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相遇

相遇

因為上次的事情，我只能在病房裏活動，我的藥被換了一樣，量也多了。

到現在，我還要一天去一趟方叔叔那裏。

“護士姐姐，我們去方叔叔那裏吧。”

是我把她找過來的。

“不行哦，還有一個小時呢。”

“方叔叔說，在我之前那個人，平常的話只要一個小時，那人就會說要回去，他可以休息一個小時。”我說，“那這樣的話，我也能多跟方叔叔待一個小時，不是對我的病情也有好處嗎？”

“你還要一個小時才能去方醫生那裏，這是醫院的規定，本來我是可以帶你去的，但是上次護士失職的事情，我也不能頂風作案吧。”

我坐在床上，直直的盯着前面。

我不知道我這樣坐了多久，從她離開到她回來，我一點都沒動。

“算了，還有半個小時，我帶你去吧。”

她或許是因為我這樣所以改變了主意，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但我不想說。

“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問一問，千萬不能亂走啊，不然下次我就不會為你破例，也不會給你糖吃。”她說着進去了。

方叔叔和護士一起跑出來，一臉的焦急，“我們有事要出去一趟，雨川，你進去等我，好好聽話，好不好。”方叔叔說。

我點了點頭。

我并沒有進去，我踮起腳尖看向左邊的大樓，剛剛忘了看了，那個少年還在畫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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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

我嘆了口氣，挺無聊的，我往旁邊一瞥，嗯？畫畫的少年是怎麽跑到這裏來的？

我聽到自己的心在跳，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帶帽外衣，下邊穿着一條黑色的褲子，他是真的很白，比我之前從窗邊看見的更白，很高，我猜他有一米八，他的頭偏向那邊。

他剛才看見我踮着腳尖往那邊看了嗎？我當時是怎麽做的來着？他要是看見了，會怎麽想呢？

我竟然不敢進屋去，也不敢離開這裏，更不敢動。

我在他旁邊站了很久，不，也不久，很短，我在他旁邊站了很短的時間。

這種感覺是煎熬嗎？不像，但也許也是煎熬。

我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麽瘋，在我說出這句話後，我腸子都悔青了。

“你怎麽在這兒？”

我低着頭，我感覺到我的臉紅了，只是等了很久，他都沒說話。

我的頭沒動，眼睛卻向他瞥去。

他是完全沒想和我說話，他還是那個姿勢，閉着眼睛，一副沒聽到我說話的樣子。

我覺得難過。

不過只有一會兒，一會兒後，我的難過全部變成了怒意。

我拉了一下他的手臂，“沒長耳朵啊你。”我說，他看向我，手伸向帽子裏去，然後……他……他拿出了塞在耳朵裏的耳機。

我瞬間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我的臉更紅了，這次還帶着脖子來搗亂。

他的頭稍稍低了一點，“什麽？”他說。

“我……我……我說，你……你哪裏來的耳機。”

“買的。”

他說完又把耳機塞了回去，然後抱着雙臂，又恢複成了剛才那個姿勢。

我心中……啊……我……不行，不能跑回去，這樣不是很奇怪嗎，不自覺間，我把雙手都背到了後面，抵着身後的矮牆，像一個犯了錯被老師罰站的小孩，低着頭。

我忘了方叔叔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又是什麽時候回去的，我在方叔叔的辦公室裏說了什麽。

我回到病房時，我差點在床上打個滾，我看見他還是在那裏畫畫，我立馬拉上了窗簾。

我不太敢睡覺，我在床上坐起來，抱着雙腿，頭又放在上面。

他長得是真好看啊，我之前還以為僅僅是側臉長得好看呢，為什麽我之前都沒有看見過那麽好看的人，很幹淨的好看。

那我今天下午，在他眼中是什麽蠢樣子？我的天……不對啊，我才想起來，我今天那麽着急是要去方叔叔那裏拿我的衣服的。

我身上這些，周媽昨天給我洗過，不過我就是想穿另一件衣服，哪怕是病號服也好啊。

這些衣服，是……那天晚上，我穿的，我越來越不想看見它們了。

看來只能明天再去要了，夜已經很深了，方叔叔應該也回家了，大部分人都應該睡了。

晚上，我要想的事情很多，但是浮在腦海裏的，只有關于他的。

“雨川，你今天怎麽沒開窗簾啊？”周媽說着就要拉開，“別。”她被我的叫聲吓了一跳，“咳，我是說別開，我……我最近不想開窗簾。”我說。

“你怎麽動來動去的，是衣服癢嗎？”

“不是，是想換件衣服，我想了一天晚上，都沒怎麽睡。”

“那你可以叫門口的保镖去買啊。”

“只是想念自己以前的衣服。”我說，“那我幹完這活，就回去幫你拿，還是現在？”周媽更加用力的用拖把擦着地說。

“不用，我一會兒去方叔叔那裏拿就行了。”

“對，之前方先生來家裏拿過你的衣服，說是你讓拿的，不過他根本不知道該拿你哪件衣服，他看不懂你的搭配，還以為是随便亂放的呢。”

“後來還是我看不下去了，就問他要拿什麽樣的，他說你想要活潑一點的衣服，還是我幫他拿的，從那之後，他每次來拿衣服，都來找我。”

“怪不得呢，方叔叔第一次幫我拿衣服的時候，我看着那些衣服，都不知道怎麽搭配好了，根本無從下手，不過後來就好了，我還納悶呢，怎麽只拿了一次，方叔叔就開竅了，沒想到是你給幫的忙。”

“這就叫人各有所長，各有所短，你說要是像他一樣當醫生，我肯定不行，但他要是像我一樣，給你選衣服，他就不行。”

我喜歡聽周媽說這些道理。

“來，擡腳。”她說，“早說讓我幫你了，那樣不就不用擡腳了嘛。”我說。

“我的大小姐，你哪是幹活的料啊，你不給我添亂就不錯了，還記得你小時候，非要幫我做飯，可惜那時，你人還沒有放着鍋的地方高。”

“還有啊，我都說你多少遍了，蘋果要切塊吃，這樣不浪費。”

她的地拖完了，我的蘋果也吃完了。

“嗯……那個，周媽如果可以，你下次能多給我帶一些蘋果嗎？”

“可以啊，你是有多愛吃蘋果啊。”

“嗯，謝謝啦。”我趕緊說道。

“方叔叔，原來，你要管的人不止我一個啊。”

老規矩，得去的辦公室。

“是啊，不止你。”

“嗯，想找方叔叔看的肯定很多，要管那麽多人，不累嗎？”

“還在能承受的範圍內。”

“上次，就是昨天，和我站在外面的那個人，他為什麽會有耳機啊？”

“那是他自己買的。”

“咳咳。”

“雨川，慢點吃，噎着了吧。”

“吃得急了。”我說。

“那……我也要買。”方叔叔把紙巾推過來，“擦擦嘴。”

“為什麽？”

“我從小跟別人比有的東西，就沒輸過。”

“是因為這個啊。”方叔叔說，“他是靠自己買的。”

“靠那些畫嗎？”

“你知道他畫畫？”

“是啊，從我那窗邊就能看見，他也從來不拉窗簾。”

“拉窗簾？雨川你不是……哦，我忘了，那人不是你，我還以為你會不喜歡那窗簾呢。”

“我不喜歡，我能換了嗎？”

“能的，各種窗，你可以選，之前，我誤以為是你的那個人，她換的就是能變成牆的窗。”

“變成牆的窗？”

“就是幻影。”

“高科技？”

“對。”

“有沒有那種別人看不見你，但是你能看見別人的窗？”

“有。”

“給我來一扇。”

“那個人，他是表現好的時候，能得到畫筆，經過改造，不會傷害人的畫筆和畫板，是嗎？”

“然後有人幫忙賣畫，給他買東西，他表現好的時候，也能得到耳機。”

“對。”

“我不會畫畫啊，別的我也不會幹可惜了。”

“方叔叔，周媽給我買了很多蘋果，都放在你這裏了，對吧？”

“要不……把那些都給你管的人分了吧，我最近吃蘋果吃膩了，要是不分不就浪費了嘛。”我說，“分享也讓人快樂。”

方叔叔笑着說:“好，聽你的。”

“那個。”我本來已經出去了，卻又折返回來，“那個窗還是算了，我還是坦坦蕩蕩的好，而且我也挺喜歡，我那個窗的。”

我一連十幾天，我都沒拉開過那個窗簾，我一定是抽瘋了，我向周媽要了很多吃的，全部都分給了方叔叔管着的人。

“護士姐姐，我們今天能早點去嗎？”我說，“你最近表現很好，而且自從上次以後，這是你第一次說，我就答應你吧。”

“謝謝護士姐姐。”

“也謝謝方醫生吧，他說過，不要為難你。”

我的确瘋得不輕，為什麽要這麽說呢？

我在害怕，卻也在期待着什麽。

“進來吧。”

方叔叔辦公室裏，只有方叔叔。

“方叔叔，要不，你下次幫我打聽打聽，那些人，他們都喜歡吃什麽，我也好投其所好。”

“雨川，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方叔叔，你知道我的，我從小就不會交朋友，雖然後來好了，但我在這裏，也遇不到他們，而且，我覺得，做這些事，其實挺讓我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