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沈隋從秦礫面前開車帶走了粟息和鐘情。

鐘情認出沈隋來,卻不敢過多的招惹對方,只安靜地坐在後排,用眼神詢問粟息。粟息望向開車的沈隋,“今晚的事謝謝沈少爺,麻煩沈少爺在路邊找個地方讓我們下車。”

沈隋卻沒有依言停車。他從後視鏡中掃一眼粟息的臉,語氣談不上有多和氣,“你們住哪裏?”

粟息報出一串地址,“地方太偏了,沈少爺應該找不到。”

沈隋果然不滿地自語:“住的什麽破地方。”

開過十字路口就将車在路邊停下,卻沒有任何要将他們放下車的意圖,“你坐前面來,給我開導航。”

話對誰說自然是不言而喻,粟息卻沒有動。

他想不通對方的用意,沈隋對上他時,從未像眼前這樣好心過。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錯,更別提是親自開車送他們回家。

沈隋揚眉望向後視鏡道:“怎麽?光使喚我給你們當司機還不夠,連導航也要用我自己的手機開嗎?”

鐘情在旁邊倒是想得開。既然沈隋不讓他們下車,那就順從對方的意思一路坐回家好了。也算是省下一筆交通費用。他一邊拉開車門一邊扭頭讨好道:“沈少,我幫你開吧。”

沈隋沒有再發難。

鐘情從後排車座換到副駕駛,停在路邊的車朝馬路中間緩緩駛去。

接下來的一路三人再是無話,只有導航中的機械女聲間或響起,身下的車暢通無阻開到出巷裏的院子中停下。

早已坐立難安的鐘情片刻不停地推開車門跳下去,站在車外飛快向沈隋道過謝以後,擡手就将車門關合。轉身欲朝後座車門前走去時,卻聽見耳中落下一聲車鎖聲。

鐘情頓住步伐,面色有些發懵。

一只手已經搭在車門上的粟息,亦聽見了車中落鎖的聲音。他轉頭看向沈隋,“沈少爺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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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隋穩坐于駕駛座上,漫不經心道:“我幫你擺脫秦礫的為難,還親自開車送你們回來,你就不需要向我說謝謝?”

粟息道:“謝謝。”

沈隋似是仍舊不滿意,“你今天在我手中欠下的人情,你覺得是你口頭道一聲謝就能抵消的嗎?”

粟息心中明白大約是一時半會解決不了,放下握住車門把手的那只手,冷靜詢問道:“沈少爺想要我怎樣謝?”

沈隋擡手輕叩方向盤,似是思索一秒,冷不丁地出口道:“秦礫那樣迫切地想要帶走你,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不如,你現下就跟我回家吧?”

粟息微微一怔,卻探不明白沈隋話中深意。

沈隋并無耐心等他回答,直截了當地落下車窗對鐘情道:“喂,你先上去吧。車裏的人我帶走了。”

鐘情從車窗外探頭探腦地找粟息。

沈隋傾身靠過來,一把将他的臉推開,一邊按高車窗玻璃,一邊驅趕他道:“別看了,他是自願的。”

鐘情略有不知所措,那邊沈隋卻是一腳踩下油門,驅車從院子裏離開。

粟息被鎖在車內,先是接了一通鐘情的電話。挂掉電話以後,他神色冷淡地看向窗外飛快倒退的樹木和建築,雖是沒有再開口詢問,卻皺起眉來。

沈隋似乎真的将他帶回了居住的小區中。車從小區門口過時,坐在窗口裏的年輕保安還探出頭來向沈隋打招呼:“沈先生,您回來了。”

粟息看見沈隋向對方微笑,攔在車前的升降杆緩緩擡高,沈隋打着方向盤将車開入地下車庫內,熟練地穿過眼目缭亂的停車位,最後停在一方區域內的空車位前。

對方倒車入庫,解開車鎖,取下車鑰匙開門下車,又去敲後排車座的車窗玻璃,毫不客氣地道:“下車。”

粟息另一側的車門下車,關上車門後沒有動,隔着車身與沈隋對望,“你把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麽?”

沈隋置若罔聞,“你身後拐進去有電梯,進電梯按二十五樓。”他語氣玩味,“你上去等我。”

粟息沒有說話,卻也沒有任何動作。

“不上去也可以。”沈隋不急不忙,“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可以讓鐘情丢掉工作。”

粟息仍是不相信沈隋真的看上了他,他看着對方,心中卻意外平靜,沒有任何慌亂,也沒有任何不安。他不知道對方是在賣什麽關子。粟息收起思緒,依照沈隋所言,轉身朝身後的門裏拐進去。

空電梯始終停在負一樓,粟息按開電梯門邁入。門在眼前緊緊合上,他按下二十五樓的按鍵。

沈隋仍是不急着上樓,他轉身又坐入車內,一邊在抽屜裏摸煙盒,一邊給人打電話。挂掉電話以後,他坐在車內抽完了一根煙。

煙燃到末端時,他才起身從車內出來,鎖了車慢悠悠地朝門內的電梯走去。電梯仍是停在二十五樓,沈隋按下身側的按鈕,心中默數電梯樓層一樓又一樓地下降,最後在他面前緩緩打開。

沈隋擡腿邁進去,轉身按下二十四樓。

他看着不停跳動上升的樓層數啧嘆一聲。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這回,聶靖澤可是在他這裏欠下一個大人情了。

沈隋打電話來時,聶靖澤剛剛洗完澡。他坐在客廳沙發上,擡手将幹發毛巾蓋在頭頂,伸手去撈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沈隋平日裏話挺多,眼下卻不知是搞什麽鬼,只在電話中言簡意赅道:“出來開門。”

聶靖澤洗完澡以後便換上家居服,料想等在門外的人是沈隋,放下手機起身去開門。走到玄關時才想起來毛巾仍蓋在頭頂,卻也沒有太過在意。

開門後看清站在門前的人時,聶靖澤面上一怔。

粟息站在門外,沒有等來上樓的沈隋,卻等來了身後那一戶的開門聲。他循聲轉過身去,卻看見聶靖澤一只手扶在門把手上,站在玄關口看他。

對方一身布料柔軟的家居服,領口前大大敞開,能夠看見小片袒露的胸膛。頭頂覆着一條深色毛巾,毛巾下的黑色短發稍顯淩亂。發梢仍在緩緩滴水。

粟息亦是一愣,愈發難以摸清沈隋的意圖,雖沒有說話,卻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見他往後退時,聶靖澤亦是想也沒想便擡腳跨上前一步,伸手扣住他落在身側的那只手,一只手驀地将他從門外拽了進來,另一只手将他身後的門帶上。

粟息踉跄一步,鼻尖撞在聶靖澤的唇角上。對方發梢上的水珠受力滾落下來,滴濺在他的眼睫毛上。粟息輕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仍沾有水意。他想要擡手去擦。

聶靖澤的手卻先他一步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熱度仿佛随時都要燙穿他的眼皮,融入他的眼睛中去。聶靖澤很快将手擡離,指腹蓋在他的睫毛上,不輕不重地擦了一下。

粟息在對方的動作下閉了閉眼睛,回過神來時,對方已經放下手來,将兩人的距離拉開,“沈隋讓你來的?”

眼皮和睫毛上仍像是留有餘溫,輕微的癢意從眼角處漫延,聶靖澤卻面色如常。粟息忍不住擡手,再度從聶靖澤手指抹過的地方擦了擦,看得聶靖澤神色微沉。

粟息毫無所覺,逐漸緩過心神來,“他說他住在這裏,讓我上來等他。”

聶靖澤微微蹙眉,聯想至對方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格,隐約也能猜到幾分真相。他拿掉覆在頭頂的毛巾,面色淡淡地望向粟息,“他騙你的,他不住這裏。”

粟息面上沒有太多驚訝,“你開門時我準備離開。”

似是猜到他要說什麽,在他開口的瞬間,聶靖澤已經握着毛巾轉過身去,彎腰打開面前的鞋櫃。片刻以後,他拎着一雙嶄新的家居拖鞋丢在粟息腳邊,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掀眸掃向他,輕描淡寫道:“你先進來,我還要吹頭發。”

粟息面露一分詫異,正要開口向對方表明,他并不打算進門長談,他現在只想回家。

聶靖澤卻已率先朝客廳裏走去,走出兩步以後,還回過頭來催促一句:“站在門口幹嘛,還不換鞋?”

粟息愣了一秒,最後還是彎下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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