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
28.
再醒過來時,俞揚覺得自己被人打了一頓。
而且那種還是被人套麻袋裏,用亂棍從頭到腳打一通的疼痛。
半死不活,擡個手指都費勁。
俞揚确信是酒精的作用。
當然也有可能是躺他旁邊,慢悠悠伸懶腰打哈欠的某人所為。
而這人全然沒有犯事後的自覺,大咧咧地在他眼前晃一晃手指:“你該起來晨練了,俞老板。”
主卧的窗戶正對着隔壁的樓房,陽光也就穿過樓間的空隙,打在對面的牆上。
屋子裏受不到太陽直射,但會在日出後被映照得亮亮堂堂。
借此,俞揚看清了他們裸露在被子外邊,交疊的手臂,深色和淺色交雜。
好在俞揚也是多年老江湖,覺察出自己并不是承受的那一方,不禁蹙了眉,心想着他自己難道天賦異禀,醉酒後還能……一邊尋思,一邊打量身側哈欠連天的人,以及這人緊而有力的搭在他肩膀的胳膊,怎麽也不太像被他怎麽樣了的樣子。
“別看了,昨晚我們什麽都沒幹成。”簡抑最終還是屈服于哈欠,嘟嘟囔囔地又閉上了眼,及肩的長發亂糟糟地遮住他半張臉,“只是我昨天幫你收拾完,沒來得及穿衣服而已。”
而已?
雖說對比發生了什麽,沒穿衣服确實只是小事一樁,性質并不十分惡劣。
似乎是肌膚相貼比隔着衣料更舒适,簡抑挨挨蹭蹭地把他往懷裏又裹緊了些,倒也不嫌棄他這一身骨頭架子。
“不出門晨練,那就再多睡會兒吧。”簡抑呼嚕呼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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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揚心想,大概是昨晚沒太睡好。
為了照顧他這個醉鬼。
“你別抵着我。”俞揚用氣聲說。
“待會兒就下去了。”簡抑用氣聲回,怪不要臉的。
但俞揚沒有很讨厭,他等着趴在他咫尺距離的人又安穩地沉入夢境,才輕輕地吻在簡抑的鼻尖。
手機的特別鈴聲響得不合時宜。
俞揚拿被子擋了簡抑的耳朵,小心掙開了簡抑的懷抱,循聲摸索到床頭櫃上的振動的手機。
果不其然,備注是“母親”。
*
他挂斷電話,下床先找了身衣服套上,輕手輕腳地拐入客廳,才又撥回電話。
“是打攪你了?”接電話的不是母親,而是母親的首席秘書,柳逐。
“沒,剛剛只是不小心,誤挂了。”俞揚語氣漫不經心,“有什麽要緊事嗎,柳叔?”
“你也注意到,是我打來的電話。”柳逐難得沒有陰陽怪氣,語氣沉着而凝重,“你母親病了,昨天才做完手術,現在都還沒蘇醒。”
“找你不是讓你來看她,按照她的意思,你直接到公司就行。”
“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你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說了。”
對面即将挂斷電話,俞揚叫住他:“我媽那邊,拜托您了,柳叔。”
“無需你多說。”柳逐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是。”
電話挂斷,對面一陣忙音。
不知是母親的意思,還是柳逐單方面的意思,柳逐都沒有告訴俞揚,母親生的是什麽病,現在哪家醫院。
兩者都有可能,俞揚也不想深究。
少操點兒心也好,反正接手了俞家的公司,事情可就多了去。
這種想法不符合傳統意義上的孝順,他這為人子的,連母親生病都不知曉。
知曉了,也不擔心。
心情很平靜,仿佛剛剛只是接到了一個打錯的電話。
還好母親似乎不指望養兒防老。
她把他接回去,也只是因為着實看不慣家裏那幫子親戚,頂着她的名義無止境地作威作福。
他早就猜到了,他的出生不過是一個意外。
甚至可能是一個錯誤。
*
簡抑又一覺醒來,因為沒有薅到身側暖呼呼的骨頭架子,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連衣服都來不及穿,他赤腳咚咚地跑到了客廳。
還好,人沒走,只是捧着手機,蜷在沙發的角落發呆。
簡抑松了口氣,他就說,昨天什麽都沒發生,俞揚怎麽會生氣一走了之。
“大早上可不興遛鳥啊。”俞揚回過了神,如常地調侃他。
簡抑白了他一眼,閃回房間找了套家居服穿上,才若無其事地出門來,坐到了俞揚旁邊。
“早飯呢?”簡抑問,大模大樣地赤腳踩到俞揚大腿上。
“餓着。”俞揚瞥了他一眼,“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昨晚你沒把我怎麽樣。”
“我只是覺得在你清醒的時候強.你比較有意思。”簡抑煞有介事地說。
俞揚沒把手機扔他臉上,很惜財地擱沙發扶手放穩後,才探手過來把他睡亂的頭毛揉得更亂。
簡抑想起昨晚自己用這雙手做了什麽,但又不敢吱聲,只道:“我要去洗臉刷牙了。”
“嗯,我也要去。”俞揚不放過他,“一起?”
“不然呢。”簡抑沒法子,不知道為什麽,今早的俞揚有點黏糊。
雖然很可能是他自己在心虛。
但他确實沒做什麽。
*
所以為了體現他的不心虛,簡抑如常地在刷完牙後磕了磕俞揚嘴唇,目光順勢就瞥見俞揚鎖骨上新添的牙印,忙忙龇牙咧嘴道:“你先出去做飯,我要洗頭。”
順利把俞揚關在了門外。
簡抑看看鏡子裏淩亂的自己,除了慫,還是慫。
沒救了。
門外傳來響動,俞揚并沒有走遠。
“跟你說個事兒。”有道門隔着,俞揚的聲音有些模糊,簡抑提了提精神,豎起耳朵聽,“下午涼快點兒了,我就起程回G市。”
簡抑打開了門:“公司出事了?”
俞揚搖搖頭:“不是我們公司。”
“我得回去接手俞氏一段時間。”
“到時候可能會比較忙,我争取七月份空出時間來陪你去劇組。”
俞揚還是笑着,但眼眉低垂的落寞。
簡抑猜想,可能是俞阿姨出了什麽事。
他沒多問,就上前一步把俞揚摟進懷裏,“沒空也沒關系。”
“我自己可以。”
他輕聲說着,宣告他們共同的長假結束。
俞揚回摟住他,勁兒有點大,勒得都快喘不過氣。
*
俞揚找了買菜的借口出門,獨自開車去了縣郊的墓園。
照例是來跟老豆道別,想了想,沒說母親生病的事情。
因為他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得回G市再打聽,跟老豆說得不清不楚,還平白讓人跟着擔心。
“走了,有時間再來看你,煙省着點兒抽,或者幹脆戒了。”
“我最近還……過得不錯,希望能一直這樣吧。”
“你得保佑我啊,老豆。”
*
趁着俞揚不在,簡抑飛速洗完頭,往頭上搭了塊幹毛巾就往床邊的地板上一趴,朝床底下探頭探腦,果真看到了靜靜躺在角落裏的某只扁平盒子。
手長的好處在于,稍微努努力就夠到了想要的東西。
趕忙拍拍灰,簡抑小心地把盒子塞進了行李箱裏,懸着的那顆心可算放下。
沒露餡就好,而且還能接着用。
俞揚可沒說回G市就不搭理他,還打算着陪他一起進劇組。
這和他預先推算的劇情不一樣。
他原本是,太悲觀了些。
總抱着一種幹完這一票死了也不虧的極端想法。
現在看來,好死不如賴活着是一個普世的真理。
簡抑擦幹頭發,癱在沙發上嘆空調。
他是打算搭俞揚的順風車一塊回G市的。
之前撒了個無足輕重的謊,浪費了八十塊錢。
得找個機會,把這錢從俞揚那裏騙回來。
但他這些天吃俞揚的喝俞揚的,住俞揚的穿俞揚的,都沒有細算過錢。
還是不騙他好了。
簡抑換了不知第幾個躺姿,甚至給自己找來條毯子搭腿,最後尋思着要不要關掉空調。
門外傳來鑰匙響動的聲音,簡抑翻身揭開毯子,草草踩了拖鞋踢踏地跑向門口,在鑰匙擰開門鎖前打開門。
外邊的熱浪湧進門,冷熱交替,簡抑打着哆嗦撲進俞揚懷裏,門在俞揚身後被關上。
俞揚穿着板正的襯衫,領子遮不住脖頸的紅痕,簡抑習慣性地把臉埋進他頸窩,嗅到輕微的汗水的味道。
還沒開口說些什麽,俞揚拍一拍他的後腦勺,在他不解擡眸時捉住他的下巴,難得地主動吻上他的嘴唇。
這讓他暫時忽略掉俞揚手裏并沒有提着菜的無關緊要的細節。
*
“怎麽了?”
吻畢,簡抑呆愣愣地問。
俞揚拍拍他的臉,輕笑道:“抱歉,我忘了買菜,午飯只能點外賣了。”
“或者出去吃?”
“點外賣吧。”簡抑果斷做出選擇。
就知道他不願意出門,怕熱。
“我們下午五點出發。”俞揚摟着他,沒撒手,“你收拾完行李,還可以睡個午覺。”
“那你呢?”簡抑問。
“我處理下我們公司的事情。”俞揚回答,“然後聯系一位長期的鐘點工阿姨打理屋子,到時候空閑了,可以随時回來住。”
“哦。”簡抑的語氣有點蔫兒。
俞揚失笑:“又不是不讓你住。”
“哦。”簡抑的語氣微微上揚。
“說點兒別的。”俞揚又拍一拍他。
“我不會給房租和夥食費。”簡抑認真地說。
行吧,行吧。
欠你的。
俞揚無奈地向前湊了湊,抵住簡抑的額頭,眷戀地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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