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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陵園徐念妤感受到一絲凄涼，不知是不是許久沒有打掃，地面雜草叢生，風将它們吹得往一個方向去，朝着墓碑。

兩側種植着桂花樹，冬日依山能夠看到綠色的除了遠處白茫茫的山，就只有街邊的桂花樹。

面前擺放着幾十個墓碑，徐念妤大致掃了一眼，一排八個，時津把她帶到倒數第三排的位置，停留在最右邊的一個墓碑。

時緣，徐念妤下意識擡頭看時津，但是人卻已經蹲到她旁邊，把輪椅悄悄挪動，讓她正面對着墓碑。

黑底色，深黃色字，上面一個紅色五角星，沒有照片。

每個烈士陵園規格不同，有的是平放，有的是立碑，有從上到下書寫事跡，也有從右到左，而這個平放的墓碑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年齡到犧牲日期，再到事發地如何犧牲，和別的烈士那幾行字相比，這個卻很短。

見到名字的瞬間，徐念妤明白了為什麽會讓她來到這裏，她擡胳膊去牽時津的手，然後輕拽他的胳膊。

時津站在父親墓碑前，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名字，哪怕沒有照片，介紹比別人少，但他腦海依舊會浮現熟悉的面孔和大段的文字。

時緣生前的願望是葬在依山，給他立一個無字碑，但最終還是沒有答應他的第二個請求，在上面留下一句話。

時津隐忍的情緒都在眼中，良久後他緩聲面對墓碑道：“我來了，帶她來看你。”

以往時津來到陵園都是默默地站着不說話，現在是因為徐念妤在所以才開口。

高二那年冬天，時緣久違回到S市，父子倆平時見面少，電話也不聯系，但真的面對面說話卻不尴尬。

兩個人在飯桌上和諧地聊到平時學校和學習上的事情，而時津言語中或多或少透露過他自己的心思。

對于自己的事情，他會毫不吝啬地和父親說出口，正因為是父子，所以說話期間也能夠互相理解，互相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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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直面自己是否喜歡徐念妤，也是在那一晚的對話中，時津從父親的口中徹底知曉什麽是喜歡。

時緣也知道徐念妤的存在，他很欣慰自己的兒子長大有想法，也有着青春期懵懂的喜歡。

和其他家長相比，時津的父親思想很開放，對于他所說的都能夠像個知心人一樣，将事情很清楚地指點出來。

時津蹲在徐念妤旁邊，雙手握着她的手，雙眼清澈，和她慢慢訴說。

“他是依山的消防員，二十三歲到我高二那年離開，活着一半的時間都守護這片地方，他犧牲後，母親慢性病嚴重，在醫院裏長期治療，直到我高考前那晚她撐不住走了。”

時津很簡單地把話說出來，有些事情沒有說清楚，母親的心理疾病就這樣被他埋在心底。

“高考結束，知道沒考好，毅然地去報名消防員，查成績那天，你們都在圖書館裏坐着，你大部分都趴在桌子上睡覺，後來你坐着公交車離開，我朝你的反方向走，徐念妤，這算失約嗎？”

徐念妤耐心聽着時津說話，剛開始還勉強可以聽下去，但後面淚水止不住地掉落，曾經和他說奶奶的離開，可那時候時津又何嘗不是痛失雙親。

她掙脫開牽着的手，放在腿上局促不安，又懊悔，她說的那句話，揭開自己內心的同時，又去掀着時津的傷疤。

“對不起。”徐念妤哽咽地說道，同時雙眼堆積的眼淚一下子湧出，手背抹掉淚痕，“都過去了。”

從答應時津的那一刻，她便決定不再去想那些事情，過去雖然有着傷痛和苦累，但對于現在的她來說，不重要了，她和時津在一起，已然是老天實現了她最大的奢望。

時津調整輪椅讓徐念妤面對着自己，雙手掌心捧着她的臉頰，滿臉惆悵地問：“為什麽要對我說對不起？”

徐念妤的回答就像是刺紮在他手心，沒有回答他失約的事情，只說過去了，但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更不想聽見對他說對不起，本應是他說的，卻被徐念妤講出口。

“時津，以前會因為你沒有出現在圖書館傷心，那個時候只想知道你在哪，為什麽沒有出現，後來上大學再到工作，這件事慢慢地都快要忘記，你有自己的苦衷，我現在知道了，過往在昨天就煙消雲散，不想我們倆之間隔着不好的，所以并不在乎了。”

“過去想要和你有未來，現在依然是這個想法，沒有改變過。”

徐念妤的解釋讓時津垂下頭，他把臉埋在雙手中，無法去平複因為徐念妤說的話而擰巴的心。

徐念妤右手離開輪椅邊，慢慢去碰他的手，比之前都要更用力抓着，左手摸着他的頭頂撫平因為風吹亂的頭發。

掌心中那滴淚滑落在徐念妤的褲子上，時津睜開眼抓着她的手，然後放在嘴角，瞥頭望向旁邊，不讓她發現自己的異樣。

可徐念妤很聰明，她擡起手就去摸時津的臉頰，在掌心黏糊糊的，沒想到會成現在這樣，微笑地說：“時津，你流淚了。”

被人拆穿時津不尴尬，回頭盯着徐念妤，“我們倆都有。”

或許是徐念妤說出的話本就有些輕松，而時津也順着她的話說，兩個人臉上的淚就留在上面，卻也帶着笑。

現實和真相擺在兩人面前，曾經多麽希望可以說清楚，也甚至有過放棄，可真的在一起，将事情說清楚後，所有的都不重要了。

徐念妤得到了長久以來想要的，過往雖然有過淚水、痛苦和執着，但現在的她是發自內心的開心，就像一個得到了別的孩子也有的東西，她不用去羨慕，她也可以有依靠的人，不再孤零零的生活。

徐念妤低下頭看着時津臉上的懊惱和藏在眼裏不明的情緒，指腹悄悄按着他的臉頰，緊張且緩慢彎下腰，冰涼嘴唇貼在他的額頭上，一剎那感受到溫熱後便離開。

“時津，我們誰都不欠誰。”徐念妤面帶柔和地說道，臉頰也因為自己這一舉動通紅，不好意思地暼開眼。

徐念妤想了很多，與其花時間去糾結過往沒有做到的，不如幹脆直接忘記。

從去年和時津重逢後，過往就像是結束了，而他和時津也在昨天有了新的開始。

一起走過的路，共同的美好記憶，永遠都在心底，而那些糟糕和不好的，時間會讓兩人忘記。

時津親着她的手背，手指忍不住在上面揉搓，出來才一會兒就感覺到她手心溫度的變化，清咳後說：“回去吧，太冷了。”

中午本該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現在天暗下來，溫度也降低，想必沒多久便會下雨。

徐念妤嗯了聲，然後低點頭，“走吧，下次要是來，帶束花，這邊太凄冷了。”

“好。”時津回道，站起來到她身後推着輪椅，不忘回頭看眼墓碑。

徐念妤沒有去追問任何與時津或者和她自己相關的事情，在聽到他說出的那些話後，便已經釋懷。

她不應該再去抓着過去，前面的路會是美好的，是她所向往的。

出陵園天空被烏雲籠罩，時津加快步伐的往回走，徐念妤仰頭望着，心想下一場雨，淋在身上其實也挺好的。

有時候馬路上或者小巷子裏，會有人在下雨天出來淋雨，他們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身上的壓力或其他心情，而徐念妤只是單純地想要去嘗試，像個好奇寶寶。

萬幸的是，兩人回到酒店大廳，外面下起了小雨，在等電梯的時候，忽然一道閃電，徐念妤聽見後被吓到身體一震，時津下意識擡手去捂住她的耳朵。

好在只響了一聲便沒有再出現，而外面的雨從零星小點的溫柔，到要砸破所有東西的強勢。

隔着樓宇都能夠感受到雨水的激烈，進去點以後短暫的沒有聽到聲音，在長廊那聲音越來越明顯，好像要把人吞噬在雨水中。

屋內熱度讓徐念妤沾染上的寒氣消掉，脫掉外套後攬着時津肩膀坐回床邊，白色毛衣線頭勾在時津的紐扣上，怎麽扯都下不來。

徐念妤手心拽着線想要猛的撕扯下來，但時津輕握她的手，然後耐心用手指去解開纏繞許多的線，沒耗費很長時間。

他擡頭看着徐念妤，“怎麽一點耐心都沒有了。”

徐念妤抿嘴不說話，就是腦海的瞬間，有股煩躁在心裏，她看了眼時津然後又垂下頭。

時津右手輕擡她的下巴，腰板挺直正好和她臉對臉，細心抹掉臉上成塊了的藥膏，“沒有說你的意思，就是問一問。”

接着他微微揚着下巴，左手放在徐念妤後腦勺慢慢往自己身前帶，輕碰她嘴唇，然後把她剛才咬的地方含住。

徐念妤沒想到他會這麽大膽，眼神慌亂地擡起手想要去推他胳膊，不想還沒碰到，時津嘴唇便離開。

她羞紅地盯着眼前人，心髒跳動速度遠超所感受，對着時津那臉上的笑根本說不出話，随後眼睛四處亂瞅，想要緩解自身的尴尬。

“不鬧你了。”時津得逞的擡手摸她嘴唇，上面的牙印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