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再見
再見
“上次,和你在這裏遇見的六號房的人,喜歡吃芒果,都記住了?”
“記住了。”
那個人愛吃芒果。
我把芒果放在鼻子底下聞,“我已經把是你要知道他們愛吃什麽跟他們說了……”
“啊。”我差點站起來。
“怎麽了?”
“有……有些難為情。”
“沒事,六號房和十七號房的人願意告訴你,這就是好的。”
我又想起了方叔叔的話。
“六號房的人願意告訴你……”
“雨川,你聞這芒果,聞了一早上了,都要讓你玩壞了,你到底吃還是不吃啊。”周媽說。
“吃的。”我剝開皮。
“還是榨汁喝更好,要不我幫你榨成汁?”
我剝開的芒果,連皮帶肉去了大半。
“不用,我就這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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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川,你真是長大了,以前你是不太喜歡吃水果的,這芒果還好,火龍果就不行了,你總說那沒滋沒味的,我們怎麽勸你,你都不吃,現在好,不挑食了。”
“雨川,你吃芒果和火龍果了?”方叔叔也說。
怎麽一個個的都這個反應。
“嗯,現在覺得也沒有什麽難吃的,反而挺好。”我說,“再說,我要與他們交朋友,總得,有點誠意。”
“你可以下一樓去看看。”
“還是算了吧,我還是不喜歡有很多人的地方。”
我坐在床上,看着窗簾。
哎,我的窗簾,我想拉就拉。
我走過去,一把拉開了,我沒去特意看他,不過我還是看見了,他在那裏畫畫。
他的生活,除了畫畫,就沒有別的了。
我最近才知道一件事,偶遇是有多麽難,上次我什麽都沒想,就那麽遇見他了,現在,無論如何,都遇不見了。
我不再去想別的事,雖然那些事也經常冒出來,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
在我連續送了一個月的水果後,終于有了回響,十七號房的人對我說了謝謝,雖然是方叔叔幫忙轉達的。
今天,我抱着懷裏的東西,跑回了病房,我慢慢把紙攤開在床上。
方叔叔說,這是他給我畫的。
一顆芒果。
我笑着跑向窗邊,他在那裏,不對,不行,我又立馬跑回去,幸好他沒擡頭。
“方叔叔,你可以問問他們,如果可以,能……能和我見面聊聊天嗎?就在你這裏。”
“我能幫你問問。”
今天我就被叫過去了,我知道那人是十七號房的人,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會在明天叫我。
十七號房的人,是個女孩,很長的頭發,“你好。”她向我點點頭,“你好。”我也說。
我們只聊了幾句,時間也很短,說的是謝謝我送的東西一類的話,不過這樣,也已經很好了。
這些天來,我和她有點熟悉了,雖然我們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不過她是愛唱歌的,有時候,聊得好了,她也會給我哼幾句。
她不愛笑,說話聲音很輕,昨天,我喝到了她給我留下來的湯,她給我留下了字條,說是她家裏人給她煲的。
我床上還放着她送的三只紙船,就算是這樣,她也給我一種他人勿近的感覺。
我聽護士說了,明天,我就能去外面走走了。
我現在去方叔叔那裏,準備找他要不要了的廢紙,去挑一挑,她說下次,可以教我折紙船,只要我有紙的話。
我到了方叔叔的辦公室,差點退出去,他在那裏。
“昨天有事,忙得我忘了跟你說了,今天他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吧?”方叔叔說。
“可以。”我說。
“你想先跟他聊天,還是先和我聊?”
“你先忙。”我說。
我看向他,他生得确實好看,只是這眼睛是死的……
我指了指門外。
他先出去了,“方叔叔,我們去外面說,不影響你工作,和之前一樣。”我說。
“好,不過不要亂走。”
“之前的芒果謝謝。”
“之前的芒果謝謝。”
……
“那個,你畫得很像呢,栩栩如生。”
“比着你給的芒果畫的。”
真尴尬呀,應該說些什麽呢?我想了那麽多,怎麽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他望着前方,眼神很平靜。
一時之間,我們誰也沒說話。
“你的畫,表達的是開心。”我說,他收回目光,看向我。
老天,救命。
“一顆芒果而已,為什麽會是開心?”
“好了,如果你們願意,明天再聊吧。”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方叔叔就出來了。
我們每天都只能聊一會兒,只是方叔叔定的。
這時間過得可真快。
明天,乃至再明天,我都沒有見到他。
這些天,他有時畫畫,很多時候不畫。
我出去活動有有些天了,無論是一樓,還是外面活動的地方,我總是不自覺就去找他的身影,我告訴過自己,不要這麽做,可當我發現時,就已經在這麽做了。
這裏是我第一次出來活動時待的地方,就是爬上一圈圈如泛着漣漪的石梯,上面是很大一片寬闊的場地,離石梯五步遠的地方,有一個大圓臺,大圓臺裏,種着幾棵矮樹。
我每次出來都只會來這裏,我喜歡靠着大圓臺坐着,閉着眼睛坐一天,也睜着眼睛看別人,也發呆。
有時,也會有人過來和我聊聊天,聊的大多是關于今天的天氣和對于什麽運動感興趣之類的。
“你好像擋着我的光了,能讓一下嗎?”
我聽到這話,睜開眼睛後順着貼着光滑瓷磚的大圓臺的牆站起來。
是他。
“什麽?”我說。
“擋着我的光了,麻煩你讓一下。”他說。
我乖乖走了幾步,不對啊,我走近他。
畫紙上,他正畫着大圓臺的瓷磚,“瓷磚有什麽好畫的嗎?”我說。
“有,有好畫的。”
“今天天氣不錯啊。”
“嗯。”
“你喜歡什麽運動?”
“不太喜歡動。”
“你之前在這裏畫過嗎?”
“嗯。”
“那我怎麽沒有看見你?”
他笑了笑,手上的畫筆不停。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晚上冷得要死,白天熱得要死?”
“嗯。”
我就這樣跟他說了很久,他要不就是回答幾個字,要不就是“嗯”,要不幹脆不說話。
要是徐嬌嬌在這裏,看見我這樣,她一定會笑抽過去,這樣的情況,在我人生中還是第一次。
半夜,我醒過來,我嘆了口氣。
秦雨川,你這是幹什麽?這麽上趕着,反倒是讓人家看輕了你。
明天,明天就算他在那裏,我也不會跟他說話的。
一天內,我至少有三次在大圓臺周圍轉來轉去。
四天後,我又見到了他。
“這麽巧啊。”我說。
“嗯。”
又來了,我決定不跟他說話,他在大圓臺旁邊畫了一上午,然後就回去了。
我看着他離開,挺失落。
我從方叔叔那裏回來,走到門口時,我突然停下,“怎麽了?”護士問。
我沒回答護士的話。
“周媽今天會來吧?”
“是,下午三點。”我門口的保镖回答。
“拜托她今天把我的螃蟹拿過來。”
“知道了。”
周媽有時候會被護士帶進來,有時不會,今天她是自己進來的。
“給。”
我的螃蟹,就是用來找攝像頭的東西,它是秦家的産品,只不過我不喜歡它的外表,才讓人設計成了螃蟹的樣子,這螃蟹并沒有什麽故事,當時我躺在沙發上,只是因為看見了剛剛被人端過來的帝王蟹。
住到這裏以來,我一直覺得混身不對勁,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麽方叔叔他們會在那天晚上趕來?而且這裏根本沒人來查夜。
我怎麽會遲頓成這樣,現在才想明白。
我走到門口,“去找方叔叔,告訴他我要拆掉這裏所有的攝像頭。”
“還沒有回來嗎?”在我的想象裏,保镖已經到了方叔叔的辦公室,告訴完了我要說的話,方叔叔也已經下好了決定,保镖現在應該回到門口了。
“還沒有。”
“你們從我會走路就開始跟着我,同樣的話,我不說第二遍。”
“現在,破門,進來。”我說。
“請等一會兒。”
門外的保镖都破門進來了,方叔叔和那個保镖還是沒有過來。
随後,一群人出現在門口,我也是從眼角瞥見的,我開了我的螃蟹,它轉動起來,三個保镖在盯着它,一會兒,它發出來的紅光照着的那一點,就是藏有攝像頭的地方,周媽在給我清理着那一面的窗戶和鐵栅欄,窗簾剛才拿去洗了,新的還沒有換上去。
我們都在忙自己的事,沒人有空理門口的人。
“這是怎麽了?”
他問完,紅點也在牆上出現,“毀了。”我說。
“等一下,這是怎麽了,我們能幫忙嗎?”
他們進來了。
我這時才看見,進來的人裏有兩個護士,手裏都拿着針。
“你們最好別碰我。”我說。
他們停下了。
“好好,我們不過來。”那個醫生說,他把雙手都擡起來,然後又慢慢慢慢的往下壓着,仿佛這樣的動作能安撫我的情緒。
“如你所見,我要拿掉這裏所有的攝像頭,我現在很好,你們少過來惹我不開心。”
“怎麽了?”方叔叔現在才回來,“拆攝像頭。”我說。
“雨川,這至少能保證你的安全。”
“我很安全,我十分讨厭,特別讨厭別人從攝像頭裏看着我。”
“這樣的話,我才随時會發瘋。”
最後三個字,我是吼出來的。
我在發抖,在大口大口的喘氣。
“好,那就都拆了吧。”方叔叔說,他讓人搬過來一個收縮梯,我只讓我的保镖拆,他們手裏拿着剛才破門的工具,是回去車上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