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情難自禁

四十二章情難自禁

沉鐵鑄就的吊腿踩着地面直發出“铮铮”的聲響,裙甲和吊魚随着蘇其央的腳步一擺一合,小臂上的臂甲偶爾擦過腰上的護腰,竟然将束好的腰帶擦松,很快掉落在地。

走在她後面的賈如谷将之拾起時,蘇其央察覺到腰間有什麽物件離身,便也快速轉身彎腰。

一個起身,一個俯身;賈如谷的頭磕到了蘇其央的下巴上。

“啊。”蘇其央吃痛地叫嚷了一聲,擡手揉着下颌。

賈如谷滞停在原地,無措地看了看手中握着束腰帶,又看了看她。

“你今日怎麽沒有喝藥?”蘇其央突然發覺聞不到往日的藥草味,面色緊張起來。

“你關心我?”賈如谷先是一愣,随後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不要瞞我。”蘇其央哪有閑心同他笑,“玄林臨走前,到底給你留了多少藥?是不是已經喝完了?”

賈如谷不動聲色地錯開視線,道:“只留了二十天的份量。”

他仍不習慣對上別人眼中太過濃厚的關切。

“那怎麽辦?已經過去十幾日了。”蘇其央急了,下意識地揪住他的衣袖,“城中是不是買不到?這藥是拿來續命的麽?”

月華如水下,賈如谷覺得被她碰過的地方有些發燙,心髒也鼓鼓作響。

“賈如谷,你......不會要死了吧。”蘇其央看他不說話,以為事态嚴重,揪着衣袖的素手驟然脫力,便滑落下去。

鬼使神差般,心神恍惚的賈如谷在那只手落下前堪堪接住。須臾之後,他立刻反應過來他正執着蘇其央的手。

他也不知為何,竟有些貪戀她眼中殷切的關懷,不願放開。

“是續命的藥。”賈如谷不舍地松開手,厚着臉皮騙她,“我快要死了。”

實則也不算騙,禦醫總說他的死期早就到了,也不知是用什麽吊着一口氣的。

賈如谷細細看着蘇其央臉上幾經周折的神色,心中升騰起一股病态的歡快。

被人惦記着、在乎着,原來是這樣的感受。

.

翌日,上黨城外的北狄軍比之昨日少了一大半。

将軍甲外罩着一件繡衫袍服,使得蘇其央看起來少了幾分厚重威嚴,多了幾分風雅飄逸。

“白姑娘,剩下的北狄軍都往西邊去了。”王數見蘇其央走來,連忙告訴她北狄軍的行蹤。

蘇其央眼底烏青,看來是一夜無眠:“水源是不是正好在西邊?”

王數聞言後神色慌亂:“是!這可如何是好?沒了水源還怎麽守城,我們要出兵交戰麽?”

“外頭有十萬人,我們撐死了也就三萬。你想硬碰硬,那只能是白白送死。”蘇其央搖搖頭,又問他,“唐生青有沒有交待你做過什麽?”

王數知道她問的是地道一事,答道:“早已動用所有的廂軍和鄉兵,大概後日應當能挖好。”

“再調動一半的禁軍。”蘇其央在心中排兵布陣,盤算了許久後道,“他們想掐斷我城的水源,我們也不能閑着,要送上一份大禮。”

“是。”王數乖乖聽命,可臉上仍有憂慮之色。

蘇其央又連忙說:“至于水源,王大哥不必憂心,唐帥司說過城內有一口深達四十丈的水井,可保足百姓們喝上半年。”

王數皺起的眉目這才舒展開來。

“不過嘛,我們倒是要裝出着急的樣子。”蘇其央看着城下的铎辰鮮勒,心生一計,唇邊的淺笑暈開,“還請王大哥替我取來紙筆。”

.

铎辰鮮勒今日調了八萬的兵力去上黨城的周匝尋水源,而他則親自駐守在城門前。

昨日來時還是整整十萬的士卒,收兵後卻少了數千人,也不知城中又死傷了多少中原人。

铎辰鮮勒看着城牆上黑壓壓的人頭,心裏也在盤算着什麽。

突然,城牆上有許多守軍一齊吼道:“铎辰鮮勒!你是不是調了兵力前去斷城中水源?好陰險、好下作的手段!”

先是愣了數秒,旋即他便得意地放聲回應:“是又如何?早就勸你們降城了。”

“铎辰鮮勒,那狡詐至極!北狄人所作所為便是這樣的惡劣行徑麽?”

“铎辰鮮勒,你殘害胞弟、劣跡斑斑。蒼天有眼,你不得好死!”

“铎辰鮮勒,你為人狼子野心、狠辣兇殘,不僅想殺害北狄五世子,還意欲陰謀篡位。”

“铎辰鮮勒,你內心龌龊、污濁不堪,竟敢對你父王的妃子下手,其心可誅!”

“铎辰鮮勒,你可真是天底下混賬玩意兒的集大成者!今日我就要替你們北狄撥亂反正,快吃爺爺我一箭!”

......

各類各色的謾罵聲紛至沓來、經久不散,北狄步兵們在立起的重重鐵盾後面面相觑。

這下就算是最後排的士卒,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夠了!說得都是什麽渾話!有膽就下城來一戰!”铎辰鮮勒滿腔怒火溢至咽喉,可又找不着能對着出氣的人。

可城牆上的守軍們無動于衷,仍然放聲大吼着,義正言辭地列舉着铎辰鮮勒的種種罪名。

“好!你們很好!你們也就只能逞一時的口舌之快!”铎辰鮮勒額上青筋幾乎要爆破出來。

身側有一名将領,讨好地道:“二世子息怒,這些守軍定是眼見水源将斷,這才氣急敗壞。”

铎辰鮮勒的臉色這才有稍許的好轉,冷哼道:“等後方送來的鐵甲到了,數萬名步兵一擁而上,我看他們到時候要如何低聲求饒!”

.

蘇其央吩咐禁軍們肆意辱罵北狄二世子後,便怡然自得地回府了。

隔着炊房還有很遠,她鼻子靈,能嗅得一股飯香味,于是她匆匆走去。

面糊從甑底的圓窟窿眼裏掉下去,每團都拖着條小尾巴,啪嗒落入滾水中,沉底後很快上浮。

廚娘撈出煮熟後的面團,那小小面團都是圓腦袋、小尾巴,像極了河中蝌蚪。廚娘将之沖涼控水,拌上鹽蒜蔥姜鹵汁,又淋上些芝麻油。

看了好一會兒的蘇其央這才明白廚娘在做什麽,上前詢問:“還有近十日才是元宵,怎麽做起蝌蚪粉來了?”

廚娘做得專心,方才一直沒意識到身後有人,聽到聲音後連忙轉身,手上的面糊弄髒了質地柔軟的布錦護腰。

看清來人後,她不由得一愣。面前的姑娘身着上狹下寬的衷甲,身量高挑,眉宇間盡顯英氣。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姑娘家。

“是不是唐生青讓你做的?”蘇其央見案桌上還擺着糖霜、澄沙、饴糖、甜瓜蜜餞、皮凍和麥芽糖,大致有了猜想。

廚娘回過神來,明白這人是唐老爺的貴客,恭敬地答道:“是,老爺說他想吃乳糖圓子、澄沙團子,還有水晶脍、琥珀饧、宜利少、糖瓜蒌......”

“你去休息吧,不用再做了。”蘇其央發誓她今日一定要揍唐生青,眼皮直跳,“我去找他。”

她說了千遍萬遍要節約餘糧,敢情這個唐生青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的。

一想到文姨那麽好的人過得如此貧寒,而位居高官者卻能衣食無憂,她就不甘心地想要為文姨鳴不平。

臨走前,蘇其央也沒忘記順走幾包滴酥鮑螺和諸色龍纏。

.

北狄軍營。

正是深夜。

忽聞上黨城中有守軍擂起戰鼓。

铎辰鮮勒聽後便匆忙下床,帶兵傾巢出動,殺出軍營。随後他令衆人在離城門數公裏處擺開陣型,嚴陣以待,準備迎戰。

然而通宵達旦到天明,北狄軍還是沒迎來守軍劫營,甚至連半個人影也看不到。

天将破曉,倦意也上來了。

“你們幾個,爬去山上看看。”铎辰鮮勒也摸不準這是個什麽情況,便派人向城中張望。

六位士卒聽令後,快速登上城中附近的一座小山丘。

不多時,六位士卒回來複命:“城裏瞧着沒什麽人,也沒有燈火。”

另有一名将領說:“這群守軍應當是不敢正面交戰的,只怕其中有詐。二世子,不若調走部分步兵回營看守。”

铎辰鮮勒想了想,道:“也許是挖通了地道,調虎離山,那此事便交由你負責了。”

“先蹲坐休息,原地待命。”等了快一個時辰了,铎辰鮮勒忍着睡意對着其餘士卒們下令,“只是蹲坐會兒,都不許睡。”

可北狄軍白日裏為找水源奔波了一天,晚上又突然被叫醒,緊張了徹夜,早已是人乏馬疲。

此刻衆人驟然放松警惕,松懈下來,都東歪西倒地睡去。

铎辰鮮勒自然也是沉沉睡去。

.

上黨城中。

“敵軍軍隊後方有黃塵揚起,應是有人帶着部分步兵和騎兵回營了。”王數說。

蘇其央點點頭,問:“城門外的那群呢?”

“大多都坐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王數依言答道。

“好。”蘇其央言笑晏晏地戴好鳳紋兜鍪,執起兵器架上的單鈎槍,“随我出征!”

眼前之人舉止言談之間,皆是英姿飒爽。

王數只覺得在她身上看出了前任大将軍蘇夜的氣概,一時之間經脈中的熱血翻騰起來,忙跟了上去。

“騎兵,擺錐形陣!前排騎快些,記得沖散敵軍陣腳。兩翼防護也要眼尖些,在前排突破之後速速進行收割。”蘇其央翻身上馬,握好缰繩。

之前給賈如谷當了一個月的車夫,這段時日裏她又一直待在軍中向王數請教馬上功夫,騎術已趨近上乘。

做那首當其沖的前鋒,她蘇其央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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