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種子

種子

“雨川,你越來越好了。”方叔叔說。

其實,我願意去填表,不僅僅是為了屠屠,我自己也有了想變得好一些的想法了,當然,我祈禱這不是蒙蔽了自己的假象。

“方叔叔,上次我們剛說到方姐姐,我就需要回去了,不如今天也從那裏說起?”

“好。”

“方姐姐畢業以後去哪裏工作了?”

“她去農村了,在村委會工作。”方叔叔說,“她說她想去那裏,我和你阿姨也尊重她的想法。”

“哦,方姐姐是有想法的。”我說,“還有最後兩頁,我就能翻譯完了。”

“這麽快?”

方叔叔伸長脖子看過來,“快嗎?我覺得都用了好長時間了。”我說。

“雨川,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靠翻譯掙錢嗎?”

“我總要自己掙錢的。”我說。

“屠屠看看這是什麽?”

我們坐在樓前的大樹下面,我拿着一個花盆說,花盆裏還裝着種子。

“這純純是靠我自己掙的錢,沒用我爸媽的一分錢。”我說。

他笑着把花盆接過去,“你怎麽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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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幫人翻譯英文小說……”

讓你嘚瑟,秦雨川。

“咳咳……那個……”我一時找不到可以轉移的話題,正想跟他道個歉呢,只聽他說道:“我想翻譯也是會需要文采的。”

“剛好,我有那麽一點點的文采,小學的時候,我寫的作文,能在全班面前念呢,我一直都想成為一個作家呢。”我說,“屠屠還是快點看看,這裏面的是什麽。”

“種子。”汪屠說,“是西諾?”

“這就是心有靈犀吧,屠屠,就是西諾,電影裏雖然沒有說,但我看過原著小說,裏面有說西諾的品種,我特意去網上搜過,沒想到真的有。”

“當時,我記下了價格,卻沒有買,那天我回去之後,就想把西諾送給你,然後再跟你說說那部電影的故事,沒想到屠屠你也看過,也剛好和我喜歡同一個角色。”

“謝謝,雨川。”他說。

“也……也沒有了。”我決定在我臉紅前,換一個話題,畢竟要承受住他這樣溫柔的目光,真的不容易。

“那……那個,就是那本小說的第二部,很多人都想拍它,給的價錢也很高,可那位作家不願意賣,她說那本小說,是寫給自己一個很重要的人的,不會掙一分錢,連出書的錢都是她自己掏的腰包呢。”

“第二部裏,主角的摯友為了救她死去了,因此很多人都說,作者寫那本小說就是為了紀念自己的朋友。”

“其實我也寫過兩本小說,但是看看人家寫的,再看看自己寫的,就不好意思給別人看了不是。”

“我想看。”汪屠說,“拿給你看,我就更不好意思了。”“那我看完之後,只誇你。”“好,不過都在我的卧室裏,等出去了,我再拿給你,現在我還做做心理準備。”我說。

“一會兒,我們一起去挖土,然後把挖了土的地方好好弄一弄,然後再把種子種下去。”

“這就算我和屠屠育孕的第一個生命了。”

“是。”汪屠說,“育孕生命的事一會兒再說,給你看看這個。”

汪屠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硬紙板,“馬,還是用樹葉拼的。”我說。

“嗯,本來這個應該很簡單的,可我還是用了這麽久,怎麽樣?”

“好,好看,可惜這裏沒有相機,不然我肯定會拍很多照片。”我說,“不過屠屠怎麽拼的是馬?不是別的?”

“你不是馬年生的嗎?”

“是啊,你怎麽知道?”

“有點腦子了,雨川,之前你不是告訴過我嘛。”

“沒有啊。”

“就是你在大圓臺和我閑聊的時候。”

“屠屠,看不出,你還真能裝,喜歡我,都能裝成那樣。”

“還有。”我慢慢湊近他,“你說一會兒要談育孕生命的事。”

“是。”他也慢慢湊過來,“走,我們去挖土。”快靠到彼此的時候,他突然錯開,起身拉着我的手說。

我們在通往木屋的小路邊挖了土,然後把種子種下去,他情況好的時候,這盆花可以養在他的窗口,不然要拿去方叔叔那裏,我問過方叔叔的。

“屠屠,你過來。”

我撿了幾顆小石頭,擺在路上,我是要占蔔,方法是從我剛剛翻譯完的小說那裏看來的。

我每次蹲下,都把外衣的衣角輕輕反正兩邊,我可不想把口袋裏的拼圖壓壞了。

“好了,屠屠和我一起選一個。”我說,“我選第六個。”

“好,我也選。”

我又按照書上說的做了一會兒。

“屠屠,猜猜什麽意思。”

汪屠蹲下來看着我,笑着問我:“什麽意思?”

“這個意思就是,以後會越來越好,不論是你還是我,又或者是我們,都會越來越好。”

“其實我第一次在那本小說裏看見的時候,也占蔔過一次,也說會越來越好,而且,屠屠,你看,花也快開了。”

“是啊,希望要越來越多了。”

“你做的這個。”汪屠說,“我幾年前好像在一本叫罰的小說裏看見過。”

“是啊,就是那本小說,我翻譯的也是那本,那裏面有個種族,他們就是靠這些小石頭來占蔔的。”

“不對,屠屠,那個作家的書,之前,并沒有在國內出版過,網絡上有的也都是一些英文片段,即使有翻譯,也都不太全,你看的是英文版的?”

“是。”“對不起,雨川。”

“你真的是在耍我?那……要不,我們現在再聽一遍?”

“耳機沒帶。”汪屠說,“下次給你聽。”

“好。”我說,“或許做些什麽會更應景。”“好,下次聽的時候,做點什麽。”

那盆花被拿走了,我看見屠屠在發狂。

他已經一周沒有出來過了。

夜晚,院裏停電了,等電再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屠屠的房間裏了,我看見他被綁在床上。

“屠屠……”

他一開始就在看着這邊了。

“過來吧,雨川,在我身邊坐下。”他說。

“停電不是我幹的,是真的,我本來想讓人去黑監控室裏的電腦,可我還沒動手呢。”我說,“沒吓到你吧?”

他搖了搖頭,他剛剛哭過。

我握住他的手,輕輕把頭靠在了他身上。

“謝謝,屠屠。”我說。

“為什麽?”

“你沒有推開我。”

“睡吧,雨川,握緊我的手,然後睡在我身邊。”

天微亮時,我才回去。

昨晚我沒能睡得着,我想到屠屠努力抑制的哭聲,我也想哭了。

這幾天,屠屠好多了。

“屠屠,屠屠,下來吧。”我在他樓下喊。

我不遠不近的走在他身邊,“聊點什麽嗎?”他問,我看得出,他不想說話,這麽說,是怕我覺得不自在。

“不聊,就只是這麽走走。”我說。

我們走完了所有可以活動的地方後,走了木屋那條小路。

屠屠坐在小路邊,像在出神,我把口袋裏的一瓶小小的水瓶開了拿給他。

“謝謝,雨川。”

“沒事。”我說。

兩個星期後,我們又一次出來了,我們順着小路,走到了木屋。

木屋的地面,完全看不出這裏發生過什麽。

“看什麽?”

“血……”

我怎麽這麽聽話的回答了。

“那晚就處理好了。”

“辛苦……咳,那個,這裏的植物長得真不錯啊,這裏不會有蛇吧?”

“不一定。”

“我怕蛇。”

“我不怕,如果你願意,看見蛇的時候可以告訴我。”

“才不要,怕你受傷。”

我們一起在芒果那裏坐了很久。

“屠屠,你可以說說之前……你為什麽會那樣嗎?”我說。

“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雨川。”汪屠說,“你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的話。”

是啊,我最好不問,這才是個明智之舉,以前,我過得特別不好的時候,有在網絡上看見過一個群,群裏都是一些難過的人,我十分希望有人能理解我,但我沒有進群,這樣對我才是好的。

可我現在很想讓汪屠能好好生活,如果他能好好生活,我留在這裏又怎麽樣呢?至少他能好好生活,我的負面情緒包圍我時,我還能想到他,這會是一件令我開心的事。

我們坐在木屋前,我多希望後面的木屋,就是我們的家,我們能這樣,一直到老。

屠屠老了,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或許說說,會好一點。”

“雨川,這個,我不會對你說。”

“那我們公平一點,我們給彼此講講自己的故事。”

“兩個人多好啊。”我說,“我先講我的。”

我給他講的是我剛剛記事時,不記得爸爸媽媽,只覺得周媽就是我的爸爸媽媽的事。

“我跟你不同,我來自農村,之所以能來這裏治療,是因為我們村裏一個從城市裏來的村官,她說這樣的病有什麽政策,或許是,但我想,是她花錢送我進來的。”

城市裏來的村官?會是方姐姐嗎?也不一定吧,不會這麽巧。

“我父親是幫人殺豬的,我們村裏,也有幾個讀過幾年書的人,我聽說,我出生那一天,村裏有人喊了我爸屠戶,這就是我名字的由來,他們叫我爸汪屠戶,所以我爸才給我起名汪屠,不然我也是汪屠戶了。”他說。

“看你這形象氣質,反倒像從書香門第裏出來的貴公子。”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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