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過去

第21章 過去

第二天, 寧裴去找班主任表示自己願意參加比賽,班主任很驚訝,“是什麽讓你這麽快改變了想法?”

寧裴垂着眼不說話, 班主任又說:“最近隔壁周厭班班主任讓我問你,他家是出了什麽事嗎?”

他倆關系一直很好,班主任受人所托,不得不問。

出乎她意料,寧裴說:“不知道,我回去上課。”

他似乎回避這個問題, 但又不像,畢竟他算得上周厭半個家長。

寧裴走了, 班主任不再追問,不過一節課過去, 他們班語文老師回到辦公室, 開始訴苦, “寧裴以前不是很認真聽課的嗎?今天怎麽了?”

班主任問:“怎麽了?”

“他在我課上寫論文……我一看, 兩眼一黑, 看不懂。”語文老師還有點委屈, “你說我說不說他?”

“……那确實有點難。”

上午過去,幾個老師都反應此事,一個比一個哀怨, 又無可奈何。

誰讓寧裴成績好, 壓根不需要上課,以前還裝裝樣子, 現在好了。

中午, 寧裴到食堂吃飯, 剛坐下沒多久, 張讓坐他對面,“怎麽不和周厭一起?”

寧裴低着頭認真吃飯,他沒什麽胃口,一小口一小口,張讓不管這些,追問:“平時不是一直都是一起嗎?”

“也是,最近周厭都不來上課。”張讓像個勝利者,“怎麽了?你們鬧掰了?”

寧裴終于開口,說給自己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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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讓了然一笑:“你脾氣真倔。”

寧裴不承認,不否認,離開周厭,他的話總是很少,不願意和別人交流。

張讓卻很高興,這樣的場景,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只不過每一次試圖靠近,都被周厭打破,現在,周厭終于不在了。

可惜他的高興持續沒多久,一個餐盤突然砸在他旁邊,發出巨大的砰的一聲,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唯獨寧裴沒有,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出不來了。

張讓的筷子掉在地上,他很憤怒,“你有病嗎周厭?”

聽見這個名字,寧裴機械性的咀嚼停頓,他擡頭,看見周厭拽過張讓的領口,蠻橫無理地罵:“滾,別逼我揍你。”

寧裴又低下頭去,繼續吃自己的飯,張讓卻忍不了,“憑什麽?這是你家的?”

周厭心情極差,陰沉着臉,“滾不滾?”

他把張讓從座椅上拽起來,不用耗費多少力氣,張讓氣勢微弱看向寧裴,選擇妥協:“行,不過你是不是得問一下寧裴願不願意和你坐一起?”

“怎麽?這座位是他家的?”周厭原封不動把話還回去,踹張讓一腳,幫助他離開。

四周全是議論聲,尤其是周厭班裏的幾個人。

“周厭吃火藥了?”

“他早上不是來找什麽東西嗎,差點把教室拆了。”

陸傑瑟縮着脖子:“對,厭哥心情不好。”

豈止是不好,早上差點把後排垃圾桶附近的幾個男生全給揍了,幸虧班主任拯救了他們,但也因此,周厭喜提叫家長,但他厭哥很酷地沒理,直接走了。

陸傑有不好的預感,偷偷觀察。

一直到張讓離開,寧裴都像沒事人一樣吃着自己的飯,仿佛對他來說,這只是個很尋常的用餐時間。

趕走張讓,周厭的心情反而更差,他盯着寧裴把平時不愛吃的肉也一并吃進去,終于忍不住:“就這麽迫不及待和別人當朋友?”

寧裴吃肉吃得有些反胃,動作一頓,呆呆地看向周厭。

周厭胸口劇烈起伏着,“和好學生當朋友,你忍很久了是嗎。”看見張讓和寧裴坐在一起的時候,周厭的胸腔像被什麽壓住。

原來,寧裴确實不要他。

可他還是犯賤地趕走張讓,往這邊坐。

寧裴沒聽懂他在說什麽,又低下頭去,繼續吃飯,只不過他覺得這頓飯好漫長。

“我問你話。”周厭握緊筷子,餐盤裏的飯都冷掉他也沒碰一口,只死死盯着寧裴,“連話都不願意和我說了?”

他似乎忘記,上次寧裴不願意開口,是在知道陳若懷孕的時候,是在害怕自己又要沒有家的時候。

寧裴張了張嘴,在周厭幾欲把筷子折斷的時候,開口說:“沒有。”

他很平靜,像往常他們坐在一起吃飯的每個日子,看向周厭絲毫未動的餐盤,“吃飯吧,飯涼了。”

周厭一怔,寧裴放下筷子問:“要去熱一下嗎?”他起身想要拿過周厭的餐盤,這樣的事情他已經做過無數次了,從年幼時候在周厭家,在陳若和江鈴不在家的時候他們還不會自己做飯的時候,去熱菜,他第一次用微波爐是在周厭家。

可周厭打斷他:“不需要。”

他抓住寧裴手腕,滾燙的溫度傳遞到寧裴手上,燙得寧裴一哆嗦,停滞幾秒,寧裴說:“好。”

他從周厭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周厭感覺什麽東西流逝掉了,但這個時候他還沒明白是什麽,現在他只是無法理解地想,還假裝關心自己幹什麽。

寧裴垂下眼,他吃完了,但沒有走,他等周厭,周厭起身,寧裴握緊筷子,看見周厭走向微波爐的方向,手指松開。

原來只是不需要他而已。

他閉上眼,回想着今天上課還沒寫完的論文,他有很多弄不明白的地方,這些東西僅靠他目前的知識是弄不透的,只有更高的學府、更好的老師可以幫助他,班主任說的那個比賽,他去參加培訓的話,可以上手進行實驗,這正和他意,學校的實驗室是給課本準備的,完全不夠用。

一分鐘的時間,周厭頻頻回頭,看見寧裴閉上眼,他也憤怒地轉過臉。

飯菜索然無味,甚至發苦,咽進去之後,甚至令人作嘔。

周厭依然大口大口吃着,吃到吃不進去,他放下筷子,質問寧裴:“你不想看見我?”

寧裴一愣,睜開眼,“沒有。”

“那你閉眼幹什麽?”他感覺胃裏翻湧,受不了兩人現在這副模樣。

寧裴本來想說我在想關于比賽的事情,不過想起周厭并不喜歡他提起關于自己的這些事情,于是改口:“我困了。”

“是嗎。”周厭盯着寧裴辨別他話裏的真假,只不過看見寧裴垂着眼,似乎真的在犯困,心頭的怒火奇跡般熄滅不少,心頭發軟,又覺得自己當真犯賤,寧裴這麽想甩掉他這個累贅,他還是想留在寧裴身邊,沉默很久,周厭摸着自己的額頭說:“我發燒了。”

如他所願,寧裴果然擔憂地看向他,然後坐到他身邊,手背貼上他的額頭,“去醫務室。”

“不去。”周厭享受寧裴靠近他的時候,也不想再被推開。

寧裴毫不猶豫:“我陪你。”

醫務室,校醫見到又是他倆,很驚訝:“你們怎麽又來了?”

寧裴說:“他發燒了。”

“你們還真是……”校醫熟練地給周厭量體溫,一看還真是高燒,連忙給他紮吊瓶,又問寧裴:“你要在這陪他嗎?”

寧裴說:“對。”

校醫樂呵呵:“那好,那我去外面,有事喊我。”

周厭躺在床上,他從小到大身子硬朗,沒生過病,硬生生扛着,如果不是身體燙得不正常,根本發現不了,藥對他沒太大催眠作用,他偏頭看向窗外,太過沉默,最後轉過臉,盯着寧裴,終于低下頭,“裴寶。”

寧裴擡眼。

周厭說:“你趕不走我。”

寧裴不解他為什麽說這種話,周厭又說:“我不會聽你的話。”

所以死了和周仁一起欺騙他的心。

“好。”

寧裴理解了,他當然知道周厭不護聽自己的話,他幫周厭掖好被子,周厭卻靜不下來,他翻過身看着寧裴:“我不生氣了。”

既然寧裴答應,那就不會再因為周仁的話而去參加什麽比賽,離開那麽久。

周厭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他想,這肯定是他最後一次主動低頭,下次再吵架,寧裴不低頭,他死也要撐着。

寧裴又說:“好,你好好休息。”

他依然很平靜,平靜到兩個人好像又和好了,好像昨天的一切并沒有發生。

“你留在這。”周厭閉上眼,卻還是不太高興,用沒挂吊瓶的手抓住寧裴的手,“不準走。”

寧裴沒有應,任由他牽着,過去沒多久,周厭睡着了,他身上的溫度很快降下來,只不過兩人握着的手還是很熱,寧裴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最後還是沒有把手抽出去,他看向窗外,醫務室的外面是操場,此刻,有人在操場上打球,追逐奔跑,一切都平靜而又美好。

一直到周厭醒來,他們都保持着手牽手的姿勢,不過寧裴靠在床邊睡着了,手背上的針已經被拔掉,也被很好地按壓過,周厭艱難地挪動着上半身爬起來,報複性戳了下寧裴的臉,結果這麽小的動靜直接把寧裴吵醒,寧裴睜開眼,“你醒了。”

周厭嗯了聲,寧裴說:“我回去上課。”他想問周厭你要留在這睡覺還是怎麽樣,最後還是沒開口。

周厭不情不願,但他确實一晚上沒合眼,包括消失的那幾天,他不想回去見江鈴,拿身上剩下的錢在外面開了房間,結果被周仁再次找上門。

“行。”周厭再次閉上眼,松開寧裴手的同時說:“我晚上去你家睡。”

寧裴一愣,說:“好。”

和之前這麽多年一樣,放學後,寧裴在他們班級門口看見周厭身影,周厭已經退燒,恢複了往常生龍活虎的狀态,十分自然地接過寧裴的書包,寧裴腳步頓了頓,沒有搶回來。

寧裴騎自行車來的學校,回去兩個人,就得周厭帶他了,寧裴一聲不吭坐上後座,周厭問:“現在不怕了?”

周厭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帶過寧裴了。

寧裴沒有說話,默默抓住周厭的衣擺,像以前一樣,回家的路上也有一條斜坡,周厭下坡的時候總喜歡加速,心髒的失重感傳來,寧裴睜開眼,感覺風吹進他的眼睛裏,街道兩邊的一切都在後退,他沒有再閉眼,而是看着這些熟悉的建築從眼前過去,一幀一幀,像在心底烙上畫片,要把它們牢牢記在心裏。

“怕就抓緊我。”

原來周厭一直知道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寧裴聽他的話,牢牢抓緊,緊接着,周厭站起來,從熙攘的車群中穿過。

趙樂樂今天回來早,她在門口蹲守,門打開的瞬間就準備抱大腿,可門後出來的一只腳并不是寧裴的,趙樂樂一愣,擡頭就看見周厭那張讨厭的臉,嘴一癟,然後看見寧裴從周厭身後冒出來,趙樂樂張了張嘴,想說幹嘛又帶這個讨厭鬼回來,可是想起哥哥這段時間一點都不開心,今天好像并沒有不開心了,又把話咽進去,照舊抱住寧裴的腿。

寧裴把她抱起來,“今天周厭哥哥住我們家。”

趙樂樂萬分不樂意:“為什麽。”

周厭一本正經:“因為要和你搶哥哥。”

趙樂樂瞪大眼睛:“不可以!”

寧裴垂下眼笑了笑,“他亂說的。”

“沒有亂說。”周厭糾正,從他手裏抱走趙樂樂,不管趙樂樂怎麽掙紮都沒有用,最後趙樂樂大喊:“媽媽!有人綁架小孩兒!”

陳若從廚房鑽出來,“你們玩,晚飯馬上好。”

這頓晚飯其樂融融,除了趙樂樂萬分不樂意和周厭一張桌子吃飯。

吃過飯,寧裴把床收拾好,他的床比周厭的小,睡兩個人實在擁擠。

周厭打開手機,全是周仁和江鈴發的消息,他全部選擇全部删除,眼不見心不煩,打開游戲,寧裴瞥了一眼周厭新買的手機,進了浴室。

雖然開了游戲,周厭卻沒什麽心思玩,聽着浴室的水聲,稍微玩了一會兒就心煩意亂,最後還是翻出張卷子。

寧裴從浴室出來,看見周厭坐在書桌前手中拿着只在轉,垂下眼,爬上了床。

聽見聲音,周厭終于從痛苦的解題中解脫,回頭問:“睡這麽早?”

寧裴嗯了聲,“明天要早起。”

“明天不是周末?”沒寧裴看着,周厭沒心思寫,更何況這幾天他落下那麽多課業,腦子裏更是排斥,幹脆丢了筆也去洗了澡。

房間裏開了空調,不冷也不熱,寧裴合上眼聽着水聲,不一會兒就是開門聲,然後身邊的床陷下去,一條手臂橫到他身上,寧裴睜眼,抓住周厭的手腕,不用周厭用力,自己滾進周厭懷裏,輕聲說:“晚安。”然後閉上眼,沉沉地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有完全亮,寧裴的手機亮了起來,有人給他發消息:【車到校門口了】

寧裴準時醒來,推開周厭沉重的身體,周厭沒被他吵醒,但是依然習慣性地想要抓住他,在睡夢中說:“再睡會。”

這回,不像從前很多次故意被抓住一樣,寧裴躲開了,他輕手輕腳下床,很快穿戴整齊,把書桌整理好,又把整理好的包從櫃子裏拿出來,到房門口,他盯着周厭看了好久,最後關上房間門,一聲不吭地離開。

他想,他去平靜一段時間,再回來的時候,他就可以再和周厭像從前一樣,平和地相處下去,不要再難過,也不要再讓周厭難過。

周厭是被趙樂樂戳醒的,趙樂樂非常不樂意有人霸占哥哥的床,趴在床頭戳着周厭的臉,被周厭一把抓住手指,然後哇地一聲,哭了。

周厭力氣實在是太大了,好痛好痛,趙樂樂一邊哭一邊喊:“你虐待兒童!”

周厭的起床氣正要發作,一睜眼看見趙樂樂那張哭得全是鼻涕眼淚的臉,寧靜片刻,忍了又忍,“你怎麽在這。”

趙樂樂抽抽搭搭:“我不在這在哪兒!”

“裴寶呢?”房間裏除了他和趙樂樂沒有其他人。

趙樂樂抽泣:“哥哥走啦!”

周厭一頓:“走了?”周末,又不用上課,走哪兒去?

“哥哥沒有告訴你嗎?”趙樂樂掰回一局,得意洋洋:“可是哥哥告訴我了!他去參加比賽啦!要去一個半月!”

周厭不可置信地愣住,他懷疑自己理解有誤,畢竟趙樂樂說話口齒不清,他問:“他去哪了?”

趙樂樂不哭了,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不是說了嗎,去參加比賽啦!好大的比賽!媽媽說,如果贏了,哥哥就可以去大學了!”

周厭突然覺得自己耳鳴,大概是聽錯了,大概是趙樂樂重複錯了,寧裴已經答應他,怎麽出爾反爾。

“周厭哥哥,你知道大學嗎?”趙樂樂很向往。

所以,他還是覺得自己是累贅,所以假裝答應自己,欺騙自己,甚至連離開都不告訴自己。

怕自己阻撓他?

周厭突然笑了一下。

怎麽每個人都一樣。

趙樂樂哇了聲:“是很好的地方嗎?”

周厭翻身下床,差點把趙樂樂掀翻,趙樂樂哇了一聲,又要哭了,周厭沒有搭理她,連衣服都沒有換就出了門,聽見動靜遖颩喥徦的陳若趕緊從廚房過來,心疼地抱起趙樂樂:“怎麽了這是?周厭哥哥欺負你了?”

趙樂樂扭着眼睛搖頭:“沒有,但是周厭哥哥把哥哥的睡衣穿走了。”

陳若感到奇怪,拍了拍趙樂樂後背,不過孩子之間的事情,她也懶得管。

周厭進了一家網吧,開了一臺機子,卻是握着鼠标在電腦面前發呆,好久,登錄的游戲賬號界面,又跳出來一條信息,來自戰隊的邀請函。

寧裴破例提前半個月進入培訓基地,和他同一期的都是大學生。

“目前高中部的培訓還沒開放,我們也不太放心你一個人住,所以只能安排你和高年級的同住。”帶他的老師推開宿舍門,寧裴聞到屬于陽光的味道,也看見一個人坐在下鋪位置,對方因為突然有人開門而被吓了一跳,帶隊老師也沒料到這個時間還有人在宿舍,說了聲抱歉。

那人站起來,笑了笑說沒關系,轉而看向寧裴:“你好,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高一生吧?”

他朝寧裴伸出手,見寧裴愣神,自我介紹:“我叫姜鶴,是N大的學生,我們未來可能會是同學,所以你也可以喊我師兄。”

姜鶴很明顯是個自來熟,除去周厭,寧裴少和人打交道,他垂下眼淡淡說了聲,“你好。”

見他沒有要做自我介紹的意思,姜鶴也不在意地提議:“你要去熟悉一下實驗室嗎?我可以帶你去參觀,我們的課還有兩個小時才會開始,這期間我們可以在食堂就餐。”

見狀,帶隊老師欣然同意,比起來,姜鶴更加熟悉這裏,畢竟人家從初中開始就來這裏培訓,初中讀了一年就跳高中,高中讀了兩年,跳了大學,算起來,也比寧裴大不了多少,同齡人又是同興趣愛好的人之間應該會更有共同話題,“那寧裴你的意思?”

“我都可以。”寧裴看着姜鶴放在床邊剛剛看的那本書說。

“你想看看嗎?”姜鶴注意到他的視線,把那本書遞到寧裴面前,是之前周仁送給寧裴的那些書中的其中一本,寧裴垂眼,好像到哪兒都有周厭的影子,他搖頭,謝過姜鶴好意,沒有再說一句話。

好在姜鶴話多,領着寧裴出了宿舍樓,又去實驗大樓,實驗室的門都緊閉着,姜鶴給他解釋,“這個基地是專門為了我們這些天才創建的。”

寧裴眼皮一顫。

姜鶴的話并不假,也不自負,他只是很平靜地陳述事實,“N大很适合你,我在你來之前就看過你的資料,如果這次比賽你贏了,我很希望你可以來N大。”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姜鶴一笑,“你有什麽喜歡吃的東西嗎?我相信你坐了這麽久的車肯定累了,不然怎麽會聳搭着一張臉這麽不快樂。”

寧裴一愣,說:“沒有。”

“那沒關系,這裏食堂很豐富,你一定會找到你喜歡吃的。”姜鶴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像看待一個弟弟一樣,帶着寧裴去食堂,去每個窗口問他有沒有想要吃的。

盛情難卻,寧裴終于還是選了幾樣不讨厭的食物,姜鶴笑:“你這麽喜歡吃辣嗎?”

寧裴選的全是辣食,他回過神,才驚覺,這些都是周厭喜歡吃的。

寧裴默默吃着,嗯了聲。

他們吃過午飯,姜鶴本來想帶寧裴去參觀圖書館,不過沒時間了,負責他們的老師來通知,讓寧裴去上課,姜鶴只好遺憾放人。

說的上課是指進實驗室,那扇上午看見的被關緊的門在寧裴面前打開,老師說:“注意這裏的每一樣東西,沒有允許,都不要碰。”

寧裴混亂的心,終于平靜下來,他踏進實驗室,說:“好。”

接下去的日子,姜鶴和寧裴沒有過多的交流,因為寧裴的每一天似乎比他還要充實,每天都在圖書館和實驗室往返,聽老師提起,他在進行自己的實驗,真是厲害。

不過晚上,姜鶴頭上的光又亮了,他用書敲了敲床柱子,終于忍不住:“你每天都在看手機,卻沒有和別人聊天。”

寧裴關掉手機。

姜鶴問:“你在等誰的消息嗎?”

“是。”寧裴不否認。

但并沒有消息。

周厭一條消息都沒有給他發。

周厭現在在幹什麽?

“你很在意的人嗎?”

“是。”寧裴承認。

“那你為什麽不主動發?”姜鶴實在好奇。

寧裴再次打開手機,盯着自己和周厭的聊天框,“我怕他不理我。”

“你也會怕?老師說你今天差點把實驗室炸了。”姜鶴真心佩服他,自己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雖然自負,知道自己很厲害,卻亦步亦趨。

寧裴沒有再說話,他閉上眼,幾分鐘後又睜開眼,給周厭發消息:我學到了很多新東西。

他想和周厭分享。

也想告訴周厭,他睡不好,周厭不在,很不習慣,不過這些都沒必要說。

很快,周厭回了:是嗎?

寧裴說:是。

他果然已經可以很平和地和周厭說話。

不過在這之後,周厭沒有再回複,寧裴也沒有心思去管,白天的學習耗費了他太多精力,他抱着手機漸漸睡了過去。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之後,寧裴變得更忙,不僅要和同級生一起培訓,還要單獨上課,單獨做實驗,他每天晚上都晚回宿舍,有幾天甚至沒有回來,姜鶴太佩服他了,偶爾會給他帶夜宵。

而比賽的日子也很快來臨。

對很多人來說緊張又刺激的比賽,對寧裴來說似乎只是個普通的小實驗,姜鶴在臺下看着寧裴戴着護目鏡平靜地進行每一個步驟,進行自己的演講,贏得所有人的掌聲。

寧裴從臺上下來,看了眼郵箱信息。

來自N大生物研究院辦公室。

半個月前,寧裴終于通過實驗論證了自己的理論,完成了他的論文,他把論文投到了N大生物研究院,也就是姜鶴挂在嘴邊的,說很适合寧裴的地方。

不過,寧裴只是請求對方幫忙認證自己的理論是否正确,沒想到對方給他的回複是:希望能面見,同時發來了一份拟錄取通知書。

寧裴困惑,在一旁等候他的姜鶴瞥見,笑了聲:“那群老頭總是這樣。”

寧裴疑惑地看向他。

“如果你願意和我當校友的話,你可以答應見面,他們會給你寫推薦信,不用多久,你就可以成為大學生。”姜鶴給他解釋:“雖然是研究院的拟錄取通知書,但這是真實有效的,相當于學校的錄取通知書。”

“我沒有報考。”

“我知道,這是一種手段,就像每年的高考狀元都會被幾個學校輪番轟炸争搶,你不樂意嗎?”

寧裴垂下眼,“不。”

姜鶴一愣,有些無奈,不過不再多說,他看得出寧裴比他有主見多了。

寧裴回宿舍收拾東西,他叫的車已經在外面,早上的時候趙樂樂已經給他打過電話,小孩子一邊哭一邊祝福他生日快樂,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比賽的時間卡得剛剛好。

臨走之前,寧裴有些不舍,回去之後,沒有實驗室給他用了。

送他到門口的姜鶴見狀,拍了拍他的腦袋,“希望我們可以大學見。”

寧裴一愣,除去周厭,他從來沒和別人這麽親密過。

他偏頭躲開了。

姜鶴哎呀了聲,“這麽小氣。”

寧裴沒有說話,上了車才和他說再見,姜鶴聳了聳肩,等車走了,感覺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擡起頭卻只看見基地對面被廢棄的空空蕩蕩的房子,姜鶴眯了眯眼,憑借良好的視力發現門口似乎有個未拆封的蛋糕,他走過去,發現還真是沒拆的蛋糕,盒子造型還挺獨特,居然是本書的樣式。

不知道被誰扔在了這裏。

“哥哥!”寧裴一回家,趙樂樂就伸着手要抱,不過家裏沒人,陳若和趙元慶都去上班,難得把趙樂樂一個人留在家裏,陳若還給他發了短信問他什麽時候能到家。

寧裴抱起又重了不少的趙樂樂,拍拍她的後背,“中午想吃什麽?”

“蛋糕!”趙樂樂十分興奮,抱着寧裴不撒手,不停地蹭着他:“哥哥生日快樂!”

寧裴被她逗笑,還未來得及同意,手機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

是江鈴的電話。

“寧裴,你回來了嗎?”江鈴痛苦地問。

寧裴一愣,“回來了。”

“你可以幫我勸勸阿厭嗎?”江鈴不知道周厭到底是怎麽了,兩個月之前,周厭突然不再搭理她,江鈴以為他還在因為她和周仁離婚的事耿耿于懷,沒有再多管他,她知道周厭脾氣,除了寧裴,誰管他他都能一點就炸,和她一個德行。

直到剛才,江鈴回家拿文件,發現周厭的東西全都放在客廳,江鈴吓壞了,以為周厭要跟着周仁走,一問之下才知道,周厭要去打什麽游戲。

江鈴說:“他說要辦休學,要去隔壁市打游戲,我勸不住他,為了防止他跑,我把他反鎖在家裏了。”

江鈴蹲在地上,不知道兒子什麽時候有的這種念頭,她這些年對周厭疏于照顧,也自責過,可更多的她是想給周厭提供更好的生活,也包括寧裴的。

她聽見裏面的踢門聲,砸東西的聲音。

寧裴怔了幾秒,“我馬上就來。”

挂掉電話,趙樂樂眨巴眨巴眼:“你要走嗎哥哥。”

寧裴摸了摸她的腦袋:“對,要去找周厭哥哥。”

趙樂樂癟了癟嘴,忍住眼淚,她知道哥哥每年都要和周厭哥哥一起過生日,都不願意和她一起,趙樂樂萬分不舍:“那好吧,你要早去早回。”

寧裴把她抱回自己房間,“你睡一覺哥哥就回來了。”

“好吧。”趙樂樂很聽話地閉上眼睛。

江鈴蹲在門邊,裏面已經安靜下來,她看着手機消息,全是工作上的,問她什麽時候回公司,文件拿到了嗎,什麽時候可以開始會議,江鈴揉了揉剪短的頭發,終于看見寧裴從電梯出來,松了口氣。

寧裴跑着過來,江鈴不和他多說,開了門,拜托他:“阿姨要回公司了,拜托你了。”

這次的會很重要,不能拖延。

寧裴還未作答,江鈴就整理好頭發,整理好衣服,朝着電梯跑去。

寧裴無法,只能開門進去。

他已經很久沒來周厭家,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客廳亂糟糟的,周厭的書都扔在地方,壞習慣還是如此,除此以外,還有兩個大箱子,陣仗真大,搞得像搬家。

周厭坐在沙發上背對着他,不知道在和誰發消息,噼裏啪啦地打字,聽見聲音,他冷笑:“怎麽了,舍得放我走了嗎?還是準備把我鎖房間裏?江鈴,你所謂的對我好,只有這麽自私的行為是嗎?”

寧裴腳步一頓,“是我。”

他大概真的很久沒看見周厭了,周厭頭發長了好多,遮住了耳朵,也瘦了,轉過身的時候,周厭眼裏還有震驚,握着手機,死死盯着寧裴,問:“你來幹什麽?”

寧裴不知道該怎麽說,江鈴是讓他來勸周厭不要一意孤行的,但他并不打算勸,周厭有自己的想法,想做什麽,想去哪兒,都是自由的。

他張了張嘴,還未說話便被周厭嗆聲打斷,“來看我笑話?”

不懂他何出此言,寧裴皺了下眉,“不是。”

不過這一幕落在周厭眼裏,顯然只是說謊,想想也是,寧裴以前總是給他下套,他多麽心甘情願,現在呢。

周厭笑了,“是嗎?還是你也想說,我沒有用,想法幼稚,會一事無成?”

他咄咄逼人,寧裴一時語塞,了解他大概誤會什麽,等他說完,開口:“是江阿姨讓我來的。”

這話又點燃了周厭不知道哪根神經,越發悲涼,他哦了聲,“難怪。”

寧裴自己怎麽會來。

周厭笑,“那個人是誰?”

寧裴不解,“誰?”

周厭自問自答:“沒關系,不用告訴我。”

又問:“你想勸我什麽?”

寧裴眨了眨眼,“江阿姨都是為你好,你別惹她生氣。”

周厭問:“好的,還有嗎?”

寧裴直直和他對視:“你想做什麽都沒關系,但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別在別人面前亂扔東西。”

周厭笑:“好的,你太煩了,這些都要說,還有嗎?”

寧裴很難得這麽平靜,平靜到他們好像只是在進行日常的對話,他看着周厭逐漸厭煩的表情,聽着周厭越發冷淡的言語,最後說:“沒有了。”

周厭說:“好的,那你以後別再管我了,你可以走了。”

寧裴說:“好。”他蹲下去,把那些書撿起來,看見其中還有自己給周厭做的,不過好像被撕掉了,他無所謂地笑了笑,把書放回茶幾上,又幫周厭把兩個行李箱放好,就像年幼時候很多個陳若回家的晚上,他需要回家了,不過這次,周厭沒有像以前一樣戀戀不舍了,他甚至連最後的眼神都沒有留給寧裴,而是低頭玩着手機。

關上門之前,寧裴說:“一路順風。”

周厭滑動的手指突然一頓,關門聲變得震耳欲聾,震得他心髒直直下垂,他不受控制地朝門口看過去,聽着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張了張嘴,想問寧裴為什麽不挽留自己,那個人到底是誰,他比自己更好是嗎,可最後還是蹲到地上,控制不住地随手抄起一本被寧裴整理好的書想扔,動作停在半空中,書又被重重放回去。

周厭把腦袋埋進膝蓋間。

寧裴平靜地出了門,給江鈴發消息說:對不起。

然後把電話卡拔掉,扔進樓下的垃圾桶,删掉用來和周厭聯系的聊天軟件。

陽光應該是很溫暖的,寧裴擡頭,感覺有點冷,于是他加快速度跑回家,這段路有點遠,跑了好久。

趙樂樂在他床上睡覺,不過沒有睡着,看見寧裴進來,連忙爬起來,寧裴把她抱起來,問她:“可以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趙樂樂不理解為什麽,但還是很懂事地出去,還替他關上門。

只不過沒一會兒,她聽見裏面傳來嗚咽聲,好像有人在哭,趙樂樂急了,不明白哥哥為什麽會突然哭,她只好不停地敲門。

寧裴沒辦法不搭理她,只好出來,捂住趙樂樂的眼睛,語氣很平靜,也不像哭過,他很平常地告訴趙樂樂:“我去洗個臉,我們一會兒出去吃飯。”

趙樂樂眨了眨眼,“好吧。”

她又跑進寧裴房間,擔憂地在房間裏轉來轉去,看見垃圾桶裏有一張照片。

她撿起來,發現是哥哥很喜歡的那張和周厭哥哥的合照,趙樂樂不解地歪了歪腦袋,把照片擦幹淨,又放回了寧裴枕頭底下。

一定是不小心掉的。

作者有話要說:

周厭你老婆沒了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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