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他鄉故知

35.他鄉故知

宇文成思是真的有點繃不住了,獨自于萬千荊棘之中負重攀登,沒有鼓勵,沒有鮮花,一步不慎,粉身碎骨。

家書一封,足以讓她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轟然崩塌。

宇文成思哭好了,才想起來身邊還有一個人,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驟然聽說兄長要來,失态了,見笑見笑。”林峰見宇文成思哭,心裏有些事情也禁不住,眼裏濕潤了:“我知道,不笑話你,我也想家了,可是你還有家可以回,我已經沒有家了。我的父兄姊妹,罰沒的罰沒,斬首的斬首,我也找不着他們了。”

宇文成思微笑:“沒事的,都會好的。我們一定可以給自己一個家的,會有那麽一天的。”宇文成思的聲音稍稍凝滞,透着說不出的澀,雖然她的差事不出差錯,不過私事最近以來頻頻失意,這話說得連她自己都不信。好在,宇文成都馬上就要到了。最同成思親厚的是這位兄長,最嚴厲的也是這位兄長,如果還有誰能給成思一些信心的話,一定就是這位了。

趕着菊花開的時候,宇文成都随着來看菊花的大流,一同到了杭州。

事先有通報,住的吃的用的早早都預備好了。也不用像羅成一樣非要在前廳鬧事才能引得宇文成思來看,直接就進了內院了。

宇文成思等着哥哥,一看見熟悉的身影,倒是先哭了,還不等放下行李細軟,徑直就撲進了宇文成都的懷裏。林峰表現出了畢生的眼力見兒,接過行李細軟吩咐人拿到預備好的廂房去。

宇文成都溫和地摸摸成思的頭,另一只手拍拍成思的脊背,嘆道:“還是瘦了。”宇文成思才看見邊上還有別人,不好意思地放開哥哥,嘴裏嘟囔:“哪裏有?”

宇文成思見邊上的美人氣度非凡,不知是何來歷,馬上就生了警覺之心,問:“兄長,這位姑娘是?”宇文成都笑笑,邊上的姑娘亦溫和地說:“我是靠山王楊林之女楊玉兒。”既已生了警覺之心,禮數絕不能少,免得留下把柄。宇文成思便要行禮,只是人還沒有跪下去,就已經被楊玉兒扶住了。

宇文成思心中存疑,征詢地看向了宇文成都,宇文成都的眼光看向的卻是楊玉兒,成思心裏稍稍有些失落,不過猜出了七八分,便退了一步,不行大禮,只行常禮。楊玉兒這次沒有扶,只是溫和地說:“我總是聽你哥哥說你蕙質蘭心,今日見了,果然如此。我比你大幾個月,便叫我一聲姐姐好了。”

宇文成思腹诽,這話聽着違心。宇文成都哈哈大笑:“玉兒不要這樣哄我妹妹,蕙質蘭心沒有,剽悍骁勇倒是有。”宇文成思大約也能摸出來成都對待這位郡主的态度了,既然他們親厚,她過于生分也是不好。她信兄長的眼光,但凡宇文成都信重的人,她也一定信任的。于是宇文成思笑嘻嘻地再行禮:“玉姐姐好。”

楊玉兒對着宇文成都說:“你好久沒見到你妹妹了,好好聊聊,我餓了,勞駕哪位引我找點吃的?”宇文成思沒有客氣,對着林峰一同眼色,林峰趕緊帶着楊玉兒去廂房,一面命廚司弄些菜來。

宇文成思突然想起來一樁要緊的事情,着急忙慌地問:“爹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羅成的事情了?他沒有責罰你吧?”宇文成都笑:“放心吧,父親不知道,沒有別人知道,我沒事的。”宇文成思又自責又擔心:“我在南境被纏住根本脫不開身,就是怕爹爹知道了生氣才不敢求哥哥,怕拖累了你,到底還是拉你下水了。”

宇文成都朗笑:“哪裏有什麽拖累不拖累的,你是我妹妹,是我最親近的人,我應當護着你。”宇文成思開心地瞧着成都:“今日真是高興,你們把我一個人丢到這裏來,終于見到你了。”宇文成都吐槽:“分明是你自己争了這樁事,怎麽又說我們将你丢到這裏來?”

宇文成思吐吐舌頭,挽着宇文成都的胳膊,宇文成都嘆:“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女孩子到了年紀就要議親的。母親已經不在了,你的婚事完全由父親做主。你若是不想被稀裏糊塗地指給誰,必然要遠離是非之地。”

宇文成都頓了一下,“成思,我此次來是許久未見你,很想你,不過另一件事也是,我想知道你的心意以我之見,羅成是個不堪托付的,我恐他誤了你。還有,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問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嗎?”

宇文成思的笑意淡下來:“哥哥,你會幫着我的吧?”

“會。”宇文成都堅定地答,“如果你自己想好了,我定然是站在你這邊的。我自己也是一樣的。”宇文成思想起來剛剛離開的那位女子,心裏有了計較。

“哥哥,你離開京城真的不要緊嗎?京城會不會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料理呀?”

宇文成都笑:“這一段時間我倒是不忙,左右現在人微言輕,我也操心不上什麽事情,最多只是豢養死士而已,我借着在軍中的時候發展勢力,只要收服了軍隊,以後可以成事。”宇文成思鄭重地行禮:“求教哥哥,哥哥如今只是中衛郎,一無背景,二無高官,如何能收服軍隊呢?”

宇文成都調笑:“如今果然是長進了,知道主動求教了。軍中的漢子大多數心思純粹,要收服軍隊,一來,需要讓這些漢子看到你的才華和能力,二來,需要讓他們看到你的仁柔和公正,更緊要的是,就算不是位高權重的,也要擔負責任,領着他人,讓他們放心,勇做出頭鳥,不過行事更需謹慎,這也是我想提醒你的,如今是身上擔着的責任比我這個做哥哥更重,所以更加需要步步小心,謹言慎行。凡遇事,必定謀定而後動,三思而後行,嚴以律己,寬以待人,法以禦下,仁以施行,納言以廣,決策以專。”

宇文成思誇道:“哥,你真有文化,我現如今才覺得我真是文盲。放心吧,哥說的我都記着。”“現如今知道了?這些都是禦下治國之策,你若真有此心,我倒是覺得大有可為。”

宇文成思哈哈大笑:“哥想多了,思兒才沒有這樣的想法。我既然知道哥哥既有本事也有野心,這樣的好差事才不會同你搶。哥哥大才,超過我不知多少,我若真的同你争風,屆時勢力分化,于朝野不利,于你我亦不利。我沒有什麽別的本事,學的也不如哥哥全面,我只要站在暗中做哥哥的影子就行了,替你安穩後方,為你保駕護航。”

宇文成思誠然這麽說了,也誠然這麽做了。

宇文成都問:“思兒,南境的事情你大概有多久可以平定?”

宇文成思認真地想一想,說:“快了,在南境的官員府邸之中大多數已經有了我安插進去的歌女舞女,各處的探馬聯絡線也建立起來了,目前查到的複陳的勢力已經被清除得差不多了,何依依是個能幹的,用不了多久,她就能代替我掌控南境了,屆時我就能回到長安,只有一點,我總覺得陳昂不滿于分給他的利潤,像是個喂不飽的,虎視眈眈地盯着,現如今我手裏的歌舞坊和娼妓坊有一半在他眼皮底下,我怕他若是動手清理,恐怕這一年的經營就白費了,各處也不得不再蟄伏待機了。”

“陳昂既然在太子一邊,早晚要收拾的,不過現如今時機未到,就算收拾了陳昂,晉王手裏根本沒有這樣的人可以頂上,再來一個還是太子的人,要麽就是秦王的人,于我們而言無利可圖。倒是你說的那個何依依,可用嗎?”

宇文成思點頭:“是,聰慧伶俐,忠直可靠。就算我将南境托付給她,財權也必定在我自己手裏,況且,我留她母妹在手,不怕其有二心。”

“好。”宇文成都雖然一向不屑于這樣的手段,不過不得不承認,這是有效的手段,人各有己見,他就算不喜歡,也絕不會攔着宇文成思去做。宇文成都又想起來另外一件事,“聽說,你給晉王送了一只劍鞘?”

宇文成思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哥哥是覺得我行事太跋扈了?”

宇文成都亦道:“你的确很有自知之明。”宇文成思笑得更尴尬了,宇文成都道:“其實也無妨,若是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怎麽能容得天下人?既然是我們擇定的主君,我們應當輔佐他,并非是谄媚他,如此直言,他不會不高興,反倒認同感念你的忠誠。手段嘛,是跋扈了些,不過也無妨,這就要看你想做權臣還是想做純臣了。”

宇文成思一一記下,又問:“說來慚愧,離了哥哥我好像真是有許多事情做不好。哥哥剛才問我何時能料理好江南,是準備要讓我回長安嗎?羅成陷于另一位兄長羅松的事情難以脫身,恐怕指望不上,我若是回去了,議親之時,求教哥哥,我如何能全身而退?”

宇文成都看着妹妹嘆了一口氣:“你能一眼看清楚我同玉郡主的事情,從上次給你那封信開始,難道你看不出來,晉王想娶你,父親也一力促成此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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