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8 章

青雲市九月的溫度和八月一樣,三十多度,二十四節氣裏秋分都過了,天兒還是熱的吓人,這讓北方土生土長的盧春好多多少少是有些不習慣的。

雖然天氣不夠讓人舒服,有件事還是挺讓人舒服的。

賀瑜走了。

那天在夏乙辦公室門口盧春好直白地拒絕了賀瑜後,第二天賀瑜就走了,一直到現在,半個月過去了。

挺好的,畢竟賀瑜是個事業心很強的女人,在沒必要的人或事上面賀瑜是不會浪費時間的。

盧春好挺輕松的,只不過偶爾的睡覺會驚醒,醒來她有時分不清是在哪兒,醫院,還是她和賀瑜的家裏。

耳邊監測儀器發出輕微的滴滴聲把盧春好拽回現實,她這是在醫院裏。

扭頭看了看窗外,天色漸晚,她這午覺睡得時間夠長的。

盧春好坐了起來,午睡時間過長讓腦袋有些暈,她下床進浴室洗了把臉清了很多。

病房裏的電視在播放着紀錄片,講的是一個普通家庭二十年前丢失了兩個孩子,一兒一女,一家人辛苦尋找孩子二十年最終找到了兒子,女兒卻還是沒有消息。

電視裏放着一家人抱着二十多歲的兒子哭成一團,記者媒體圍着他們打轉,大人哭得可憐,兒子反應不太大,反倒對于抱着他哭的人有些手足無措。

“他為什麽不開心啊,”陶小綿問陶媽媽,“找到家人了不高興嗎?”

“丢的時候他還小,沒有記憶,”陶媽媽說,“看見他們就像看見陌生人。”

“哦,”陶小綿嘆氣,“唉,還好回家了,不知道女兒會不會找到。”

“應該會的。”陶媽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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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放完播放了廣告,陶小綿換了臺,這段新聞就像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旁人說完也不會再想起。

只有當事人才會經歷着痛苦,丢失孩子二十年的父母的痛苦,和親生父母不熟悉的兒子要怎麽樣去和他們建立感情,原來的家庭又要怎麽去維系感情,那個還沒有找到的女兒如今又怎麽樣了,還活着嗎。

如果還活着,活的好嗎。

盧春好輕輕嘆氣,其實這段紀錄片上的孩子還算是幸運的,最起碼他們是被親生父母惦記着的,不惜一切都要找回。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那裏早已經空空如也,好幾年前她就摘下來了。

盧春好倏地直起身,玉墜呢?

她下了床,拖鞋都沒穿撲到角落将箱子打開,在裏面一通翻找,看見了那個黑色的首飾盒,她松了口氣。

盧春好拿過盒子打開,玉墜好好的躺在裏面,她拿起玉墜放在手心裏摩挲,奶白色橢圓形的小玉墜,摸在手裏手感滑溜溜的。

她看着玉墜上的“游”字,瞳孔收縮,痛苦突然湧上心頭。

“夏醫生。”陶小綿突然開口。

盧春好吓了一跳,趕緊收好玉墜。

“明天要給你們上新藥了,”夏乙說,“今天抽個血。”

護士進來給陶小綿抽血,夏乙眼神瞥到盧春好,走了過去,“怎麽不穿鞋。”

“忘了。”盧春好關上箱子,蹲下的太突然站起來居然有點兒困難。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帶了起來,夏乙扶着她坐上床,“蹲太快了吧,路都走不穩呢還敢蹲快。”

“沒注意。”盧春好低下頭,是真的沒注意,心急就蹲快了。

護士過來給盧春好抽血,她全程低着頭,沒有任何反應,抽完血夏乙幫忙摁着棉簽待血液不回流之後夏乙放下她的衣袖。

“我辦公室養了一盆茉莉花你看見過吧。”夏乙說。

盧春好緩緩擡頭,沒聽懂她剛剛說了什麽。

“馬上十月了,它的花期差不多也要過了,”夏乙說,“現在它的花枝是耷拉着的。”

盧春好眨了眨眼睛,夏乙憋着笑,“跟你剛剛的樣子特別像,一朵耷拉着的花兒。”

夏乙手指在她腦袋上點了點,輕聲道,“花兒有花期,你沒有,你一年四季都在綻放。”

網絡上有段時間特別流行一種微笑唇,唇角上揚的那種嘴唇,夏乙就是,不笑的時候就會給人很溫和親近的感覺,笑起來更是漂亮猶如一陣風吹進心裏。

手指在頭上觸碰也很輕柔,盧春好卻有種電流進入了身體,讓她身體跟着顫抖。

“夏醫生,”盧春好說,“你是學心理學的嗎。”

每次都能看出盧春好的心情。

夏乙笑笑,剛想說話白大褂裏的手機響了,她掏出來瞥了眼,是個陌生號碼,來電顯示是尼州的號碼。

想起夏喬昨天說的姐夫小姑的事兒。

“喂。”夏乙接通了電話。

“喂,”電話那邊是個女人的聲音,“夏乙醫生,我是游責的小姑。”

“你好,你們到青雲了是嗎?”

“我們到醫院了,”女人說,“這好像是…西門。”

“我這就過來。”夏乙挂了電話,看着盧春好,“我先去忙了,今天天氣不太好,別下去了,無聊的話在樓道裏逛逛,稍晚點我過來陪你。”

“哦。”盧春好有些呆滞,看着她離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

沒什麽特別啊,那剛剛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又是什麽。

夏乙小跑着到西門,西門停了一輛黑色的車,車後門處站着個穿着白色及膝蕾絲裙,外面一件卡其色風衣的女人。

女人個子不算高,大概一米六左右,齊肩卷發,沒有多漂亮,不過氣質挺好。

“夏乙醫生?”女人對她笑了笑。

“是我,您是小姑?”夏乙走了過去。

女人點點頭,對她伸手,“我是游責小姑游蔓安,你跟喬喬長得挺像的,都是大美女。”

“謝謝。”夏乙握了握她。

游蔓安打開後車門,“茵茵,下車了。”

車子裏伸出一條穿着牛仔褲的腿,随後鑽出一個長直發女生,女生看起來年紀不大,長得倒是和游蔓安有些像。

“這是我小女兒谷茵,剛十九歲,”游蔓安說,“茵茵,喊夏乙姐姐。”

“夏乙姐姐。”谷茵笑着說道。

看起來性格挺陽光的一個女孩兒,就是臉色不太好,夏乙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在發燒。

“什麽時候開始燒的。”夏乙問。

“今早,”游蔓安說,“最近一直反複燒,好了沒兩天又燒,沒辦法。”

“去我辦公室詳聊。”夏乙做了個請的手勢。

夏乙推開辦公室門,“你們坐,辦公室沒什麽招待的,只有白開水。”

“不用客氣的。”游蔓安輕輕說道。

夏乙給兩人在飲水機接了兩杯水,目光瞥到窗戶上的茉莉花,嘴角笑了一下。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坐到辦公桌後面,“病例給我看一下。”

游蔓安打開手提包,從裏面拿出一沓子資料,各種各樣,中文英文都有,一看就是已經跑遍了國內外各大醫院。

夏乙翻看着這些資料,雖然醫院不同,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谷茵的情況算是比較嚴重,發病兩年,惡化的很快速,照這樣下去,頂多還有兩三年可活。

谷茵應該是發燒的比較難受,靠在游蔓安的肩膀上,游蔓安伸手摟着她。

夏乙打開抽屜掏出個水銀溫度計甩了甩,站起身湊到谷茵身邊,“放到腋下。”

谷茵聽話地拿過溫度計塞進衣服裏夾在腋下。

夏乙坐回椅子上,說,“小姑這回來的目的是什麽。”

這個病目前無藥可治,來找夏乙也是一樣的,游蔓安懂,看了那麽多醫院,對這個病她心裏有數。

“我知道神仙也沒辦法,”游蔓安心疼地摸了摸谷茵的臉,“她本來學習成績很好,因為這個病她沒辦法再坐在教室裏學習…學習的事兒就不說了,但這個病已經影響了茵茵的生活,她很痛苦、難受,我只希望,她能減輕點痛苦。”

游蔓安說着喉嚨已經哽咽,谷茵從她肩膀上直起腦袋,揉了揉她的臉頰,“媽…”

“沒事兒,”游蔓安苦澀笑笑,“這次來是住院治療的,先前喬喬就跟我說了你剛好是這個醫生,我去M國的醫院,那裏哈森醫生知道我是中國人他跟我說他帶過最優秀的學生就是中國人,結果一問姓名就是你,與其大老遠在國外,不如回來。”

她看着夏乙,“你是喬喬親妹妹,算起來,咱們也不是外人。”

夏乙笑笑,沒有搭理她最後這句話,問道,“你見到哈森博士了?”

“嗯。”

“他是我的老師,”夏乙說,“他身體怎麽樣。”

“看着還行,不過好像要退休了。”

夏乙點頭,哈桑博士已經八十歲了,也該休息休息了,難怪游蔓安選擇了回國,其實這是很正常的事兒,很多人,尤其是家境還算可以的人的思維裏,生了重病,第一想的永遠是出國治療,總覺得國外的醫療水平要比國內好。

哪怕游蔓安事先從夏喬嘴裏得知夏乙是這方面的醫生,游蔓安也沒想着先來找夏乙,繞了一圈兒發現這個病在哪裏都一樣後才回來找她。

這種想法夏乙覺得正常,她見過很多病人,出國檢查治療一圈後回到了她這裏。

“那我先給茵茵開具住院許可,”夏乙說,“再做個全套檢查。”

“好,”游蔓安說,“要個雙人病房,我陪院,最好安靜點兒的,雙人病房是不是要出雙人錢,錢不是問題。”

“啊…”夏乙讪笑,“這些你去辦理住院手續的時候說一下,他們安排的。”

“好,我這就去辦,在什麽地方。”

“一樓西邊。”夏乙說。

給谷茵做完一整套檢查已經是傍晚,谷茵發燒三十九度,已經難受的不想說話了,夏乙送她們去病房。

“病房在多少號?”夏乙問。

游蔓安摟着谷茵的腰,聞言要去翻找包裏的住院單,不太方便,夏乙伸手接過她的包,“我幫你拿。”

“就在裏面,打開就看見了。”游蔓安說。

夏乙打開包,看見最上面的住院單,1502,就在盧春好病房隔壁,倒是方便了夏乙這個主治醫生查房。

送她們到病房,谷茵難受到不行,換上病號服就躺床上表示要睡覺,夏乙囑咐了幾句離開了病房,想去隔壁看看盧春好,看見她撐着手拐自己走出來了。

“要去哪兒。”夏乙對她笑笑。

“想找小白護士借個平板看電影,”盧春好也笑笑,“電視被小綿霸占了看動畫片,我也不好意思跟她搶。”

“那你找我啊,我那平板都快積灰了,我給你拿去。”

“夏乙醫生。”身後有人喊她,夏乙轉身,游蔓安從病房裏出來,嘴角輕輕笑着,目光觸及到夏乙身後的人,她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識喊出了聲,“盧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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