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破城(上)
11.破城(上)
雖然晉王責備宇文成思總是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兒,可是,最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兒的人,反倒是他自己。
晉王笑了:“所以本王才覺得,成都是個能有大出息的孩子。”宇文成思扁着嘴:“晉王殿下也剛剛弱冠,也還是個大孩子呢。”晉王調侃道:“所以成思的意思是,本王是個大孩子,成都是個中孩子,成思是個小孩子了?”宇文成思“嘿嘿”一笑,停止了這個明顯已經敗下陣的話題,“成思也覺得哥哥可堪大用。別人都羨慕哥哥具備大才,立了不少戰功,可是這些年哥哥吃的苦誰又能體察呢?”
晉王笑意更明:“你倒是有體悟。”宇文成思看了晉王的傷口一眼:“殿下,您的傷口真的不要緊嗎?臣還是覺得不大放心。”晉王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算什麽大事,別胡亂操心。”宇文成思大着膽子說:“殿下這些年很辛苦吧。”晉王的表情微微凝了凝,透出兩分意外來:“我以為沒有人明白的。”
宇文成思甜甜地笑:“其實也沒有什麽難解的。殿下這些年一直在外面領兵,心中有不忿,臣看得懂。殿下雄才大略,臣這些時日已有領教。殿下要相信,殿下的辛苦是值得的。”晉王被這甜甜的笑化開來,道:“本王是能吃苦,也能忍辱的人。本王以為,這天下,本王想要并沒有什麽錯處,反倒是他楊勇,沒什麽本事卻坐東宮之位這麽多年。便如你方才所看的,本王已經領了四年的兵了,在戰場上挂點彩什麽的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要是連這點苦都吃不得,怎麽能成事?話說回來,成思,你想要什麽?”
宇文成思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回道:“不知道殿下信不信,臣的想法特別特別簡單,臣想要吃進一品居的上三層,想高高興興的,想輔佐哥哥站在朝堂上,臣自幼受教于兄長,正因如此,臣以兄長的志向為志向,以兄長的夢想為夢想。兄長是有雄才大略的人,有一天一定能成為左右天下的人,臣想幫他。”
“你真的這麽想?”宇文成思狹促地笑:“殿下放心,殿下是宇文氏擇定的主君,成思不是背主求榮的人。臣覺得殿下信任兄長比成思信任得多了,臣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不過殿下,臣就是什麽都不為,臣終歸記得烈火裏是殿下将臣撈出來的。臣不是什麽好人,能在後院裏活下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可是臣既然已經下水了,宇文氏已經下水了,便不會棄船而逃。父親有父親的考慮,兄長有兄長的忠義,臣也做出了選擇。殿下疑心臣不要緊,可以用任何手段來考驗臣,臣只有一句,殿下只要不因為疑心殺臣,這已經是做臣子的幸運了。”
晉王未置可否,只是說:“你總是向本王表忠心,說多了,本王才更容易不信。”宇文成思笑起來:“殿下信與不信,那就不是臣操心的事情了,反正臣什麽都不求。”
那兩個被高達扣下來的人被審了好幾天,愣是沒有開口。晉王随意地指了宇文成思過去審,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不到兩天,吐了個幹幹淨淨。人到底還是死了,被擡出去的時候,眼睛鼻子都沒有了,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大腿上最嫩的皮肉被割得七零八落,仿佛是中了什麽毒,面色青黑。
剛剛入冬的時候,終究來到了長江畔。
長江天塹,難以逾越。晉王有點發愁,其實并不是能不能跨過去的問題,跨越長江的戰艦數月之前就已經打造好了,可是跨越過去之後江上漂浮着沒有根基的戰艦,怎麽能抵擋得住樓上的巨石火箭?這是最緊要的一場戰役,打贏了,就意味着南方的版圖都歸屬于大隋了。正是因為如此,一路上,戰力綿弱的南陳軍隊此刻也奮起抵抗。
不抵抗才出怪事了,人都打到家門口了。就是任用的将領,那也是極其兇悍骁勇之人。晉王既然要打這一仗,事先也是做了幾個準備的,拿了七八個方案出來,一一試過,居然一一被擊退了。宇文成都是妥妥的悍将,也帶領最龍精虎猛的将士強攻過兩回,也都铩羽而歸。強攻畢竟不是比武,宇文成都自己能打上去是一回事,能攻城掠地又是另外一回事。
于是宇文成思出了個招,雖然看上去是個昏招,不過後來事實證明,是極其有效的。用晉王的話來說,這樣大膽的招,只有宇文成思才能想出來。雖然大膽,不過實行起來其實也沒有那麽大膽。
宇文成思說;“要不,撥給我一些善于水戰的士兵,我們游過去。”寒冬臘月,游過去?長江其實就是寒冬臘月的時候,也不斷流的,倒也不算十分困難。只是哪裏去找這麽些好手?宇文成思道:“其實也不用那麽多人的,只要五十個水性好的,身體也好的,機靈些的就行了。我們只是潛進去開個門而已。”
晉王仔細想想,倒也不算不行。推敲一番道:“眼下也快過年了,你們在過年之前潛過去,我們趁着大年夜進城,盡快把金陵拿下來。具體的,容本王仔細想想,再同諸将商議。”
後來大家商量這件事情的時候,一致覺得宇文成思是個狠人。不僅游過了長江,還偷偷摸摸地摸上了城樓,放開了護城河。不過後來有個人問成思,到底是怎麽摸上去的,成思“嘿嘿”一笑:“其實我只是在他們的吃食裏下了點東西。”後來這個人才想起來,宇文成思玩毒是玩得最熟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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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把晉王與一并軍隊擋在外面的,是一個叫胡穎的人。宇文成思聽說過這個人,此人官至吳興太守,打起仗來靈活多變,手段毒辣,行事果斷,胡穎剿滅賊寇的戰例是師傅專門挑出來給成都和成思講過的。本來應該好好在吳興待着,正是因為隋軍勢如破竹,胡穎臨危受命,被調到了城門上。
雖然陳後主這個人不怎麽樣,不得不承認,他挑人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
過年的當天,晉王就帶着大軍偷偷摸摸地過了河,城牆上的警戒哨已經被宇文成思摸掉了。半夜三更的,下面的人也看不清楚。晉王經常說,用兵就應當用奇兵。這樣的手段,妥妥的一支奇兵。
天還沒有亮的時候,晉王已經攻占了城門,封鎖四境,就是皇城也是囊中之物了,只不過時間早晚而已。晉王一進來就和宇文成思打了個照面,胡穎見城門不保,當機立斷,溜之大吉,朝着皇城的方向逃走,被預先安排過去的林峰堵在了路上。狹路相逢勇者勝,不過,林峰和胡穎應該都算勇者。單單論武功,恐怕林峰根本攔不住,這也是成思算錯的。一個素來以謀略著稱的人,其實也是一個瘋子,而且是個武功很好的瘋子。不過林峰手裏還有二十幾個精細挑出來的士兵,胡穎再強,被圍攻總歸是費勁。但是林峰只有單打獨鬥的經驗,大到幾萬人的戰役,小到只有幾個人的鬥毆,這種事情,是需要歷練謀略的。
宇文成思剛剛到的時候,林峰還在和胡穎對打,手底下的人已經傷了大半。宇文成思拔出劍,加入了混戰。宇文成思突如其來的加入,讓胡穎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從林峰跟着宇文成思開始,成思都是想一些壞主意什麽的,他沒有真的見過成思拔劍,更遑論知曉成思的路數。沒有配合的經驗,就很容易被胡穎抓住空子。
林峰只顧着進攻,腰間露出了空門,只是他的劍還挑在宇文成思的劍上,不得空來要林峰的命,只是一腳将林峰踹飛。一下摔得太重,林峰好半天才找着自己的腦袋,眼睛裏的一片模糊剛剛成了形,就瞧見宇文成思左右支绌,只有防守,無力進攻。胡穎出劍極快,先是一劍擊落了成思的劍,劍鋒稍稍一轉,便沖着成思的腦袋來了。
林峰大叫一聲,不要命地朝着胡穎撲上去,這一下子将胡穎的攻勢稍稍攔截了些,成思得以喘了口氣。但剛剛撲上去,林峰便感覺到一股涼意,劍鋒竟是直逼他而來,而自己已經是避無可避。眼睜睜地看着劍刺過來,一枚小巧的袖箭将胡穎的直挺挺擊落,便是這聲響,也讓林峰覺得心驚。
宇文成思的左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了那把被胡穎擊落的劍。宇文成思沒有換手,直接就沖着胡穎去了。此時的宇文成思,似乎是一個林峰不認識的人,面帶寒霜,眸色清冷,來不及換下的黑衣更将她塑造成天神一般的人物,不食煙火,不憫人間,肅殺清寂。
胡穎退得及時,成思的劍氣傷不到他。宇文成思步步緊逼,劍身在空中劃出了好看的弧線,再看時,劍柄已經不在成思手中,胡穎才剛剛抽出備用的軟劍,來不及格擋,只匆匆躲閃,轉眼之間,劍回到了成思的右手裏。胡穎快,成思更快,宇文成思的招式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一招一式都要見血,還沒有走過二十招,胡穎身上已經有數道深淺不一的口子。胡穎心一橫,拼着性命,不格擋也不閃避,只對準成思要害,拼力就刺。宇文成思翻了個跟鬥,借力将劍由上而下刺出,待到發覺時,已經來不及了,胡穎的小半邊身子都被砍掉了。
血濺了宇文成思一身,宇文成思皺皺眉,沖着已經看傻的林峰吆喝了一句:“拿下!”林峰才回過神,親自帶了兩個人将胡穎捆好。安頓得差不多,宇文成思整理一下衣裳,也向着皇城去。林峰跟在宇文成思的後面。前面示弱的那幾招,恐怕是故意的,不僅僅是為了迷惑胡穎,恐怕也有試探林峰的意思。只是宇文成思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武功很好,可是林峰也從來沒有問過。所以,也不能怪成思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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