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恍惚間找到很久之前的感覺
恍惚間找到很久之前的感覺
明明前一晚還在感慨人生,第二天南珂就立馬投入到戰鬥狀态。人前的她,依舊是那個值得信服、掌控全場的樣子,她已經越來越熟練地去做一個真正的總裁。
發布會結束,大家才算松了口氣,當然真正意味着結束的,是在距離五百多公裏的思南集團的某把交椅上,得到了紀一成的最終肯定。
“處理得不錯。”南珂收到了紀一成簡短的微信,這也是掌管思南集團後第一次得到他的誇獎。
只不過往往在這個時候,最想父親,他一定會打來視頻,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把自己誇一頓的吧。
接受完采訪,一眼望去站在狹道盡頭等她的是晁希。他穿着白襯衣,帶着那個太陽項鏈,神采奕奕的站在那裏,間隙中正和一個外國人交流着。人和人啊,有過那麽一刻也就足夠了。
南珂看見他便不由自主地綻放起微笑,突然想起昨夜晚風輕輕吹拂的畫面,那一會兒也才終于放松下來。
晁希看她和幾位同事一起走過來,面露喜色,還沒停止和外國友人的交流,一口流利的英語十分悅耳。
“這是安興中華區的COO,他們正要在武漢建造一個寫字樓,剛才我和他短暫交流了一下,現在地已經批下來了,了解到我們的‘南珂設計’,似乎是很感興趣。”
南珂和對方友好地握了握手,短暫交談後,互留了聯系方式,接着給了陳安和姜納一個眼神,兩人便趕緊上前,繼續和外國友人交換着信息。
她靠近身邊點,晁希便小聲說着,“早晨陳安讓我值機,你看有沒有不合适的,可以再調換一下。”
南珂接過手機,能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氣,他每一天都是清清爽爽的。前邊挨在一起的三個座位是他們,後排兩個一起的座位是屬于自己和晁希。
她擡頭看看他,點點頭,“都行。”
他事無巨細,總是做的很好。
她也沒問為什麽,大腦裏閃過的念頭也只是自顧自地認為他一定覺得和自己最熟而已,可總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此起彼伏,也可能,只是錯覺。
坐上飛機後,沒有按照正常的時間起飛,等候多時的乘客都很焦躁,乘務員只能一遍遍過來解釋,現在天氣遇到些臨時變化的狀況,等合适了會盡快安排起飛。坐在一起的兩人在這樣的環境裏,一時間也失去了昨晚那種健談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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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以前我也經常遇到過。”南珂還安慰着他,把頭發散了開來,盡量讓自己變得放松。
“反正我有的是時間,陪你等我不吃虧。”他半開玩笑的,作為員工,作為朋友。
“記得有一次在羅馬飛往日內瓦的航班上,飛機在空中震動的很厲害,好像快要掉下來了,大家都很害怕,當時我都把遺憾寫好發給爸媽了。”
他眼神凝重,“不會的,那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你身上的,你也不要去回想了。”
“放心,能說出來的就不算什麽心理陰影。”是啊,我蔣南珂經歷過的大事還多了去了呢,那當然不算什麽陰影,因為那個不算事故的故事裏,旁邊坐着的是林屺和幾個同學,那回她安心極了。
關于林屺那為數不多的相處記憶,她幾乎沒有跟人提起過,只會在千分之一與之相似的時刻突然從腦海裏蹦出來,給自己短暫的安全感。
乘務員很快又推着小車提前安排起了小食,南珂看晁希一口一口吃得很香,她想他一定會長命百歲,他心态總是這麽好,實在是太無憂無慮了。
沒多晌,飛機的燈終于暗了下來,整個機艙瞬間安靜了,空氣中傳來起飛前機長充滿磁性的聲音。
晁希收拾完自己小桌前的東西,又幫南珂收拾着,把她當成個小孩子照顧。她戴上眼罩很快迷糊了過去,晁希看向窗外的眼神,卻不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靜态的南珂,真的很美,她稍卷的頭發微微浮動,纖細的手臂抱在胸前,被眼罩遮擋後仍清晰可見的高挑鼻梁,嘴唇有着絕美的弧度線條,當然不僅外在的如此,她還擁有太多美好的內在品質,畢竟她尚能對曾為陌生人的自己不設防的善良接納。
他有個念頭,如果你不是你,我不是我,只是偶然在旅途中遇見的不知彼此過去的人,該多好。
他仍知道自己是胡思亂想,知道那些不可能的預設十分離譜,知道在如今這樣際遇的人設下想入非非是不道德的,可依舊無法停止在這半黑暗的空中逐漸不受控地展開。
他睜着眼睛,眼神裏充滿着不為人見的憂郁,思緒飄了很遠,到頭來只是可惜,可惜自己自卑的自信,自己是身無長物的晁希,而非對一切唾手可得且素未謀面的紀允存。
他第一次體會到在愛裏的卑微是什麽感覺,深陷感情的人總是在經歷不斷否定自己後又不斷肯定的過程。
飛機的陣陣颠簸打亂了他短暫自由的靈魂,乘客們也紛紛從睡意中醒來,南珂嘴角微微顫動,掀開眼罩望向了窗外,雲朵是灰黑色的,伴随着很遠處傳來的陣陣雷聲。
恰巧在她回過頭的時候,和正探向窗外的晁希近在咫尺,近到能看到他的睫毛卷曲的方向,能衡量出他眉眼的距離,也把他下唇中間那道淺淺且性感的溝壑盡收眼底。
晁希趕緊把身體靠在椅背上,“還好嗎?”
“嗯,剛才的震動吓我一跳……”
話音未落,更為明顯的波動和傾斜充斥着周身,大家驚恐起來,甚至有人開始不受控地大喊大叫,也有的孩童哇哇的哭起來,讓本就壓抑的氛圍更加慌張,晁希趕緊護住南珂的身體,雙手捂在了她的耳朵上。
衆人驚魂未定,飛機上傳來了空姐安撫篤定的聲音,可這在強烈的颠簸面前毫無意義。
晁希依舊全力保護固定着南珂,他們彼此看不到對方的臉,可心跳不斷加速。在他的懷裏,有着前所未有的坦然安定。曾經,林屺也是這樣護着自己的,恍惚間,讓她找到很久之前的感覺。
這一秒又一秒變得具象,時間好像與他們擦肩而過,原來她從來不懼怕風雨,只要有個人堅定的站在她這邊。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穿過了朵朵烏雲,淅瀝瀝的雨還在下着,窗外開始漸漸透亮,這轉瞬驚心的旅程像極了人生之路。
晁希松開身來,南珂也坐直了些。她再無睡意,小聲說了句“謝謝”,拿下眼罩看向窗外,看着遠處,又喝了口水,打開手機看着以前的照片,始終沒有再與他交談。
她有點心動,有點慌亂,責備着自己容易因別人而撥亂的內心。她不想這樣就被輕易感動,被情緒支配情感,她怕自己因此陷入泥潭。
晁希摸了摸項鏈,把它翻轉到正面,貼近自己的身體,某些時候,他給自己定心的信仰如此簡單。後來他也始終端坐着,就只坐在她身旁就很好。
這趟回程感覺格外漫長,等下了飛機大家又跟無事發生一樣快步出站坐上了早已等候多時的公司的車。回到公司就仿佛又回到了原點,在這裏她很自由也很枷鎖,前幾天頓時如夢一場。
第二天午飯時間,邱晨帶着組員們一起有說有笑,恰好碰到南珂與財務總監在餐廳門口說着什麽。
這是分開後再次在公司碰面,南珂假裝不經意的看到晁希,他的臉上風輕雲淡。他似乎很快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完全和自己昨天開始翻江倒海的感覺南轅北轍,她有些厘不清了,只剩有些酸楚的情緒不斷蔓延。
南珂打好飯,一回頭就看到邱晨向她招手。在邱晨對面右邊的右邊是晁希,看南珂過來微笑了一下。邱晨一臉期待,似乎又有什麽驚天大八卦,果不其然。
“你這兩天不在,集團可是熱鬧了。”
“怎麽了?”
“吳廣拓吳總監,正和他老婆鬧離婚呢。”
“那很正常,他們不早都分居了。”南珂飛了個白眼,似乎在替他老婆打抱不平。
吳廣拓是營銷總監,他的老婆仇董子承父業是股東之一,要說當年鳳凰男靠女人上位并不誇張,吳廣拓平日盡顯谄媚姿态,私德敗壞,南珂早就看他不順眼,上次清理門戶的時候卻硬是被紀一成當作是忍辱負重的精兵強将給留下了。
“以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吳廣拓有外遇了,就在營銷部,親密舉動還被人給捉了,仇董直接鬧到了辦公室,多少人都看着呢。”他小聲描述着不可描述的大事。
“這麽刺激。”
“我是不是不該和總裁透露這些。”邱晨笑了起來。
“別打岔,繼續,那女的是誰呀?”
“你絕對猜不到,我直接說了吧,是個九零後,去年在年會上跳新疆舞領舞的那個。”
“額…雖然不記得你說的是誰,九零後,有點過分了吧。”南珂無語,自己還是個八零末。
“可不是怎麽的,現在咱集團真的有點亂,風氣不好,自由戀愛也就罷了,這種把感情當利益交換的我看不慣。”邱晨把菜全都放到大米上攪拌,話說了好多,一口都還沒吃。
此時整個餐廳此起彼伏的都是對爹味八卦的大聲讨,有的嗤之以鼻,有的津津樂道。
南珂正有些思考之際,看到晁希對面的洛洛給他夾了個雞翅,“看你喜歡吃,這個送你了。”随即羞澀的低下頭。
“謝謝,不用了,我吃飽了。”晁希又用她的筷子給夾了回去。“我先回去了。”他端着盤子起身對着邱晨說,和南珂點了點頭。
“洛洛你這太主動了,瞧你把人晁希都吓着了,人家小鮮肉哪見過你這大妖精的架勢。”小胖喝着飯後酸奶大笑着直言不諱。
“要你管。”洛洛生氣離開。
午飯後,邱晨邀請南珂一起去品嘗同事從雲南郵寄過來的特産。
南珂一手拿着鮮花餅一手拿着乳扇,慢慢走向窗外眺望風景,餘光中才發現晁希的桌子上擺放了好多精致的小玩意,而他正在電腦噼裏啪啦的快速敲打着。
“在忙什麽?”她走近。
“在修改導師布置的論文。”他擡頭看到南珂吃東西的樣子很像小女孩。
“你英文很好的樣子,感覺比我這個留過學的還要厲害的多。”南珂看他的論文是全英文的。
“英語是我上學時候最喜歡的一門課,平時也喜歡聽一聽國外的新聞。”他邊敲邊答,手指在鍵盤上運作很快。
南珂把鮮花餅一口吞,用紙巾擦了擦手,拿起了他桌子上精致的項鏈,“很漂亮的項鏈。”
“你喜歡嗎?那送給你了,他們從雲南帶回來的。”
“那可是朱璎精挑細選的送給晁希的。”周游突然小聲地來了一句,表情略顯猥瑣。
一會洛洛一會朱璎的,南珂把項鏈放回原處,“既然是女生們送你的,我就不奪人所愛了。”
“別這麽說,其實我都不想要。有一顆太陽就足夠了。”鬼使神差的,晁希一句話就命中南珂心底。
“那也不見你戴。”
“純銀的,我怕氧化了,所以小心存起來了,等重要場合再拿出來。”他停下了手中一直忙碌的論文,眼神誠懇,倒像個犯錯的孩子了。
“随你吧……”南珂潇灑離開,鼓鼓嘴巴,心裏卻徒增一份歡喜。
回辦公室後,南珂二話不說就讓秘書起草了一份關于禁止辦公室戀情的規定,還計劃寫入公司章程。只是這正式的規定剛剛在群裏下了補充通知,感覺被針對了的吳總監就立馬沒好氣的來找了南珂。
以前南珂也會看在仇董面子上不多和他計較,現在被她抓到這麽大一個把柄,竟然還親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送上門來,終于可以好好奚落一番了。
晁希拿着兩張演唱會的門票,在門口等吳總監出來。他聽到南珂對着吳總監直白的唇槍舌戰,完全不加掩飾,模糊中聽到了“我的公司規矩我來定”這樣的話。他心裏默默佩服,她的确是有那樣讓人無法辯駁的底氣。
早晨這個通知在群裏發的時候,女生們都垂頭喪氣的,晁希卻心情很好,這的确幫他拒絕了許多騷擾。
門開了,吳總監氣炸了,為數不多的幾根頭發在風中飄搖,臉拉的又長又大。
“南珂,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晁希小心踏入,南珂正在用酒精噴桌子。
“是時候,剛才當面打臉渣男,太爽了,就是他噴了我一桌子,我得好好消消毒。”
“還是你有辦法,我長話短說,這個是我下周六晚上在滿江體育中心的演出,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以帶朋友來看。”
她拿過門票,是菠蘿音樂節,還是vip區的最前排,“就兩張?我讓秘書多買些,發給朋友們給你去捧捧場。”
“買不到這麽好的位置的,這都是內留的,我媽媽實在是沒時間,到時候錄下來給她看,這個你就和你朋友來吧。”他笑笑就離開的。
他沒有說出,其實是留給演出人員家屬的,他不需要其他人的捧場,他們樂隊的票如今也算一票難求,他只是想讓她能去。
從大學開始,他就跟着樂團走了大江南北很多城市,在滿江演出的次數不多,可這回他沒和身邊的任何人說,他已經想好要選擇做建築設計師這條路,想盡量淡化自己作為鼓手的角色,想漸漸放棄音樂夢想,甚至計劃正式入職思南集團後就徹底和音樂告別。
南珂把票拍下來發給了甜北,“有興趣嗎?”
甜北簡直是秒回,“啊啊啊!當然有空了,天知道有個閨蜜包養我是什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