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又見

第22章 又見

兩周以後, TUT電子競技俱樂部青訓營,早上六點,白川抱着一堆快遞進門, 擡腳上樓梯的時候,瞥見訓練室的燈開着。

青訓營競争殘酷,熬夜訓練是常态,但也得注意休息,白川邁着虛浮的腳步過去,通過玻璃門, 看見一個熟悉背影,不厭其煩地進行基礎訓練。

“還不睡?”這批青訓生多數才十六七歲, 争強好勝的年紀,印象最深的還是面前這個男生, 白川記得他的名字, 叫周厭, 天賦型選手, 也是刻苦型選手, 入隊兩周, 不知疲倦,白川見他幾次,次次在電腦前, 仿佛不用睡覺。

電腦屏幕印出周厭年輕又倔強的面龐, 照舊一聲不吭。

白川不惱,叮囑:“注意休息。”瞥見周厭電腦訓練時長, 45小時, 驚了:“你兩天沒關過電腦下過線?”

周厭照舊操控鼠标, 對他的話不聞不問, 白川雖然欣賞有毅力願意刻苦的選手,卻也願意他們為了訓練而垮了身體,他講究可持續發展,思考片刻,在懷中一堆快遞中找出來一個小盒子放到周厭桌上,說:“你的快遞,好像是部手機,應該是你家人寄的。”

他看見周厭終于操作出現失誤,屏幕跳出“Game Over”字樣,白川笑着說:“我先走了,你可以睡覺了。”

他走之後,周厭直直坐着,高頻率操作導致右手發抖發麻,快遞盒差點摔在地上。

快遞面單上寫着“周仁”兩個字,周仁真神通廣大,不管他在哪,總有辦法找到他,可惜電話卡被他扔掉,基地大門只要他不願出去,沒人能進來。

周厭面色如常,用刀劃開盒子,露出裏面被包裹完好的舊手機。

電量充足,晃動一下,出現屏保,依然是寧裴睡得沉沉的照片,是某天半夜周厭被熱得睡不着醒來,發現寧裴抓着他的衣服睡在他懷裏時候心血來潮拍下,那時候寧裴乖巧萬分,對他依賴十足,也說好要在一起一輩子。

周厭死死咬住牙關,呼吸急促。

周仁什麽意思?

之前把他手機拿走,現在又還回來,是想告訴他他已經孤身一人,如果不跟他走,那就是真的沒有人要他?

那周仁大概打錯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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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厭拿出手機,底下一張周仁親筆信,周厭此刻居然耐心十足,把信拆開觀讀。

周仁寫,知道他賭氣離家出走,十分擔憂,希望能和他見一面。

誠意十足。

周厭把信撕碎,扔進腳下垃圾桶,起身的時候頭暈目眩,他拿着手機回房,屋內呼嚕聲震天,只剩下他一人還未入睡,毫無困意,他看着天花板,回想過去種種,想起當年收到寧裴買的這支手機時候那種雀躍心情,如今卻是一想起就要無法呼吸。

說好的一輩子,總有人先當了叛徒。

周厭翻着手機,看見他和寧裴視頻時候的閑來無事的錄屏,鼻尖酸脹,一鍵删除,片刻後又瘋狂翻找垃圾箱試圖找回,這些都是他心動的記憶,憑什麽要全部扔掉。

還好手機有雲盤,周厭暗罵自己當真犯賤,一個個重新保存,卻在中間發現一份不屬于他和寧裴的錄音。

懷着好奇心,周厭點開。

“我不需要推薦信,我可以憑自己進去。”

“您臉上的傷怎麽來的?”

“你自己和他說,不要找我。”

“……”

床晃動幾下,震得睡夢中的其他人詢問怎麽了,但無人回答。

白川把大家的快遞都紛發好,正準備回去睡覺,迎面被人撞上,白川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抓住人肩膀,“大清早你幹什麽?”

“放開我!”

對方力氣很大,掙脫他的桎梏,聽出來哭腔,白川一愣,等他回過神來,人已經跑下樓。

也不是沒出過因為訓練壓力太大而出現心理問題的例子,白川還是追了上去,還好,基地大門關閉,沒有允許,青訓生不得擅自出入,白川在晨光中看清,那張雙眼通紅蓬頭垢面短短幾天就瘦得不像人樣的臉,屬于周厭。

他不追問周厭為什麽剛才還在訓練室這會兒卻發瘋一樣跑出來,只問:“你要去哪兒?”

周厭雙手發抖,連着幾日沒有休息,唇色泛白,胸口劇烈起伏,用不該在這個年紀出現在他臉上的絕望神色看向白川,雙唇嗫喏,最後報出地名。

白川問:“你要回家?”

“不是。”周厭回答,又推翻,說:“是。”

“我去開車。”白川轉身,又問:“還回來嗎?”

周厭答不上,白川不追問原因,又告訴他:“如果你還要回來,就要接受心理疏導,如果你的心理素質不能過關,就不能進主隊。”

周厭無法開口,大腦混亂,反複詢問自己為何那天只聽了一半話就走,為何要誤會寧裴。

兩座城市路途遙遠,周厭在昏昏沉沉中睡去,醒來時,白川把車停在小區樓下,看着老舊的小區,白川說:“這裏很适合養老。”

周厭沒有讨論的心思,心髒跳得很快,他從車上下來,直奔樓上,寧裴家的門早就熟門熟路,可站在門前,他突然失去敲門的勇氣。

他是不是傷透了寧裴的心,如此誤會他,又那樣對他說話,所以寧裴才會選擇離開一個半月,選擇不告而別。

那個首先當叛徒的人,是他自己。

他在門口躊躇不安,門鎖卻突然轉動,與此同時,陳若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樂樂你開門幹嘛呀?”

趙樂樂稚嫩又熟悉的聲音傳入周厭耳膜:“好像有人在外面走嘛,我就看一眼。”

趙樂樂推開門,看見一雙眼熟的鞋,再往上,穿着松垮T恤,一張憔悴的臉。

不是周厭是誰。

趙樂樂愣住,沒關門,周厭突然局促,不知道該怎麽再開口,該如何乞求原諒,居然不敢進去,他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又聽見搬動東西的聲音,一擡眼,看見趙樂樂費勁地搬着一張板凳朝他走來,還未開口,趙樂樂就搬着那張小板凳往他腿上砸,哇哇大哭,“你走開!你走開!我讨厭你!你走開!”

趙樂樂力氣小,怎麽砸都不痛,周厭不躲不阻止,趙樂樂又哭又鬧騰,沒一會兒就累了,扔掉板凳繼續哭,“都怪你!你把哥哥趕跑了!”

她說話口齒不清,周厭當真沒聽清,只聽見哥哥兩個字,心頭激蕩,如今已是放學時間,寧裴還未回家。

他裝作正經樣點頭應,趙樂樂卻哭得更厲害了,陳若聞聲而來,看見門口站着周厭也是一愣,周厭喊她一聲陳姨,陳若笑了笑,抱起趙樂樂哄她:“別哭了啊哭什麽呀。”

趙樂樂抽抽搭搭,陳若一邊拍着她的後背一邊看着站在門外的周厭,寒暄一句:“怎麽瘦了這麽多。”

周厭強裝鎮定地笑了笑,陳若又說:“你來找寧裴的話,他沒告訴你他不在家嗎?”

周厭愣住,剛想問他去了哪裏,是不是又是那個培訓基地,趙樂樂聽見這話卻又繃不住情緒,在陳若懷裏扭過身來雙手亂煽,“不要理他!媽媽不要理他!都怪他!都是他害得哥哥哭了好久!都是他把哥哥趕走了!”

趙樂樂打着哭嗝,被陳若阻止,“不要亂說話啊樂樂,哥哥只是去讀書了。”

終于聽清的周厭卻如遭雷劈,趙樂樂哪怕再讨厭他都不會說謊,一瞬間心髒被壓得喘不過氣,恍然想起寧裴生日那日和他說“一帆風順”,那話到底是寧裴祝福他還是祝福自己。

周厭不得而知。

他在陳若讓他自己去聯系寧裴的聲音中下樓,精神恍惚,到最後一級,踩空,跌倒在白川身上。

白川哎呀了聲,還沒來得及問怎麽了,一摸,這小孩兒身上滾燙,趕緊送醫院,發燒到40度,人進入昏迷,再晚一點就要撒手人寰了。

白川心有餘悸,一邊給隊裏彙報情況吩咐任務一邊守着人,終于在第三天等到周厭醒來,周厭用幹澀的聲音說:“手機。”

白川打着盹,聞言摸出周厭帶在身上的手機,款式老舊,得好幾年前的款了,還真是勤儉。

周厭手背挂腫,麻木到沒有知覺,他反複撥打一個號碼,全都提示“空號”,直到手機罷工。

白川看見那串號碼眼熟,和周厭留給基地的緊急聯絡人號碼一致,周厭剛進醫院那天他就打過,畢竟生病得聯系家人,可惜聯系不上,白川忍不住問:“你給誰打?。”

周厭雙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未作答。

白川問:“你還回基地嗎?”

周厭遲緩地轉動眼珠,看向他,好久,眼角溢出眼淚,他說:“回。”

當晚,趙樂樂終于又等到了一周一次和寧裴通話的機會,握着手機十分興奮地喊:“哥哥!”

寧裴剛出實驗室,迎面一股風,不等他說話,趙樂樂迫不及待:“前幾天周厭哥哥來了!”

寧裴腳步頓住,随後問:“是嗎。”

“不過你放心哥哥!我把他趕走了!”趙樂樂邀功一樣,又憋住哭腔問:“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寧裴擡頭看向天空,月朗星稀,像一塊巨大的幕布。

他說:“我沒有走。”

趙樂樂不懂,哥哥不在家了,不就是離開了,她記得那日寧裴收拾東西,僅帶走幾件衣服,告訴她要去讀書,趙樂樂以為的讀書是早出晚歸,可寧裴沒再回來。

“我就是去過我自己的人生了。”寧裴摸着口袋裏的藥笑了一下。

-

被他扔進垃圾桶的東西,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趙樂樂撿起,又用相框存好。

想想也是,有些東西實在沒必要扔掉,畢竟是一份記憶,扔掉,反而顯得過分在意。

取了藥,重新鎖好櫃子,寧裴倒一杯溫水服藥,口渴并未緩解,他忍着想要喝水的欲望,把自己送進被子下,終于在藥效起來之後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寧裴被鬧鐘喊醒,他像往常一樣毫無留念地起床,洗漱完畢,塞兩口面包,抱着昨天未完成的任務趕往學校,出門的時候,看見對門的門緊閉着,下意識停下腳步,然後又頭也不回地離開。

寧裴上午在圖書館,下午去實驗室,本來要待到天亮,奈何導師的電話響起,導師哀怨地問:“你昨天怎麽不理我?”

“後來有事。”

“真不是裝死?”導師不信,一提專業以外的東西,寧裴能十天半個月不理,換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這人心高氣傲,實際只不過是滿心滿眼只有他的研究罷了,導師不等答案,又問:“你現在在哪兒?”

“實驗室。”寧裴不再碰實驗室裏任何東西,只拿筆記錄剛才的數據。

“一天?”

“半天。”他已經心思不在電話上,回話的速度極慢,慢到換個人都會以為他已經挂電話的程度。

導師終于欣慰,細想又不對,接着問:“另外半天呢?”

“圖書館。”

這回輪到導師沉默,恨鐵不成鋼:“你就沒去醫院看看你師兄?!我都和你說了他車禍住院,你就不舍得理一下你的人情世故?”這種情況遇過很多次,他們這種熟悉的人倒還好,可換成他人,不知道聽多少人說過,說寧裴是個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瘋子,說他目中無人,當真拿捏住了他“天才”的稱號。

沒人應,只能聽見刷刷聲,導師直覺不好,問:“你在幹什麽?”

半分鐘後,冒出來一句:“在記錄數據,晚上八點,我會去的。”

“為什麽是八點?現在不能去?你再晚一點,醫院就不能進人了!”導師懷疑八點是寧裴預估的能夠完成實驗的時間,知道光說這種話沒有用,最後丢下一句:“你信不信我把你鑰匙沒收了?”

這招百試百靈,寧裴似乎并不懂什麽叫威逼利誘,次次當真,在導師的催促下,趕在醫院門口的水果店關門之前,買一籃水果,進了姜鶴病房。

姜鶴剛吃過晚飯躺在床上百無聊賴,一條腿吊在半空翻着手機,好不容易看見病房門被推開,接着,寧裴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出現,姜鶴雀躍的心情瞬間變成驚訝,“你還知道來探病?”

因為實驗被打斷,寧裴現在心情算不上美妙,但他面上不顯,只默不作聲把水果放好,見狀,姜鶴不管他回答不回答,調侃:“不過你是第一個在晚上六點多來探病的,去給我洗個蘋果。”

眼見寧裴自顧自坐下,居然從包裏拿出電腦,姜鶴頓覺不能讓他這麽輕松。

寧裴擡頭,視線從姜鶴健全的手落到受傷的腿,盯得姜鶴心裏發毛,回想自己什麽時候惹到他,半晌,聽見一句:“好。”

姜鶴猛地松了口氣,真怕他開口就是考自己論文,當初要是知道寧裴比導師還恐怖,說什麽也不游說他和自己當校友,還成了同門。

寧裴進洗手間又出來,說是洗個蘋果,他給削了皮,手法漂亮,扔下來一圈連貫果皮,看得姜鶴嘆為觀止,問:“你專門練過?”

“沒有。”寧裴把蘋果切得整整齊齊,不過當年經常給周厭削而已。

姜鶴笑笑,邊吃邊感嘆:“有生之年居然能吃到你削的蘋果,被老師趕過來了?”

寧裴不說話,默認,姜鶴已然習慣他這般沉默,談起昨晚,“聽張決說他們去給你祝賀喬遷之喜了,本來我也要去,真是可惜。”

“你的腿怎麽傷的?”寧裴不願意提起昨晚,直戳姜鶴心窩:“你不是沒有車?”

姜鶴一梗,“怎麽和師兄說話?被共享電動車撞了,現在的大學生真的是騎車不看路,我走路上都能把我撞了,真的是一點也不準備讓我去見我偶像。”

他說着,從枕頭底下翻出一疊文件。

“偶像?”寧裴低頭,看見文件最上方的封面寫着“共享交流策劃案”。

“對,偶像,就這個戰隊的。”姜鶴萬分不舍,“老師都和你說了要轉交給你吧?這可是我熬了一晚上做出來的策劃案,你好好看看啊,到時候幫我要個簽名。”

姜鶴說着又絮叨:“長最帥那個就是,不過脾氣不太好,常年行走在違規邊緣,我都在裏面寫了。”

姜鶴平時挺正經一人,談起偶像來倒是仿佛年輕十來歲,寧裴不能理解他把一個脾氣不好、經常違規的人當偶像的心理,本想翻開策劃案看一眼,哪料姜鶴突然說:“快推我出去遛個彎,我要發黴了。”

寧裴頓覺後悔,方才切完水果應該直接走人,現在趕回學校,實驗樓還沒上鎖。

寧裴看向受傷的腿問:“你可以下床?傷筋動骨不是一百天起步?”

“沒那麽嚴重,就是不方便走路,你去樓下幫我借輛輪椅。”他連上廁所都自己杵倆拐杖,就是艱難了點。

無法,寧裴只好根據姜鶴要求到底樓急診部借輪椅,刷完身份證,正想轉身,有人擦着他身後過去,一陣談話聲。

“還要不要吐,不然給你找輛輪椅?”白川扶着周厭焦急。

房子太久沒住,下午他問周厭需不需要送臺電腦過去,許久沒人應答,心頭咯噔,心想是不是網上的言論讓周厭十分憤怒,不知道是誰透露周厭撞見現場,大義滅親把人送出基地,大家都想問一問周厭是何感想。

匆匆爬上網觀摩一陣,确保周厭沒有出來罵人,白川松了口氣,但這氣還沒咽下去,周厭電話打不通,白川放不下心還是打算親自去看一眼。

結果一推門,周厭衣服未換躺在沙發上,地上幾個空酒瓶,這下白川真要咯噔了,前幾年周厭訓練沒日沒夜不要命,早就熬出胃病,滴酒不能沾,他還沒開口,周厭就扶着沙發背嘔吐起來,臉色慘白。

“死不了。”周厭吐得說話聲音沙啞,聽得刺耳,白川不再多嘴,扶着他拐上電梯。

寧裴停頓半分,待身後人群經過,又推着輪椅轉身朝住院部過去。

外面冷,姜鶴只要求在走廊轉,去護士站和護士們溝通交流,要到幾個號碼,問寧裴:“你要不要?你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

沒回應,一回頭,寧裴站是站他身後,卻拿着手機認真看,八成是在看什麽文章,姜鶴無奈,“問你呢。”

寧裴一心二用,姜鶴說什麽聽得清清楚楚,只不過話題他不感興趣,幹脆裝聾作啞,被逼問,頭也沒擡地拒絕:“不需要。”

“你當真要和你的實驗室過一輩子?”

姜鶴還以為寧裴會說肯定答案,沒料到,寧裴居然放下手機,認真思考一會兒,“一輩子指多長?”

這題真把姜鶴難倒,這誰知道?

“我承諾不了。”寧裴把姜鶴問題當真,想當年他也和人承諾過一輩子,後來這一輩子原來也才短短十幾年。

姜鶴聽出他話裏有話,略顯詫異,寧裴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問他:“還要逛逛嗎?”寧裴很想放姜鶴一人坐輪椅馳騁,他剛才搜了一下醫院的輪椅,發現并沒有電動功能,難怪推着走的時候撒手就不動,祈禱姜鶴最好說不需要。

然而事與願違,姜鶴說:“去樓下吧。”

既然出來,讓他這麽早回去是不可能的,寧裴只好把人推進電梯,到了底層,電梯門開,門口擺着垃圾桶,姜鶴喊:“等等。”

他把剛才要來的號碼從口袋掏出來,作勢要扔,寧裴問:“你幹什麽?”

姜鶴遺憾:“本來就是給你要的,我要來有什麽用?性別都不符合我要求。”

“你主動要的?”寧裴問。

“不然呢?”

“那你為什麽要扔?”主動要來,更應當珍惜。

姜鶴一愣,心想得,寧裴總在這些事情上堅持,幹脆不扔,往寧裴口袋一塞,寧裴躲閃不急,手伸進口袋要還給他,被姜鶴握住手腕,難得和人這般接觸,更加不适,還未開口,聽見有人喊了姜鶴一聲。

姜鶴笑着回頭,看見白川,“好巧。”

白川也說:“好巧。”他視線落在姜鶴和寧裴交握的手腕上,又覺寧裴眼熟,似乎在哪見過,姜鶴替他解答,“這就是租你房子那個,我師弟寧裴。”

昨晚事多,白川忘性大,現在想起來,剛想打個招呼,姜鶴就激動得快從輪椅上站起來,同時松了手,喊,“厭神?”

白川回頭,果然周厭跟着他過來,白川道:“我馬上就好。”

周厭未應,胃裏翻湧,視線落在寧裴手腕,那裏被落下來的衣袖遮住,剛才牽手那一幕落入心底,心髒像被什麽東西剖開,遏制他的呼吸。

這麽多年過去,寧裴身邊有新的朋友,甚至有了戀人,也是正常,他該替他高興,祝福他,然而現在,他控制不住自己嫉妒的心。

視線過于灼熱,寧裴垂下眼去,想來也是,短短兩天,居然再次見面,定然惹人不快,他鎮定地抓住姜鶴輪椅,落入周厭眼中,十足的照顧姿态,當年這份體貼只有他能體會到,如今卻給了別人。

然而這個別人還在問白川:“能要簽名嗎?”

他當然不會給簽名!

白川了然一笑,他和姜鶴認識很久,就連寧裴的房子都是姜鶴牽線搭橋,知道姜鶴把周厭當偶像,之前一直想找機會帶他們見一見,沒料到恰好碰上,正想答應,卻瞥見周厭面露不快,連忙道:“下次我給你送過去,我們急着去挂水。”

他給姜鶴解釋一遍,說周厭胃病犯了,其餘也不多說,姜鶴只好退而求其次,戀戀不舍,目送他們離開。

姜鶴此行已經足矣,一路上給寧裴介紹周厭,換來一堆沉默,姜鶴停下單口相聲問:“你累了?”

正好找到借口,寧裴立馬承認:“是。”

“那我們回去?我已經滿足了,多虧你今天來。”

寧裴卻不滿足,今天就不該來,半分不想今晚再靠着藥物入睡,明明心如止水,生理反應還是逃不過,人體當真是最值得研究的,幸好現在還沒出現口渴狀況,他推着姜鶴回電梯口,沒料到兩人還沒進電梯,姜鶴接到了白川的電話。

白川問:“你方便嗎?”

“我方便,我的腿不方便。”

白川沉默,走投無路:“那麽你朋友方便嗎?”

姜鶴看寧裴一眼問:“什麽事?”這得看情況。

白川無奈:“基地臨時有事,我必須得回去,但是周厭這邊需要有人看護。”

夜間急診,醫生護士才寥寥幾個,還是先緊着重症,周厭這種自己能動還沒癱透的,挂水得家屬盯着,他問:“如果可以,能不能麻煩你朋友幫我看一會兒人?”

實際也沒抱什麽希望,周厭從進輸液室插針到現在半句話沒吭一聲,要不是胸口還在起伏,之前有過胃穿孔經歷,白川真怕他下一秒進搶救室,他打着電話,并未發現剛才無半分動靜的人這會兒突然單手緊緊攥住扶手,沒擡頭,耳朵卻專心落在他的電話上,心跳如雷,繼而心髒又重重墜落,暗罵自己簡直癡心妄想。

寧裴無心去聽姜鶴在說什麽,電梯叮的一聲到了姜鶴所在樓層,跨出去的時候,姜鶴說:“當然可以,是吧,師弟?”

作者有話要說:

周厭:見到老婆了!

明天也是0點更新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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