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44章

母女倆皆是一派鎮靜的模樣走上前去,那個在府門外踱步的錦衣衛見着是她倆回來了,倒沒什麽言語,也沒什麽動作,只是點了點頭,便将眼神飄向了四處。

這一動作,卻讓母女兩人的心稍稍放穩了一些。

不待兩人跨進府門,卻聽見海泊喬的朗笑聲自府門內傳了出來,尚未靠近,便看見海泊喬帶着杜雲沉,引着一大幫子錦衣衛和官兵,從府裏走了出來。

海泊喬見着是娘兒倆回來了,當着杜雲沉的面,直接道了句:“指揮使大人事必躬親,謹慎細微,實則我大梁的福氣啊!哎,只可惜,那個兇犯溜去了哪兒,到現在都有沒找到。”

這話一說,海夫人和海顏頓時放下心來。

海夫人對着眉頭緊鎖的杜雲沉嘆了口氣,道:“小杜大人,這兇犯的事兒,到現在也沒個眉目嗎?”

“這種事兒,恕我無可奉告。不過,只要身正清白,就算是兇犯在逃,也是不用擔心什麽。”這話雖是在理兒,但在海家人的耳中聽來,卻是不怎麽悅耳。

海泊喬幹笑了兩聲,緩言道:“妻兒的想法,不過是怕兇犯奸惡,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來。這些個歹人,都是亡命之徒。若是藏匿于什麽深宅大院的,做出損傷一家老小之事,那就真是太可怕了!”

“海老板大可放心,這兇犯就算膽兒再肥,也不會藏于你海府中,損傷你的一家老小。”話音剛落,杜雲沉又頓了頓,似是覺得自己的言辭不夠嚴謹,又補充了一句:“當然,若是海老板你包庇窩藏,将兇犯藏匿于府中,那就另當別論了。”

海泊喬讪笑一聲:“呵呵呵,這種事兒不敢不敢。對了,不知這歹人犯的是什麽大罪啊?”

杜雲沉冷冷地盯了他一瞬,直言道:“怎麽?海老板是被人稱呼‘海佛爺’慣了,所以,打算觸及朝廷,妄談朝綱了?”

海家衆人吓得大驚失色,這話若是往深了挖,是個能治罪抄家的言論。

誰知,海泊喬卻哈哈一笑,坦言道:“我海某對朝廷沒興趣,只是對坊間閑聊的趣事感興趣。京師城現在各大酒樓茶坊,對你們搜人一事,早就猜測了各種可能性啦!我能不好奇嗎?哈哈哈……”

杜雲沉冷冷地盯了海泊喬好一會兒,他可笑不出來。但海泊喬的這句話,卻是真真切切地堵住了他那張冷言冷語的嘴。

忽地,杜雲沉的餘光一閃,便瞄到海顏手中捧着的那個波斯白瓷小手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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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雲沉曾是前太子伴讀,與司馬經年的關系也十分親近。前段時間,當他知道司馬經年得了這麽個波斯小手爐,還向他讨要過一番。司馬經年對這個兒時玩伴,他想也不想的,便直接拒絕。

可讓杜雲沉十分意外的是,這件物什現在竟然出現在海顏的手中。

再看這海府二小姐,之前是夜間所見,只覺得她宛如傲雪紅梅,清甜可人。今兒白天一見,更覺得她膚白似雪,形容軟玉。

不巧兩人視線一撞,她毫無怯意,反而一雙清眸嫣然一笑。這一笑,恰似引得陰雲散開,和煦的暖陽自天地潑灑開來。

驚訝只在杜雲沉的眼底閃過一瞬,便消失了。

呵呵,海家人果然好手段。已有個承恩聖寵的長女做了皇貴妃,竟還打算讓小女兒暗結晉王!難不成,海泊喬當慣了海佛爺,打算再當個真正的國丈麽?

想到這兒,杜雲沉的心,再度冷了幾分。

最後一小隊錦衣衛從府門內奔将出來,為首的那個禀報道:“大人,兩處偏院皆無異樣。”

海顏的心頓時被提溜了起來。

雖說偏院無異樣,但不知他們搜查莺閣時,沈嘆藏去了哪裏。

眼下這幫人還在這兒杵着,杜雲沉正在分撥各個小隊去其他府邸搜查,可海顏的心,早就飛到莺閣那兒去了。

“對了,”杜雲沉突然轉過身來,看向海泊喬:“你那個什麽……遠房親戚呢?”

海泊喬笑了笑:“這兩天我在房牙子那兒尋了處小院兒,他倆搬走了。”

“你這四進院還容不下個親戚?”杜雲沉有些懷疑道。

不過,杜雲沉轉念一想,也明白了許多。畢竟,這海家二小姐如今要跟晉王殿下走得近,府中卻住着個遠房親戚,還有個清秀男子作表哥,怎麽說,這個攀龍富貴的海家人,肯定會想辦法避嫌的。

“最近不是快過年了嘛!外頭世道不好,錦玉樓裏不少夥計也不打算回鄉了,我就想着,讓他們在後院那兒落個腳,過年期間,也好有個年味兒。可我那表侄子是個讀書人,舞文弄墨時最煩有人打擾清靜。所以,他們便着急地搬走了。”

“哦,是這樣。”杜雲沉挑了挑眉毛,不知怎的,他對楊家父子倆興趣濃厚,轉而笑道:“他倆搬得遠嗎?”

“不遠,就在對街一處小宅院,也方便咱們幫襯。”

“既如此,那海老板就帶路吧!”

海泊喬一愣:“他倆剛搬進去一天不到,也要搜查嗎?”

“那是自然。”

楊松鶴和他兒子楊睦山所住的這處,還真是個小宅院。

只有一處前院,搭個院中的三間小屋。兩間作為寝宅,一處是為廚房。

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就這麽站在這個小宅院中,竟還有些站不下。

這小宅院更沒有什麽地下密室,也沒有什麽前後通道。杜雲沉眼瞅着有些漏光的屋頂,隐約間,還感覺有絲絲冷風直往骨頭縫兒裏鑽。

海泊喬一直在跟楊松鶴道歉來着:“楊兄,目前房牙子那兒實在沒有更好的宅院,只有這一處,看上去還算清靜,前後也沒有什麽嘈雜聲,不會幹擾到賢侄的讀書。”

楊松鶴就算是站在這間寒舍中,身上所穿衣衫都是當年的錦衣繡袍,一派貴氣。

他和善地沖海泊喬一拱手,笑道:“海老弟幫我尋得這處宅院,我已感激不盡。如今世道不大好,又是快過年,轉售宅院的,自是少數。我和犬子在這京師城內有這麽一方落腳的地兒,已是幸事一件了。”

杜雲沉又去看了看楊睦山的屋子,一張床就占據了整個屋子的長度,床前一方桌案擺着,若想讀書寫字,也只能坐在床邊當凳子。

紙糊的窗棂被北風吹得呼呼作響,似是輕輕一碰,便能碰出個破窟窿來。

楊睦山怎麽說也是個從小金銀罐子裏長大的,這麽一番巨變,倒是讓他有些局促不安。他有些尴尬地對杜雲沉道:“大人,我這兒太小了。”

杜雲沉前後掃視了一番,見這裏根本沒有個什麽端倪,便帶着錦衣衛們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倒是海泊喬還在前院跟楊松鶴說着什麽,楊睦山耳朵一聽,原來他們是在說接手茶莊之事。

他一邊整理着桌案上,海家人買來的嶄新的紙張筆墨,一邊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讀書,争取考出個功名來,好讓爹爹重新過上好日子。

念頭剛一閃過,楊睦山的腦海裏卻驀地浮現出海顏的笑臉和她那輕柔曼妙的身段。

也許,等自己考上功名後,和二妹妹之間也是可以有所奢望些的。

正這麽想着,楊睦山的嘴角卻忍不住地露出了一絲微笑,耳邊又兀自傳來院門一聲“吱呀”。

頃刻間,便聽見楊松鶴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裏屋,他的口中卻不自主地咕叽了一句:“哼,小破院!”

*

海泊喬帶着杜雲沉他們離開後,海顏第一時間就飛奔到莺閣那兒。

她想知道沈嘆現在怎樣了,想知道這幫子錦衣衛進府搜人時,沈嘆在哪兒。

她想知道的太多,卻在推開莺閣門的時候,卻發現沈嘆正斜倚着暖榻,手中翻看着一卷書。

海顏放下心來,她轉身就關上了閣門,生怕門外的嚴風刮了進來,凍傷了正在休養的沈嘆。

“小姐說好一個時辰後過來給我送湯藥的。”沈嘆放下手中書卷,坐正了道。

他的語氣波瀾不驚,卻讓海顏微怔在原地,她那本是漠色荒原的心底,驀地竄出一棵叫做內疚的荒草,晃晃悠悠地撩撥着她心底蠻荒的四方天地。

海顏歉然道:“臨時得了個消息,不得以和娘進宮了一趟。怎麽,你到現在還沒喝藥嗎?你且等着,我這就去拿!”

海顏轉身就走,誰知,她尚未摸着門框,卻聽見身後喚出一聲“小姐”,旋即,卻又是“哐當”一聲悶響,她回頭一看,卻見沈嘆體力不支,跌落在地。

海顏大驚失色,一個猛子奔了過去,這個節骨眼上,她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有別,直接雙手拉住沈嘆的上臂,觸感交握,沈嘆結實遒勁的上臂肌肉在她的手心裏溫熱着。

海顏只怔愣了一瞬,便吃力地将他拉回了床榻:“怎麽了?你要拿什麽東西嗎?”

沈嘆的嘴邊浮出一絲虛弱的笑意,他緩了緩聲兒,方道:“就是想跟小姐說,不必去,湯藥我已喝過了。是海佛爺親自送來的。”

海顏将疊放在床榻裏端的被褥拉過,低眸間,墨黑輕柔的長發垂落了下來,不經意地觸到了沈嘆的手背。

沈嘆不動聲色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柔嫩的一小撮發尖,便松開了。

海顏将被褥給他蓋好,擔憂道:“你的身子這般弱,得要細細調養才好。剛才杜雲沉的人又來搜人了,他們到了莺閣這兒沒有?”

沈嘆定定地看着海顏的眸子,說:“來了一下,沒怎麽查看便走了。”

“那你呢?”海顏着急道:“你當時藏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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