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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不知是什麽鳥,在窗外發出了幾聲破碎的鳴叫。

林一拿起手機,翻到徒花發布的第一首曲子,找到了J留給他的第一條評論。

“枝上露,濺清淚。”

當初收到這條評論時,林一只當是一個命運般的巧合。

如今他終于明白,是自己一直搞錯了因果。

段喆在徒花的演奏裏找到了程清露的影子。

所以他滿足自己幻想的前提是——“不許死”。

所以他“需要”自己接受他的幫助。

所以E小調大提琴協奏曲對他而言,“太沉重了”。

林一很快将之前無法理解的部分全部拼湊在了一起。

平安夜那晚,段喆突然對他轉變了态度。

因為在那一天,他發現了自己就是徒花。

徒花是程清露生命的延續。

他想要徒花活着。

他穿越了時間與空間,真正敲響的,是那間化妝室洗手間的門。

林一把程清露的CD重新放回CD機裏,再次走進那間房門緊閉的手辦收藏室,看着那半面牆的明日香手辦,了然地笑了。

他早就應該想到,這種完美到近乎虛幻的存在,怎麽可能平白無故地降臨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竟然還妄想要這個人出現得早一點。

可這個人根本不是為他而出現的。

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終于變得順理成章。

晚霞美好、熱烈,卻也短暫,世界終将再次墜入黑夜。

他曾把段喆幻想成完美的白硯初,在他身上尋求慰藉。

現在他知道,段喆看他的時候,看到的也是別人。

合情合理。

畢竟,一切都要付出代價。

段喆提着餐盒到家的時候,家裏已經沒了林一的影子。

茶幾上有半杯白水,他給林一準備的衣服仍留在卧室的床頭櫃上。

他掏出手機,正準備給林一撥一個電話,林一的微信消息也同時發了過來。

“有事,先去公司了。”

段喆回了句“好”,把手機收了起來。

*

林深正坐在沙發上回複助理消息,入戶門的密碼鎖突然響了。

他有些意外地擡起頭,與推門而入、表情同樣意外的段喆打了個照面。

這是個完全陌生的面孔,卻知道林一家的房門密碼,林深疑惑道:“你是?”

他和林一長得有三分相像,段喆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但沒想清楚該如何介紹自己,只好報上了本名:“段喆。”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是林一的朋友。”

“哦,段大夫。”林深聽紀春山提過這個在和安醫院工作的朋友,只當是林一聯系了他,便說,“他吃過藥了,睡了。”

“睡了?”現在才晚上八點。

段喆朝林一的卧室看過去,他的房間黑着燈,但門大敞着。

“嗯,正好這幾天我不出差,可以住這裏陪他。”林深注意到他手裏的旅行包,委婉地提示,“辛苦你還跑了一趟。”

段喆把包放在了地上。

他已經發現他們兩個的對話沒在一個頻道。

“他怎麽樣了?”段喆彎腰換鞋,試探着問。

林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工作上,一邊快速敲擊筆記本鍵盤一邊說:“沒什麽異常。”

段喆走到邊櫃處,拿起單獨放在上面的一張新處方單。

這是他的老本行。這份處方是針對什麽的,他熟稔于心。

林深擡頭看了他一眼,随口解釋道:“譚大夫給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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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露,濺清淚。”——《金縷歌·陪履齋先生滄浪看梅》,[宋]吳文英

zhangjiebiaoti  第88章

林一沒有如約前往公司錄音,電話也無人接聽,楊寬得知消息後立刻聯系了林深。

林深一秒都沒敢耽誤,出了公司直奔林一家,直到看見林一安然無恙地在床上和衣而卧才松了一口氣。

床頭櫃上散落着幾盒藥,還有一張譚思明簽名的處方單,開具時間是今天下午。

林深雖然不是醫生,但他有十幾年的陪護經驗。林一的病在不同階段服用的藥是不同的,他在看到那幾盒藥時就明白了緣由。

他對着處方檢查了一遍減少的藥片數量,确認無誤後,又幫林一脫掉了羽絨服和鞋。

他把壓在林一身體下面的被子扯出來,蓋在他身上,問林一:“你自己去的醫院?”

林一沒說話,重新在床邊蜷成了一團。

林深輕輕嘆了口氣:“怎麽不給我打電話,楊寬說你沒去公司我才知道。”

“幫我請假。”林一這才緩慢地開了口。

他的嗓音虛浮無力,林深不想讓他感到內疚,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現編了個謊:“不用擔心,錄音的事他全都安排好了。”他把床頭櫃上的藥和處方單全部拿了起來,準備一起收走,對林一溫聲說,“你好好休息,過會兒我喊你起來吃點東西。”

林一淺淺合上了眼,不出聲了。

按照之前的經驗,藥物治療最少也要兩周才能起效,如果不是有林深這層關系在,沒幾個老板受得了他這樣的不定時炸彈。

他心裏很清楚,林深之所以拖到三十歲才成家,也是因為要照顧他這個累贅弟弟。

但現在別無他法。

他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軀體化症狀,頭暈乏力,思維遲緩,四肢發麻,疼痛自胸口向周身不斷蔓延。

他只能被動地接受他人的幫助。

他們兩個對這種情況都已經習以為常,林深沒說什麽,回到客廳繼續辦公。

林一很快便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混沌狀态,後來又在昏昏沉沉中聽到了林深和段喆的對話。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換成了背對門口的側躺姿勢。

他聽到段喆對林深說:“我進去看看他。”

段喆似乎刻意壓制着腳步發出的聲音,步伐很輕,也很慢。他在某個地方停留了一會兒,又緩步走到床邊,沉默地站立了許久,直到另一道腳步聲在客廳響起。

自己身上的被子被人往上拉了一把,蓋住了露在外面的半邊肩膀。

他可真溫柔啊。

林一死死咬住牙。

但這份溫柔并不屬于自己。

不屬于自己的,不要強求。

這個道理,是林一在與白硯初漫長的糾纏中,付出血淚的代價才明白的。

林深站在門邊,壓低聲音問:“他還在睡?”

段喆輕輕“嗯”了一聲,走出卧室,把門合上一半。

林深照顧了林一十多年,段喆對他的看護是放心的。

更關鍵的是,自己确實沒什麽留在這裏的立場。

他不知道該怎麽對林深解釋自己和林一的關系。

他思忖良久,對林深說:“我給你留個電話吧,有事随時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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