手再度探出,一把捏住夙雪的下巴。
見她暫時已沒有大礙,夙雪正要起身,冷不防被捏住下巴,目光一怔,不解其意:“水容,你……”
“我記得我之前被那蛇女舔過一通,是你把我的衣服換了?”水容空着的手有意無意護在自己胸口,聲音不覺添了幾分氣惱,“不但換了衣服,你……你還趁我沒意識的時候,和我采撷靈力?”
她這口豆腐吃得倒是暗爽!
沒料到她會突然質問自己更衣的事,又聽她提及采撷靈力,夙雪愣了片刻,才按住她的手腕,眯起眼笑道:“更衣之事确有,采撷靈力的說法又是從何而來?”
水容輕輕拍動自己的胸口:“這兒原先是平板一塊,我只不過睡了一覺,它就不再是了。”
耳旁響起夙雪若有所思的應聲,被她捏住的下巴微微一低,“是麽?待我看看。”
不等水容反應,但覺護在胸口的手上覆來一只秀手,冷不防将她的手挪開。下一瞬,輕柔的觸感貼着她上身單薄的衣袍,細細撫摸起那尚微弱的波瀾。
方才還氣勢洶洶拿着夙雪下巴的手,登時垂了下去。忍住一巴掌拍在夙雪手上的沖動,水容眸光一犀利,垂下的手悄無聲息擡起,自側面游上那段腰肢,卻是捏住衣帶,猛一發力。
紅衣敞,雪肌明。
“你要采,偷偷摸摸又有什麽意思?”感到摩挲小波瀾的秀手一僵,水容故意冷冷而笑,扔下手上那段衣帶,掀開紅衣,徑直探入其中,絲毫不給夙雪留半點準備!
她如今雖只取回了零星記憶,但多少還是回憶起從前的自己是怎樣的人,恰恰又讓眼前這膽子并不大的雪狐妖撞上。她若不趁此占些便宜回來,豈不是虧大了?
溫香入手,柔軟且細膩。這向來保守的雪狐妖,此時竟沒有裹胸。水容探手過去時,忍不住将臉也貼去,緊緊挨着那片誘人雪地。單是貼也不夠,全不夠。
她的手已湊向挂在夙雪肩上的衣物,只需微微發力,便可将之挑去。先前在吞仙陣的洞中,雖日夜相随,然紅衣剝盡之景,終究還是沒有見過幾回。
“你忽然怎麽了?”可未等她發力,夙雪的聲音忽落進耳中,竟是又驚又懼。剛才還愛撫她的手,此時已一把拿住她掌,憑巧力按下,順勢又在她周身穴道處連連點上。
被一盆冷水忽然潑了還沒高高燃起的火焰,水容只覺自己渾身一僵,當下動彈不得,只能任夙雪将自己平放在身前躺好,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也沒怎麽啊?怎的把這雪狐妖吓成這樣了?
“先前阿绫提醒我,那蟒妖皇的蛇涎有些不尋常,讓我與你獨處時務必留心。”但見夙雪沉着臉拉好衣袍,又撈她起來,将她微微敞開的衣服又系了系,“我原來不信,如今卻是不得不信。”
水容瞪着眼反問:“務必留心?留心什麽?”
被她瞪着的狐眸眨了眨,只是淡淡地解釋:“留心你方才那般……”
這話讓水容只覺好笑:“這有什麽好留心的?你趁我昏睡時偷偷采撷靈力,我在你清醒時采,左右也只是磨豆腐,又不會吃了你。”
“我不是擔心這些。”可夙雪卻搖着頭打斷她的話,目光有些躲閃,不知是在躲閃什麽,“只是覺得……你似乎與平常有些不太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讀者1234567、小狼、三百六十九、禦茶茶、箭雨波波利、婵潺和十年黛色的雷,以及讀者影之殇和玄及也叫五味子的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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