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中學那會兒，住校住的好好的，到了初三學校突然說家長反映學生周六窩在寝室不回家，作風不好，要求周末把學生請回家裏。

我當時正和趙煜趴在我床上打游戲，聽到其他幾個哥們傳來的消息，愣了一下，游戲直接挂了讓趙煜躺槍。

“就不給住校生把水票用完的機會呗。”

“趙煜寶貝～投訴的家長裏肯定有你媽，唉，去吧兄弟我早就勸過了，你就不該住校。”我拍拍趙煜腦袋算安慰。

“那你去哪，周末去我家？”

“我—就不了，省得你媽看我煩。”

話是這麽說，但是家裏沒人，家裏總是挺黑的，我有點怕黑，不想回去。

我給我媽打了一天電話她才接，還是和當年我要住宿時說了一樣話“也沒見學什麽就要錢，就看你媽活着是吧。”

“是，我爸死了，您太好了，要是抽煙的味別隔着電話嗆着我我更愛您。”我說完就挂了，因為錢也到手了，平時幫吳生的網吧看會前臺也湊點小錢，就去學校旁邊那種所謂的“老師家”住了。

條件也不咋樣，但是因為啥家屬院，和學校宿舍連着樓，一個屋4個鋪，就是貴，雖然比出租屋便宜多了。同鋪的就是許頁，說巧不巧，我住的第二天他就來了，其實有個住的地方就行了，不管誰我都沒多在意。

這哥們吸引我的是長得帥，看着有點虛，小桌上全是藥，還有一點，剛來還沒等阿姨介紹幾個室友，看我一眼就朝我走來問：“我要你的聯系方式。”

“……”我和周爍他們幾個面面相觑。

“行嗎。”他一直看着我，頓了一下繼續說。

“……”

我們幾個人都一個學校的，不是一個班，許頁他們平常回來都快九點，哦我最晚，放學了再從吳生那裏回來基本十一二點，偶爾周爍和李寧帶我不睡開個黑，我和他倆也沒啥空交流。除了和許頁。

有時我真覺得頁子第一眼可能就看上我了，不然初三那會備中考本來就忙，回來還幫我寫個作業，讓我幫他解決多帶的牛奶和芒果，甚至幫我洗小褲子。剛開始感覺別扭，後來沒事放學後他也會到吳生的網吧那裏，也不玩，是給我帶個飯。這交情好啊，誰能不和他攀個兄弟呢。我逐漸說服自己，他是因為“我天然的帥氣”。但也因為這，有次化學課播着氫氧化鈣變質操作實驗講解，硬是把我哄睡着了，化學老師是個年輕的女老師，也不喊我，翻我書不知道翻啥把我吵醒了，然後不甘心的看我練習冊看上面密密麻麻秀氣的字，居然拍了拍我的頭說：“這位同學別這麽辛苦，練習冊寫完我還講什麽呢？”

“老師，你是不是誤會啥了，段年從來不寫作業！”趙煜這個欠揍的哄得大家都笑起來。

我一回去就“質問”許頁：“下次寫我作業時能問我學到哪了行不，我班不像你們宏志班！”許頁剛洗完澡出來，白色短袖間透着清爽的味道，聲音好像被從窗戶外散進來的光過濾了一樣：“嗯，我都會注意的，別難過。”他語氣一直很淡，好像不會有什麽情緒，但是很久之後，我回想起那一刻，我就會覺得，他說的話像芒果凍，很涼，很甜，很會化在人心裏。

後來太忙了就很少去吳生那了，我和頁子也更熟絡了。趙煜和我以前一塊放學的，我嫌棄他話太多，白天課這麽多，晚上也不讓我清淨，于是旁邊人就成了頁子。有一次校門外人頭攢動，學校上空的夜總是那樣黑那樣深邃，我格外享受“還好我個子高，哈哈哈好多小雞，像我姥姥以前院子裏剛孵出來的。”

許頁很煞風景：“其實我比你還高，但是你在我眼裏并不是小雞。”

“……”我并沒有被安慰到，但是居然莫名好像，真奇怪，許頁奇怪，我跟着奇怪，然後趙煜說我不是兄弟…行吧。

“然後呢？”

“什麽然後。”

“你姥姥。”

“姥姥呀，有次我媽摔碎了很美的花瓶，姥姥生氣了，去了很美的地方，我挺生氣，居然不帶我。”

頁子看着我：“別生氣，我也許會陪着你到很美的地方。”

“…是嗎。”我不生氣，但是只能幹笑，我難過，也不難過。

“是。”

頁子以前真的很可愛，現在也可愛，說幾句就當真。

直到我有次不知道為什麽怎麽就接到了他媽的電話，“是段年嗎？”

“是，…阿姨？”

“…看着回的聲音就像，我還以為這個號碼是房東老師的呢。”

“……”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他媽有種自來熟，也不知道為什麽有我聯系方式，但是我知道她說“阿姨也是沒辦法了，就是拜托你件事…我家孩子小頁呢…身體不太好，容易生病…但是他不怎麽愛吃藥，我平時實在沒空了，就拜托你多提醒他行嗎？”

看到小桌上的瓶瓶罐罐，怪不得感覺一直沒怎麽拆過，原來都是不聽話的不怎麽健康的小孩的。他媽的聲音真溫柔，我很少聽到我媽的聲音，但我一直覺得媽媽的聲音都像陽光，而不像麻将。

鬼使神差搬，我欣然答應了，可能是因為他帥吧，也可能是因為他這個人好，他媽也好。

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只會“嗯”，我希望他康複。

每天早上給他包好藥，他就在一旁站着一動不動，有時候會問重複的問題“你說，不吃這些藥會怎麽樣？”

我頓了頓…“我姥姥說魚眼吃多了會變成魚的翅膀，不吃藥應該就不會有藥的副作用吧？不挺好嗎。”

“段年，你有魚的翅膀。”

他有時笑的樣子真的很好看，我們學校偶爾搞個“陽光大課間”，跑步時會經過他們班，他看到我時，會嘴角抿起來笑，浮動在我眼前，和陽光一樣流動。

呼，我還挺高興，他能聽懂我在安慰他，還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