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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揚結過婚,大概在二十四歲那年。
他跟簡抑簡卓同歲,而簡卓也是那一年結的婚。
那一年的簡抑成了最為忙碌的人,上半年給大哥當完伴郎,下半年就又到了俞揚的婚禮上。
那時候簡抑已經加入“宮商角徵”一年多,成為了公司的扛把子藝人,以及僅次于俞揚的主心骨。
給俞揚當伴郎,不僅是出于認識多年,而且還是給外界釋放了他們公司兩大主心骨和睦共處的信號,以此壓制着周遭不着調的流言蜚語。
俞揚的前妻是俞揚大學時的同學,普通工薪家庭出身,美麗大方,勵志向上,跟簡抑的關系也不錯,和他是玩消消樂的同道中人。
可惜俞揚和她的婚姻短暫,維持了兩年不到。
據當事人說,是不适合在一起生活,倒也都默契地沒說彼此的壞話。
而身為俞揚友人的簡抑,也沒有被俞揚前妻删除好友,如果時間合适,他們依舊會遠程組隊玩消消樂。
現在俞揚前妻在國外某大學當教授,日常除了給學生上課,就是解剖各種青蛙,是位著名的蛙類研究專家。
兩年前,她還把她在國內的父母接到國外定居,簡抑被俞揚叫去幫那老兩口搬行李,送人家上飛機。
所以很顯然,俞揚跟他前妻也有聯系,倆人似乎找到了合适的友情相處模式。
俞揚前岳父岳母還惋惜,感嘆為何他們不能繼續攜手走下去。
俞揚自覺攬了責任,俞揚前妻也自覺攬了責任。
啧,都是好人,沒有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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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抑有時候會想,這就是該死的操.蛋的生活。
*
就像簡抑心裏清楚,自己跟俞揚的關系并沒有旁人看着那麽純粹那麽好,可也要咬着牙領下最好朋友這頂帽子,去扮演俞揚婚禮的伴郎。
*
按照他目前一年兩部戲的節奏,大概明年下半年,簡抑就能完成二十一部戲的目标,順利和“宮商角徵”解約。
俞揚也沒想着多榨一榨他的剩餘價值,真打發他去演個賣座的爛片,或是上個收視率奇高的綜藝。
“橫豎你都不是走的流量路子,有什麽剩餘價值可榨的。”
俞揚有俞揚的考慮。
現在他已經把簡抑手裏的股份買下來大半,取代簡抑成為公司的大股東——這大概才是簡抑在他眼裏最大的價值。
而且如今以“宮商角徵”在圈子裏的地位,已經不再需要扒着簡氏一家資本舔了,甚至可以說有不少公司集團扒着“宮商角徵”舔。
就連大哥對俞揚說話也越發客氣,甚至難得在簡抑面前苦惱:“早知道當初就多給些好處,把他徹底拉攏過來。”
簡抑知道大哥說的當初是指什麽時候。
在那個當初,簡抑還是個體弱的小胖子,在學校過着步履維艱的生活,大哥由于種種事情不能時時在他身邊關照他,而俞揚為了加入大哥的社交圈子,盡全力地維護簡抑不被欺淩。
可惜大哥并沒有完全買賬,跟打發狗一樣丢了塊骨頭,而那骨頭的尾部又栓有細繩,輕輕一拉扯便可收回。
俞揚保護了簡抑三年,也被那根骨頭戲弄了三年。
但他竟然都甘之如饴。
“就跟我一塊看看落日,不好麽?”
曾經某一次家族與家族間的大聚會,簡抑穿過枝葉繁茂的庭院,在樹蔭與路燈的夾角處看到了偷偷抖擻着濕透襯衫的俞揚。
裸.露出的上半身被昏黃的燈光,映照出蜜糖一般的色彩。
其實俞揚挺白淨的,白到近乎不正常的地步,簡抑曾經看到過他手背幽藍色的血管,而此時也看到他突兀的肩胛骨,以及身上各處的疤痕,有一處甚至是新鮮的,結疤的傷口中央暈出一圈肉.粉色。
白色,稍稍沾上一點污漬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更何況是是疤痕。
簡抑把自己的外套給了俞揚,在俞揚狼狽穿上時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些疤痕被遮擋。
他告訴俞揚,早知道如此,不如就跟他一塊躲在庭院裏看太陽下山,幹嘛非得到大廳裏去參加大人們小大人們的應酬。
“你繞了那麽大個圈子,最終還不是回到這裏了。”
俞揚沒回答,甚至連句感謝都沒有。
難得地,瞪了簡抑一眼。
所有的憤懑,不甘,甚至于怨毒,都在這一眼裏。
但俞揚只瞪了簡抑這一眼,此後便再沒有過這樣的情緒外放。
他也是一個出色的演員,甚至比簡抑都懂得如何控制情緒。
*
簡抑給不了俞揚想要的東西,只能作為他置換想要東西的籌碼。
所以這些年,他們一直不遠不近地處着,保持明面上的友愛互助。
這樣也蠻不錯,不用交心,不用計較利益之外多餘的事情。
簡抑經常用這個理由安慰自己,在俞揚每每接不住他的腦回路時。
他應該去找能接住他腦回路的人,友人或者愛人,不是沒找過,但掰着指頭數一數,最為親近的仍然只有俞揚。
真是失敗的人生呢。
結束例行的家庭聚餐,簡抑再一次提前告辭。
開車路過一家雲吞店,進店點了大份的雲吞面。
店裏人不算多,簡抑也懶得把雲吞打包帶回家,直接就在店裏吃。
結果被禿了頂的店長大叔認出來,說你是某某劇裏的某某吧,特別熱情地給簡抑多煎了個荷包蛋,簡抑給雲吞面的錢都不收。
有代表作的待遇,就是不錯。
被家宴敗壞了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與此同時,俞揚給簡抑發來了信息,說是跟合作商聚餐,吃到了一款蠻不錯的餐後甜點,額外點了一份,讓外賣閃送送到了簡抑住處。
“記得當天吃完。”額外還提醒一句。
簡抑不禁玩笑回複道:“無功不受祿。”
很快俞揚又發來一條語音:“我目前看好了幾個反串的本子,就等你休完假來挑。”
好嘛,擱這兒等着。
簡抑已經過了年輕氣盛想要闖蕩出一番功績的年齡,自然對于劇本沒有了以往的挑剔。
“你看着辦吧。”他回複俞揚,“反正你給什麽本子我就能演什麽。”
來自三金影帝的底氣。
若俞揚在他跟前,估計又是笑,但這回俞揚發了文字:“到時候再說。”
啧,倒是顯得他有些自作多情了。
*
俞揚送來的點心是甜膩清香的鳳梨酥。
味道不錯,特別是配上茶。
只是簡抑不太愛吃甜食。
下午外邊出了太陽,簡抑勤勤懇懇地把自己發黴泛黃的紙質書搬到窗邊,試圖借着被玻璃窗稀釋的陽光,散一散紙張的黴味。
不過感覺,效果甚微。
簡抑喝了口茶,綠茶龍井,覺得有一點飽腹。
呃。
早知道點個小份的雲吞面就好了。
如果真要反串成女角兒,他還得減減體重。
眼下這五大三粗的模樣,不太像話。
簡抑把茶杯和鳳梨酥放回茶幾,自顧自窩進窗邊的躺椅。
玻璃窗外是一層薄薄的紗窗,有幾處破損,網眼也積攢了灰塵。
簡抑尋思着再找個師傅來換一換紗窗,不然夏天到了,開窗透氣會飛進來蚊蟲。
或者俞揚要有空,喊他來也成。
簡抑記得眼前這紗窗都是他剛搬進這裏,俞揚給親手換的,算一算也五年有餘。
之前俞揚的前妻打趣俞揚說,他十八般武藝樣樣齊全,十八般武藝之外的也樣樣齊全。
所以才這麽招人喜歡不是?簡抑接了打趣的話茬。
逗得那對新婚小夫妻同時紅了臉,只用餘光掃着對方,不多時又一起大笑,襯得簡抑這電燈泡更顯多餘。
沒事兒接什麽話呢?簡抑如是反省自己。
只是不知道,喊俞揚幫忙來換紗窗,會不會戳中他的傷心事——雖然他們已經離婚好幾年了。
為以防萬一,簡抑在躺椅上抻了抻腿,還是自己動手換吧,感覺也不是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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