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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食堂熱鬧非凡,昨日剛剛撲滅一場大火,到現在都非常激動,和幾個新來的記者到處聊天,就差沒說掏心窩子的話。
處在桌子最中間的時津看着自己下面小隊員這麽熱情,說不出什麽勸解的話,憋了那麽久,好不容易有人可以傾聽他們心中的話,也是緩解壓力的方面。
一行人的面孔早在昨日時津就記住了,五個人現在還少了個,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出現微妙的變化,無法讓人察覺出來。
“诶,你們一行幾個人啊,都是來記錄我們生活的嗎?”
“我看你們這相機不少錢吧,鏡頭就得上萬吧。”
“我們五個人,有位同事剛到這兒可能不适應地方,有些感冒,記錄的不僅僅是你們的生活,還會拍攝相關的視頻,記錄你們撲火的瞬間。”
時津在聽到這句話後,拿着筷子的手由緊變松,微微低頭的腦袋,停止咀嚼的嘴巴,視線從桌面漸漸地上移到食堂前方的樓梯口。
依山縣任何季節晝夜溫差都極大,就算是夏日白天穿着短袖短褲,但是到晚上不得不把羽絨服拿出來套在身上。
一群男生剛到這兒都會不适應,還要調整段時間,更不要說是女孩子。
飯後都習慣到操場上活動一會兒,徐念妤師兄幾人便不停歇地跟在後面,他們在依山并不會待很久,只要是和素材相關的,都會一一記錄下來。
有人飯後喜歡活動,有的則是喜歡回到宿舍各自選擇想做的事情,男孩各自有着事情,要麽在宿舍裏練字,要麽給遠在千裏之外的父母報平安,要麽無聊地随處躺着聊天。
時津面前的字帖一字未動,手中的筆帽也沒打開,透過筆直的身體無法去看清他在想什麽,唯獨那清澈的嚴重夾雜着猶豫。
他就像是個搖擺不定的風鈴,一會兒被吹到前面迎接雨水的清刷,一會兒被弄到後面的牆壁,發出嚴重的碰撞聲。
“時隊,你這發呆呢。”
突然的聲音還有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時津收斂着眼睛中不明的情緒,側頭盯着身旁的人,“你沒事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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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事兒啊,怎麽沒事兒,只不過問你要個東西,我們不是去縣裏買了感冒藥嗎,你這兒還有沒有多的,我吃一包。”
前段時間,時津帶着幾人去縣裏采購,買了許多缺失的物品,其中就會有感冒藥,秋冬季節感冒發燒倒不會特別頻繁,但春夏交際的時候,流感高發期隊裏總是會接二連三地出現症狀。
時津手指放在桌子下的小環扣上,微微用力抽屜就被拉出來,裏面擺放着十幾盒藥物,大多都是未拆封的,他挑了個感冒和發燒的藥物,然後放在桌子上,語氣平淡說道:“拿走吧。”
“謝謝我大哥。”
時津抿嘴呼氣不開口,臉上甚是無奈,他也就大這幾個四五歲,竟然用到大哥這兩個詞放在他身上。
腦袋埋在被子裏的徐念妤被突然地大聲說話而弄醒,睡眠質量向來不好的她,醒來後惺忪雙眼看着天花板,等到大腦慢慢恢複清醒後側頭望了眼時鐘,都快中午了,這一覺睡得挺久。
或許是藥吃得早,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徐念妤自身覺得好了許多,慢悠悠地起床換好衣服洗漱,回到窗邊後發現床頭桌子上多了份早飯,生病的人沒什麽胃口,但這份好意卻怎麽也不願意糟蹋,忍着耐心一口口地吃掉。
不愛化妝的徐念妤此刻不得不埋怨下還沒出發前的自己,尋思着早知道這樣就該帶個口紅提個氣色。
口袋裏的唇膏雖然沒什麽大用處,但多塗幾層好歹也能夠把慘白的唇弄得紅一些。
徐念妤宿舍處于夾角,前面是操場,右面則是大門,她打開門後想着透透氣,省得晚上回屋悶得慌。
她站窗戶邊雙臂疊加着放在平面處,太陽最毒的時候,一群人頂着烈日在操場上打籃球,白色的背心早因為汗水變得濕答答。
綠色外套替徐念妤擋住風,看得正入迷,遠處的關門聲吸引她的視線,偏頭望過去只留一個行走的背影給她。
徐念妤原本放松的手突然握緊,大拇指指甲放在食指指側,微微用力便留下指甲印,她盯着熟悉的背影,張嘴想要喊,卻如同黃豆粉般粘在嗓子眼發不出聲。
可能是真的沒有勇氣吧,早在來之前并沒有抱有希望,可人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想法卻又變了。
徐念妤随着時津的步伐慢慢走着,生病的人頭腦不大清楚,剛到一樓就把人跟丢了,她蒼白的臉上露出懊惱,然後垂頭喪氣地往操場走去。
“哎喲,你這球不好,給誰都接不住。”
“我這不是才上手嗎,你放心,我多打幾場就熟練了。”
徐念妤老遠便聽到操場處的歡呼聲和大喊聲,眼睛環顧四周後突然一亮,像是找到組織般快速地朝某個方向走去。
籃球架邊上就伫立着三腳架,周圍幾人有站着戴着有蹲坐在旁邊,但主要目标還是上面的相機。
“來了?還以為你要再晚點下來呢。”
同事的關心讓她停下腳步挨着她坐下,語氣小又柔和說道:“清醒了就睡不着,下來瞅一瞅。”
“俗話說,一個傳染倆,這不膩感冒了,另一個房間的兩個男生幸免不了,也有點症狀,想着馬上就快到我了,提前吃藥預防起來。”
話裏都是開玩笑的意思,緩和氣氛罷了,沒有人會去真的在意,徐念妤聽完後扯開話題,眼睛四處瞅着,想要從一個個身影中找到熟悉的。
“是都在這兒打球嗎?”徐念妤面上不大好意思,說出的語氣也吞吞吐吐,她總感覺自己是有些做賊心虛。
“沒呢,說是兩個還是三個隊長開會去了,剩下的都在這裏打球,可能待會兒人就齊了。”
徐念妤并未因為同事的回答而松口氣,反而更加的緊張,她說不出現在內心是怎樣的心情,只覺得比懸梁刺股還要疼痛。
陽光總在風雨後,這句話并沒有錯,前兩天依山縣降雨量雖然不大,但是今日的太陽卻非常的足,坐在陰涼處還能感受到陽光的照耀,讓人睜不開眼。
鏡頭始終放在這群活潑開朗的男生身上,他們有着這個年紀的朝氣,他們不畏懼一切并且勇往直前,或許這就是青春吧。
“行了,該說的都說了,過去犯過的錯誤不允許再出現,沒有出現的錯誤也不允許有,過去的慘痛代價歷歷在目,沒有人希望身邊的戰友少一個。”
劉指導員着重地說,他敢于剖析這群人心中的想法,不能因為害怕而去躲避,正是因為害怕,所以才要如實面對。
他們面對的是看得見的明火和看不見的小火苗,任何一個都會釀造大禍,他們每一個人都賭不起。
離開辦公室的時津面露沉重,他不敢去想那場火災所犧牲的隊友,可記憶時不時就會浮現在腦海中,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承受,以此來讓自己的心變得更加強大。
當有一天,和自己共同戰鬥的隊友,變成一具焦黑的屍體,無法從面貌上區分,只能依靠随身攜帶的物品,甚至是檢測才能夠知道是誰。
沉痛的心情是難以言喻的,鮮活的生命,前一秒還在對講機中和他對話,下一秒熊熊烈火燒斷了他們的連續,也把人帶走了。
回到宿舍的時津從枕頭下拿出前兩年新隊員進入支隊的合照,幾十個人在一起非常的擁擠,現在消防隊人也很多,可是少了幾個還是很不熱鬧。
操場處的徐念妤等到傍晚也沒有看到幾個隊長的身影,更別說時津,她如同氣球洩氣般的站起來,抱着相機回到大樓。
食堂的飯香味隔着窗戶就聞到,徐念妤鼻子聞了聞,吃的想法只是一瞬間,但很快又因為糟糕的心情消失。
“我就不吃了,回去睡覺了。”徐念妤小聲地和同事說完後,悄悄地離開隊伍往樓梯走去,腳步非常緩慢,猶如腳腕上綁了十幾斤的沙袋一樣。
起初長廊非常的安靜,聽不到一丁點聲音,在徐念妤踏上二樓後,只有鞋底和地板的摩擦聲,之間的由重到輕,然後慢慢地消失。
回到宿舍的徐念妤并未在意門是如何被掩上的,進去後沿坐窗邊才發現小臺子多了兩個藥。
伸胳膊去拿藥盒在手上,原先懸着的手慢慢落在膝蓋處,指腹在藥盒上摩擦,盯着上面的藥物名字久久不離開,小兒止咳糖漿。
舌尖抵着上颚,鼻尖酸酸的,淚水就在眼眶中,始終不掉落,只是一盒小小的藥,就讓她本來做好準備的心瞬間崩塌。
白白的臉頰上多了蘋果色的腮紅,幾次的深呼吸依舊無法平複現在混亂的心情,最終是在困意和模糊不清的視線中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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