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再見已是陌生人

再見已是陌生人

從滿江回到上海,短短路程裏,播放了許多流雲和月的老歌,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和她剛分開時的痛不欲生。

他的摯愛,他的難忘,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她過的好嗎?是不是早已漸漸淡忘了自己。

一別如雨,再次見面,已是七年後。

在華燈初上的上海,一家便利店裏,她正帶着四歲的兒子在酸奶區認真選購,而他在演唱會彩排間隙,出來透透氣順便買些飲料。

恍如夢寐間,是他先認出她的。

她的背影依舊婀娜,霞姿月韻,穿着杏色風衣,頭發随意的盤起,聲音溫柔耐心。

店裏人不多,她便格外顯眼。

一瞬間,裹挾着洶湧的回憶撲面而來。

如果當年自己堅持,如果愛下去,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南珂。”他輕聲道,帶些疑問語氣。

可話音剛落,他就後悔了,說好的互不打擾的,可終究是在将來的某一天,他先食了言。

他總是預感會與她再見,哪怕是一瞬,他一直等着她出現,可沒想到邈如曠世。

在他一米範圍外的她,聽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她遲疑了一秒,但并不完全确定,可回頭時已忍不住淚眼盈盈。

如今的頂流晁希,帶着閃耀的明星光環,早已雲合景從,他變化很大,看上去也不再是那個陽光少年,臉上分明的棱角充滿故事,只是眼神的清澈讓她确定,是他。

那一刻彼此共通了一個道理,原來靠時間想要拼命忘掉的人,是頂不住見面的,一切都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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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木成心許,到如今的難賦深情,感情裏有些東西是時間卷不走的。

星霜荏苒,他可以枯萎,可以褪色,可以塵封在心底,卻難以完全抹去,無論他做過什麽,分開時有多麽狼狽,在她心裏他始終是那個站在自己陰暗時刻裏最熠熠生輝的人。

她低了低頭,一句話也沒有說,拉着孩子走向了收銀臺,孩子也聽話可愛,不吵不鬧。

一切果決又幹脆,仿佛在心裏彩排過太多次,讓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只得愣在原地,再次看向她的時候,她已經走出門外再次消失在人海中。

潛藏在回憶中的每一秒,它的重量,壓得他喘不過氣。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還記得第一次有所交集的時刻嗎,還記得生死相許的瞬間嗎,那些他想都不敢想卻總是不斷夢到的珍貴過去,此刻浮現在腦海中顯得蒼白。

夜幕将至,像他的心,落幕了。

他明明看到她早已失去光的眼神裏百感交集,到底是她至今還在恨自己,還是早已釋懷了,認命了。抑或和自己一樣,始終沒有放下,無法輕易面對,他一時萬種猜測襲上心頭。

而事實是,生活早已變了另一番模樣,她自知現已配不上他。

她又怎麽可能舍得恨他,畢竟他們曾經那麽相愛。

很想問問她過得好不好,可她一定是過得很好的,從她的打扮就能看出,她從來都是養尊處優的,這不正遂他願?

又很想問問她,現在的你幸福嗎,你可知我并不像表面光鮮反而過得辛苦?

可自己再沒有合适的關懷身份,一切不過是空花陽焰。

千言萬語失了聲,她的轉身給了他答案,社燕秋鴻,百念皆灰。

等了多久,忍過青春,卻憎恨別人奮不顧身。他開始悔不當初,今天他終于擁有了一切,卻唯獨失了她。

所以,再次相逢,是許久不見的窘迫還是從未消失的愛意?

懷而不在,念而不得,終其一生滿是遺憾。

等四下無人之時,她抱着孩子蹲在地上,仿佛被抽幹了力氣,剛才盡力掩飾的端莊和鎮定瞬時崩塌。

像父親臨終前躲在廁所哭泣的時候一樣,她不敢哭出聲,壓抑着巨大的悲傷,只是這次她沒流淚,在兒子面前她用盡全力保持最後的冷靜。

本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早就走出來了,原來根本沒有用。不是星野後來跟她偶然相遇忍不住把原委說清楚,也不是因為初桐後來通過甜北和她解釋過,是她自己早就想通了,他當年為何要演那出戲做到那麽決絕,也不過是為了自己,而承受巨大的傷痛。所有人都想努力挽回他們的感情,只是她回不去了。

可如今再見到他,曾經深愛的人就那樣活生生的站在那裏,看到他淩厲又絕望的眼神,一如當年分別時,便再也支撐不住。

孩子卻被一旁緩緩而過的公交吸引,上邊印着“幸福”。

兒子笑着說,“都沒我幸福,我最幸福。”

“是的,我們東東最幸福。”每次不管多難受,看到孩子胖嘟嘟的小臉就什麽都煙消雲散了。

我們倆都是不幸福的人,所以東東你一定要幸福,但願你的人生路上沒有這樣難以啓齒的坎坷。

第二天,她回到思南集團上海的分公司,安置好兒子,去門衛上取了星野寄給她的票,星野知道南珂這一年裏一直忙着在分公司裏籌備。信封上一層薄薄的灰,半個多月了快要塵封了,決定再三還是拿着票進了場。

每次有晁希的演出,星野總會在門衛給她的郵箱裏放上一個信封,裏邊裝着演唱會門票,這麽多年了,她一次都沒有打開過,有的直接扔在了垃圾桶,有的放在郵箱深處,不去理會。

她沒有進專屬vip通道,也沒有習以為常的保镖,簇擁着狂熱的人群,穿越在片片吶喊聲,她今晚就當一次他的普通觀衆。

在星光閃爍、群星璀璨下,人氣最高的他,只要做一個動作,就能讓全場瞬間瘋狂或者安靜。過去的一幕幕,在他溫柔的音樂裏不斷閃現。

身邊的女孩們為之瘋狂,舉着牌子的,臉上畫着他英文名字的,穿着應援他的整齊T恤,音樂高潮時的紫色花海。南珂在其中獨顯安靜,望着遠處,曾經那個熱烈赤誠的少年好像又回來了。

這麽多年過去,我們都在老去,感嘆時光的無情。此刻,大屏幕上的他那麽具象,不似夢中的模樣。

沒有奇裝異服,就一身簡約的黑西裝,站在那裏靜靜唱着,足以釋放出屬于他的魅力。

她一直不敢去看和他有關的任何消息,她怕一看到那張臉,就會有無數遺憾湧上,那道傷足以讓她找回曾經的不堪。

36歲的蔣南珂,來聽晁希的演唱會,這算不算是理想中的告別。是的你沒看錯,在她心裏,這是告別不是懷念。在再次見到他之前,她自認為的放下,其實并不夠徹底。

希望從今往後的夢裏,不再有他,希望在無助的時候不再想起來他會怎麽做,在某個和過去高度重疊的瞬間裏,不會再想起他的輕聲細語。

一切不必再靠想象,遠方的他,那麽閃耀,和她記憶裏的一樣,永遠令人熱淚盈眶。他就那麽真實地站在那裏,确定是她這一生已無法再擁有的人。

一滴晶瑩的珍珠,卷攜着記憶深處的歷久彌新浸濕眼角,千言萬語,仿佛在說,就這樣吧。

一首接着一首,仿佛都在懷念他們那無比炙熱的感情,他傾注了多少,才有了今天,又是如何艱難的走過的那段日子,才讓如今性情大變。

等演唱會深夜散去,晁希和同伴們收拾着舞臺,無意中從大屏幕中瞥見了觀衆散場時的情景,某個身影不正是她,是不多加懷疑的确定是她。

晁希迅速讓星野去門口攔下,他想是時候了,是時候該好好見個面,他那快要沸騰的無法抑制的想念啊。

雖然沒有任何理由,只是他無數崩潰時幻想過的一幕,他會很釋懷的出現在她面前,聊聊過去,再次重來。

擁着人群終于見到了外面的星空,天氣微寒,心情不錯,是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像是把某個無比巨大的遺憾從心髒深處挖走一樣。這樣的一次遠距離的會面,就足以讓過去過去,讓永恒沉澱。

“南珂…”星野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滿頭大汗的。

看他步履匆匆的模樣,便明白了他的來意。

體育館後的安靜的咖啡廳包間裏,和剛才喧鬧的演唱會現場大相徑庭,跟着星野的腳步走了進去,見到了他。

南珂一臉釋懷的模樣,倒是他,萬衆囑的明星,一時間竟緊張到手足無措。這輩子,也就是在最在意的人面前才這麽患得患失。

褪去演出西裝的晁希,穿着休閑的紫色毛衣,深色牛仔褲,一見到她就站起身來。比昨天看起來,多了些少年模樣。

彼此停頓了幾秒鐘,他笑笑,拉開她面前的椅子,“坐。”

暖氣夠熱,南珂把外套脫下來,放在一邊,抱着已經點好的咖啡暖暖手。

“也不知道你的口味變沒變,真沒想到我們能在上海相見。”

空氣中多了些尴尬,幸虧咖啡店老板放起抒情的曲子。

“我沒想到你會找我過來,沒有粉絲見面會什麽的嗎?”她其實想說,我還以為很早之前我們就一刀兩斷了。

“那倒沒有。我也沒想到你會來看我的演唱會。”他笑了,一笑起來的模樣還是那麽純真。

“你別誤會,只是今晚恰巧沒事幹,又恰好有張票,聽聽當紅明星的音樂,也不錯。”她喝杯咖啡,十分優雅的,盡力掩飾自己的真實理由。

“別打趣我了。”

“還記得你在以前的家裏說着我自是蒼龍,你真的做到了。”

她提起他曾說過的話,便立即讓他帶入了當時的情景,他便還抱有一絲希望,她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日夜想着對方。

“你……這些年,還好嗎?”他垂下的眼睑妄想遮住眼底的炙熱。

“挺好的,家庭幸福,事業順利,在上海開了分公司,滿江市又多了幾個新的地标式建築,有回去看到嗎?都是我們的作品,對了,現在還有個可愛的兒子。”

她當然明白他不止寒暄那麽簡單,所以她對自己的現狀侃侃而談,不停宣告着自己的完美生活,試圖打消他的念頭。

“你兒子确實很可愛,像你。甜北也還好嗎?”

“她過得也不錯,西西上小學了,她老公現在是公司的中層,他們又生了個女兒。”

挺紮心的,她們都成家立業過得很好,只有自己,第三人稱,是單數。

“我經常回憶起我們過去的事情,那時候真幸福,你…還會記得我嗎?”他擡眼認真地看着她。

他真是慣用如此深情的眼神,當年就是這樣答應他的,淪陷在錯誤的愛戀裏,才有了那樣一道傷疤。

“會想起,會回想我父親去世那一年,是怎樣一點點走出來的,會想起自己曾經那麽瘋狂的一些行為,年輕真好,總是能奮不顧身。”

她十分坦誠,說起生活中的的那些狂風暴雨,此刻都顯得格外平靜。原來當時的糾結難堪過不去,在很久後的今天也不過如此令人一笑了之。

“我覺得你沒變。在某些位置上,我也是,我一直沒有走出來…”

話被驟然打斷,“我們這麽多年沒見了,人都是會變的,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了,過去的就過去了,如果強行改變,那些美好的記憶也會變了味。”

那還盡量維持的清明的心被她幾句話搞得渾濁,所以不見面就是不愛了嗎?就是失敗了嗎?他頓感自己才是一敗塗地,一廂情願就要願賭服輸。

“他對你好嗎?會不會因為我,有嫌隙。”

他摩挲着手指,拼命從沉底的漩渦裏找點安慰。想得到她肯定的答案,那他便有機可乘,可又怕夢想成真,她會委屈不如意。

“他對我很好,是你可能都做不到的包容,我很感激命運”,她摸了摸肚子,“現在我又有了寶寶,我真的很幸福。”

她的幸福給了他重重一劍,神情開始變得晦澀難懂,“你說我死後有人會為我哽咽嗎?”此刻他萬念俱灰,疲于解釋,試圖威脅。

“你也很幸福啊,人要懂得知足。你有那麽多狂熱愛你的粉絲,你必須長命百歲,否則你對得起他們嗎?不要說死不死的,我以前想過一死了之,現在看來,幸虧沒有做傻事。”

“任何人都不是我活下去的動力,我從來都沒忘記過你,南珂,你是我生命的根本。”

“不要這麽說,我早就放下了。今年我已經36歲了,早就過了為愛奮不顧身的年紀了。再說當時,是你先放棄的。”

“如果當時我們……”他一直都想知道,他那個自以為是的答案的背面,是不是有另一種美好的可能?哪怕是謊言,哪怕是一瞬,他等着她的回答。

她當然不會說出,她曾無數次幻想過的happy ending,可惜……

“可惜沒有如果,我們沒法計量沒有存在和發生過的事情。”

“我怕有些話不說,就再沒機會了。我現在也有了和紀允存抗衡的資本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們還有可能。”

“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好嗎?我們不可能了,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重來的。晁希,記住,可以往回看,但再也不要往回走了。”心動是本能,可忠誠是她的選擇。她一字一句的說出來,的确是一個三十多歲女人該有的成熟。

一次次的情緒反撲,讓他感覺窒息,想放棄可又做不到,想繼續,卻又被輕易抽離。是他一直不清醒,也是他一直活在過去。他徹底沉默了,心仿佛墜入冰冷的海水,他有那麽多的以後,但是沒有現在了。

“時間不早了,我得去接東東了。”她看了看手表,微笑着起身。

他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她的心不由一顫。這種感覺和那時候的太像了,他總是有手段讓她瞬間頹唐。

兩秒鐘的清醒,讓她掙脫開他的挽留,決絕地走出房間,在咖啡廳門口慌亂地攔住一輛出租車,徹底消失在人海中,斬釘截鐵的不再給他留任何幻想的機會。

而站在不遠處望着心愛之人果決離去的他,再也沒有合适的理由阻攔,這輩子,恐怕就只這樣了,最後一絲希望也被她消磨殆盡,最後一點渴求也如星辰般的碎片散落一地。

幾分鐘的會面,匆匆結束,像那段感情在彼此的生命中潦草上鎖,卻徒留一生的遺憾。

他愛的人,就這樣走了,頭也不回的,仿佛那段刻骨銘心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又仿佛,冥冥中注定着,他中了孤獨詛咒,就是個要漂泊的人。有沒有那麽一刻,你也像我一樣,明明皎月無間,卻遁入塵埃萬裏。

多年前,是一個宿命般的偶然把他們捆綁在一起,如果早一步或者晚一步,都不會有今天的他們,所以如今的“幸福”是不是也該感激命運的饋贈?

她心裏的每一寸都不會再為他燃燒,也許是她怕了,最後的最後,正是如此痛徹心扉。他們沒有告別,沒有再見,沒有擁抱,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散了。

這就是故事結束,而不是未完待續。但是他始終堅信,相遇一定有意義,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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