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汽車停在彌康小區的地下車庫裏,季子禾心情頗好跟在媽媽身後回到家裏,沙發上季父的看到這一幕,心情也被感染,柔下嗓音問:“子子今天過得很開心嗎?”

季子禾聞言背着手,微微擡起下巴,只是笑,并不搭話。

等她走進卧室裏,孟沛萍坐在丈夫身邊,神情複雜低語:“子子對那個女生很依賴,我又想女兒好,又怕她會刺激到女兒。”

季正德擡手輕輕握住妻子手背安撫:“走一步看一步,再說那個女孩也……哎……”

房間裏的季子禾臉上的笑意遲遲不散,她呆愣愣望向窗外,嘴裏一遍遍重複着譚西早跟她說過的所有話。

而被她模仿的人,此刻正在接受狂風暴雨。

“譚西早!你腦子是有坑吧!要不要我撬開給你塞點棉花啊!”光說還不解氣,俞以白幹脆抽出抱枕用力丢到譚西早身上。

被砸中也不吭聲,譚西早接住抱枕張口打算解釋,俞以白眼疾手快叫停:“少跟我說什麽對不起她!八年的牢也夠忏悔的了!”

“可她,她變成,這樣,我有責任。”

“你有什麽責任?真正強/奸/她的人現在還逍遙法外!有權有勢的人能為所欲為,活該我們這些平民老板姓被潑髒水嗎?!你看看你的臉!看看你的嘴巴裏,還不夠嗎!”俞以白隐約覺得自己大腦開始缺氧,她扶額閉上眼睛。

當年她們才十七歲,還有一年就高三畢業了。她們對未來規劃的那麽好,滿心期待着,結果在那個夏天全打亂了。

俞以白至今都無法忘記譚西早的照片被貼的滿大街都是,各種辱罵,甚至還有去譚家潑油漆的,一夕之間一個無辜少女成了萬人唾罵的過街老鼠。

沒人聽她解釋,哪怕女生強/奸/女生這件事在當時說出來都離譜。

還有法庭外那些恨不得把譚西早戳出洞的話筒和攝影機,俞以白光是在人群中看着都覺得窒息。

所以她在高三那年發了瘋的學習,用優異的成績考上政法大學,她要用自己的努力親手揪出那個毀了兩個女孩人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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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陷入安靜,譚西早突然慶幸季子禾是現在這樣,看似痛苦,實則淡忘。比她清醒着去接受那些回憶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俞以白抓抓長發問她:“燕媽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麽辦?真就明天過去贖罪?你看她媽什麽态度,去了能給你好臉子嗎。”俞以白言語依舊犀利刺耳,她視線下移瞥見譚西早受傷的紗布,一個猜測從心裏迅速成型。

“這不會是她咬的吧?”

“……”

“真是槽了!我說你傻/逼都是誇你!”

第二天一早譚西早從樓下買了早點上來,俞以白哀嚎一聲艱難起床,她拿着電動牙刷倚在牆上含糊道:“冬天為什麽要離開被窩啊,這簡直要了我的命啊——”

譚西早輕笑從袋子裏拿出小籠包,随後把豆漿倒進杯子裏催促:“洗好了,來吃。”

餐桌前兩人對立而坐,俞以白還記得昨天的事,咬了一口包子給她提個醒:“少幹聖母事兒知不知道?別把什麽錯都攬自己身上,要讓我知道了我非給你一嘴巴。”

“我知道了,你放心。”譚西早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心裏一暖拿起杯子喝完最後一口豆漿。

“真不知道她媽媽怎麽想的,你這身份,她還敢讓你接近她閨女……”俞以白嘀咕到一半停下,意識到口誤後小心觀察對方的反應。

譚西早只是一秒失神,很快恢複正常回答:“可能是,覺得,我能,讓她女兒,病情,有好轉吧。”說完她又往嘴裏塞了一個包子擺手示意去忙了。

房門開了又關,俞以白看着緊閉的防盜門,深感煩躁的啧一聲繼續吃。

譚西早咽下口中的包子坐進出租車裏,正準備把車開出小區就收到一通電話。

将近四十分鐘過去,季家門鈴響起,孟沛萍走去開門,“進來吧。”

譚西早跟在後面,最後規矩站在玄關不再往前。

“我想跟你談筆交易。”孟沛萍單刀直入說出訴求,“我希望你能暫時停下出租車的工作專心陪我女兒,我會給你費用,直到我女兒情況好轉之後就中止。”

語氣實在說不上是商量,更像是單方面的宣布,她認準譚西早不會拒絕。

譚西早掌心滲出汗提出顧慮:“您真的,想好讓我,陪她嗎?”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我女兒面前。”孟沛萍毫不留情講出最真實的想法,“但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回想起俞以白還熱乎的敲打,譚西早在心裏說了句對不起後點頭:“好,我答應。”

見她同意,孟沛萍臉色稍霁卻又矛盾,她逼自己抛開這種情緒拿出一份合同。

上面記錄了一些該做的不該做的,還有季子禾的喜好和所謂的工作時間。

譚西早走到茶幾前俯身簽下自己名字後開口:“我今天,可能,要抽時間,把出租車,還回去。”

“嗯,盡快處理好。”

說完,南面的卧室門打開,季子禾穿着棉質的睡衣睡褲走出來,她一眼看到譚西早,霎時間笑顏如花光腳跑過來看着她。

口罩又被摘下,良久,季子禾說出四個字。

“你沒騙我。”

譚西早眸光閃動,她看着對方眼中的自己,突然想哭。

兩條本不該再次相交的平行線再次重疊,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至于結果,只能交給時間。

當天譚西早去還了出租車并收回押金,回來的路上她想到季子禾愛吃草莓,直接去超市裏買了一些回來。

孟沛萍要去學校所以已經離開,家裏還剩三個人,季子禾,護工,以及拄着拐杖需要攙扶的季正德。

他的身體是那年得知女兒被人欺負之後高血壓導致的偏癱,原先癱在床上,現在能恢複到這樣實屬不錯。

“以後就麻煩你了。”

“好,叔……季先生。”

譚西早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敏感,所以每天早上來了只是跟季正德打聲招呼就直接去季子禾的房間。房間門始終敞着,不用說也能知道原因。

她原本以為季子禾的生活會很枯燥,但沒有,這人白天要練琵琶或者古筝,下午要和季正德一起出去透透氣曬曬太陽,到了傍晚還得錄視頻,之後交給上次遇到的那個女孩,讓她剪輯好并放到網上。

視頻只拍她的手和樂器,賬號上粉絲很多,譚西早不懂這些,她還來不及好好吸收網絡上的知識,就連智能機也是過了年後才熟悉一些。

除此之外,季子禾每天最願做的事情就是學譚西早,學她說話,學她動作,活像是面好看的鏡子。

轉眼間春意正濃,寒意完全散去,季子禾卻變得不愛出門。

“今天天氣,很好的,出去走走,好嗎?”譚西早蹲在季子禾面前仰起頭溫聲勸說。

她的頭發又長了一些,額前的劉海短了點,也僅僅是一點,不至于完全遮住眼睛。

就是有一點很奇怪,季子禾不願看她戴口罩的樣子,只要譚西早戴口罩她就會摘下來,而且就算看到她的疤痕也不害怕。

“不要。”季子禾搖頭,神情恹恹。

譚西早不再強求,她舔唇改口:“那你,想做什麽?要不要,彈琵琶,還是古筝?”

這個問題似乎問住了季子禾,她搖頭垂眸陷入漫長的思考,更不如說是發呆。

這樣長時間發呆不好,譚西早想到什麽,嘴角露出淺笑:“我們,畫畫吧。”

季子禾猛地擡頭,眼裏散發出別樣的光芒。盡管什麽都沒說,但譚西早知道,她同意了。

于是她從抽屜裏拿出水彩筆,又找了幾張a4紙放在桌上。兩人并排坐着,各自畫着畫。

起初季子禾還算聽話,到了後面她開始多動起來,下筆的地方也有了變化。

她的紙,譚西早的紙,桌子,譚西早的手背和手腕。

一個歪歪扭扭的手表慢慢出現在譚西早手腕上,季子禾偏頭一副求表揚的模樣:“好看嗎?”

譚西早看了很久,眼裏笑容更深點頭:“好看,你很棒。”

得到肯定,季子禾撸起袖子把白嫩的胳膊湊過去,“我也要。”

她的語氣軟軟的,像是在撒嬌,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只是這胳膊太幹淨,譚西早實在下不去手。

一下子兩個人僵持不下,季子禾鬧着讓她畫,譚西早則是說畫在紙上。

“要畫!我就要!!”季子禾生氣,抓過譚西早的手直接咬下去。

最終還是譚西早敗下陣來,她吃痛皺眉連聲應下:“好好好,畫,給你畫。”

成功逃脫“虎口”,譚西早輕嘆口氣拿起水彩筆,盡量給季子禾畫一個漂亮的手表。

季子禾一會看看手腕一會看看她,眉眼彎起滿是期待。

兩人的頭就像是抵在一起,季正德拄着拐杖在門外看着自己女兒的笑臉,心想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好了,畫好了。”

季子禾擡起手腕逆着光打量,上面的時間是九點,她不懂這個,只覺得這個手表好看。

她收回視線扭頭對譚西早說:“好看,你很棒。”

譚西早對此習以為常,淺笑回應:“謝謝誇獎。”

意料之中,她也收獲一句:“謝謝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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