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們為什麽會變

我們為什麽會變

“喂！喂！你要帶我去哪裏啊！我還要回去上班呢！喂！古青月！古青月！”古青月這力氣真是夠大的啊，拽着我的手我無論怎麽拍怎麽摳，她的力氣絲毫沒有減弱，反而拉着我一把将我夾在了她的胳肢窩下，我聞到了淡淡的木質香水味，被她連拖帶拽的塞進了車裏，我翹着腳看向非常自覺走到駕駛位置的古青月，這什麽人啊！

“喂！你幹嘛要上我的車？你要幹嘛啊？”我想要開門下車，古青月甚至不等我手搭上門，直接松開手剎，給我發動了車子，吓得我趕緊退回來系好了安全帶，拽着安全帶質問她到底你要幹嘛。

“我這次是來這裏出差辦事的，沒開車，借你的車送你回去不行麽？”

“啊？可我這身上……”

“先帶你去清理一下，反正你明天才上班，你急什麽？”古青月不耐煩的白了我一眼，我咽了口口水指着高速的方向，“不是，今天堵車，我想早點走不至于明天還不會到……”

“現在走，你無論什麽時候走，今天都會堵車，等會不要走高速回去，或者你明早早點開車走，反正遲到一次兩次也沒事，你怕什麽？”

“那遲到扣得錢不是你的你自然不會心疼，那可是我辛辛苦苦，起早貪黑，忍受了多少挨罵才拿的少得可憐的工資，你哪會知道我的難處。”我這逮到機會就喜歡吐槽自己的工作和工資，哪知道古青月冷眼瞥向我，停下了車，轉身手搭在了方向盤上看着我。

“辭職了，我養你。”

“啊？”我給嗆住了，啥？我不敢相信的看向古青月，她這是把我當狗在逗吧，但是我看見她認真又不茍言笑的臉收起了笑容，頗有些尴尬的捏了捏衣角，我是替她尴尬，不是我自己尴尬。

“你這接話茬夠快的啊，不去當相聲演員真是太可惜了，真的！你看你都把我整愣住了，聊天技術很高超啊你，哈哈！哈哈……”我越笑越沒有底氣，尤其是看見古青月越來越冷得不舒服的眼神，我這笑聲也蒼白無力的慢慢弱息。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古青月這句話真的讓我沒忍住笑了出聲，我像是聽到了什麽特別搞笑的笑話那般，捂着肚子笑的前俯後仰，不顧古青月那慢慢惱火的臉色，笑到最後我都岔氣了，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淚花，靠在座位上大口呼吸。

我終于是笑好了，轉頭看向古青月那已經黑了的臉色，冷笑着挑眉，“古青月，你有什麽資格說這句話？”

“只要你肯，我就有資格。”

“啊？我肯？我為什麽要肯這種東西？我有什麽理由要肯這種東西？”古青月越認真的回答我的問題我越是想笑，我已經分不清總現在是什麽心情，嘴角的笑容到底是幾個意思，扯出她的右手，把那枚紮眼的戒指湊到她的面前，就像是一把刀，紮進了她的瞳孔裏，她吓得瞳孔放大，幾度失魂。

“你要怎麽養我？當你的小三麽？當你們家庭的第三者？讓你出軌？包養我？當上今天那個莫須有的身份，‘狐貍精’麽？那你也太看得起我葉若了，當你的小三，我還不夠資格。”

“你為什麽要這麽輕賤自己……”

“輕賤？到底是誰在輕賤我？到底是誰在踐踏我的尊嚴？我葉若确實不是什麽頂天立地又自力更生的好人，但我，有我自己的選擇和堅持，你了解我麽？我現在都開始懷疑，你現在變得這麽自大又盲目自信，是在國外學的那套麽？”

“我怎麽不了解你？我們那麽多封信，我廢了多少只筆和你互訴衷腸，我不了解你？”

“你也知道，我們那麽多封信，可你還是當年的古青月麽？當年的古青月不會這麽将自己的想法強加于別人，也不會對着我說這些愚蠢又無可救藥的話。”

“我變了，你又何曾沒有變？”

“對，我變了。我變得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自己能要什麽，自己可以要什麽的成熟。我明白自己的資格，我明白自己該得到什麽，不該得到什麽，我知道了我該如何走下去每一個明天，而你，卻從來不想給我一個真實的明天。”

“我有過！我一直想給你，可你卻不給我機會！你知道你那封信，我當初看見我是多麽的發瘋失心，我是多麽的發狂失去意識，而你呢？你當時不過才十幾歲，怎麽能狠下那麽痛的心來給我寫那封信？你讓我失去了古青月，變成了現在的我！”

“我不想和你讨論以前的事情，你把我放下，我要回去，請你離開我的車！”我不想翻舊賬，尤其是和古青月的舊賬，那是剪不斷理還亂的聯系，也是無可割舍的一段思念，可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回憶起那些任何事情，強制下了逐客令，古青月卻把我的手抓住，按在車頂上，整個人壓在我的身上，不顧我的反對，咬住我的嘴唇，疼得我喊出了聲，她松開嘴，後退得看着我。

我有些害怕，蹙着眉頭看向她，她眼中的不可思議，唇上一點紅，有些懊惱的擡頭看向被她攥紅的手腕，松手，退回了位置，低頭許久一言不發，一絲慌亂的頭發挂在耳邊，我擦了擦嘴，一手背的鮮血，像是開放在無人區的紅玫瑰，我抽出了紙一把擦去，沒有任何留戀。

“你的心，怎麽變得這麽冷……”古青月留下這句話開門離去，我不敢擡頭，卻還是沒忍住從後視鏡裏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目不轉睛，我怕我一眨眼，她就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我的淚不受控制的充斥了眼眶，模糊了視線，看着她的背影在我的世界裏慢慢變得不清晰，淚水掉落，吧嗒滴在了座位上，我難掩臉上的悲傷，手指死死地掐着，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我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開着車行駛在路上，沒有換衣服，沒有回去，而是一邊擦眼淚一邊開着車往A市去，我從來沒有覺得這條路如此漫長，尤其是開到半路便開始下雨，雨水沖刷着我的視線，我放慢了腳步，停在了路邊，按下了車窗，雨水順着風刮了我一臉，很冰，卻不足以讓我清醒。

“古青月，我們，注定要錯過彼此的。”我任由雨水潑灑在我的臉上，吹進了我的脖子裏，衣服也濕了小半，我閉上眼睛感受着雨聲，再次睜眼，我多麽希望，我眼前出現的人，會是古青月。

多少次，我希望她能意外的出現在我的面前，無論以什麽形式，讓我看她一眼就好，別無他求，僅此而已。

可是，她真的出現在我的面前時，除了無盡的心痛和讓我痛苦的回憶，我還剩下什麽呢……

我們真的相愛麽？這是我無數個夜晚思考的問題，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衡量的标準，但我知道，我一直都很痛苦，痛苦到用煙酒來麻痹自己的思考能力，直到，她結婚很久，我才戒了它們。

小葵一路上都趴在睡覺，而我在晚上終于到了家，渾身濕漉漉的拎着小東小西從電梯裏走出來，吓了隔壁鄰居一跳，拉着他的小孩不敢靠近我一步，我冷冷一瞥，如同從神海裏游出來的鬼魅，打開家門，走了進去。

家裏好冷啊，真的好冷啊。沒有人煙的家，沒有一絲光的空間，我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看着身上的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又一個的水漬，沒有忍住內心的情緒，壓抑着自己無聲哭了出來。

那一晚，我坐在床上看着那些從家裏帶來的所有和古青月有關的東西，就這麽開着燈，在深夜裏放空冥想。

孤寂的夜，麻痹的人。

等我反應過來該上班時，鬧鐘已經叫了五六遍，我這才意識到該上班，被子也沒有疊，将那些東西随便放在床上，開始換衣服，飯也沒做，拿着包便出門趕地鐵，戴着口罩的我被地鐵裏的人擠得有些惡心想吐，捂着嘴巴靠在角落裏，來到公司樓下，想買早飯卻根本沒有胃口，匆匆上樓打卡上班，卻發現我是最後一個到的，辦公室人看見我站在門口，紛紛擡起了吃早飯的頭，不敢相信的看向我走到了位置上。

“稀罕啊！葉若你今天差點就遲到了！還是踩着點的，你平時不是第一都是第二，今個兒，你不會是剛從老家趕來吧？”

“你是怕昨天堵車，今早從B市趕來的麽？”

“早飯吃了沒？等會要開會。”

“哦……知道了。”我沒有搭理，倒了杯熱水給自己捂手，卻發現這水在自己的手裏，怎麽跟一塊冰一樣涼手，越捂越冷，開始将辦公室的外套披在了身上，可手腳還是像是從冰箱裏拿出來的玉米那般硬邦邦的。

早上開的會我也是聽得迷迷糊糊，一個上午都對着電腦屏幕發呆，一口水沒喝，等到了中午，我也是昏昏沉沉的睡去，根本沒有胃口吃，一覺睡到了上班，下午還接到了A大學的任務，我一邊腦子像是煮熟的八寶粥那般晃來晃去，手指在鼠标上按來按去，直到下班了，我還在辦公室裏加班。

七點，終于加班，我拎着包像是一只落魄的流浪狗，站在公交站牌等公交車來，卻看見了古青月和一個男人說說笑笑的從對面的馬路走過去，我的視力忽然變得清晰起來，手無力的垂在身側，視線追随着他們。

那個人，不是莫問，應該就是古青月的老公吧。我冷笑着看向他們的背影，郎才女貌十分登對的夫妻，多少人羨慕不來的家室和外表，我嘲諷的扯了扯自己的包帶，看向那駛來的公交車，低下頭走進去，找了個最靠後的窗戶位置坐下，經過他們身邊，我還念念不舍的追尋着他們的影子。

我就像是月亮，永遠追着太陽，因為只有她，才能給我一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