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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涼的薄荷音沾染些許低啞，輕描淡寫地抛出一句重磅炸彈。

四周極其安靜，風靜止了。

而作為被表白的對象，程沅也傻眼了。

剎那間，‘你是在開玩笑嗎’和‘我魅力竟然這麽大’等多種想法在他腦子裏瘋狂交織，內心混亂成一團漿糊。

程沅腦子一抽，下意識蹦出句大實話：“可是我還沒成年呀，要等九月。”

季池嘴角的弧度僵住。

饒是他再做好準備，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程沅大概也覺得自己的回答很有歧義，連忙打補丁：“诶不行不行，朋友之間怎麽能談戀愛呢？”

季池眼眸稍暗，耐心地問：“為什麽不行？”

程沅支支吾吾，說不出理由，聲音越發沒氣勢：“反正……就是不行的。”

季池斟酌了下，好脾氣地說：“其實談戀愛和我們現在也沒什麽差別，不過是朋友的身份前面多了個字而已。”

多了個字？

程沅下意識順着他的思路走，朋友前面多個字，那不就是……

“男、朋、友？”

他無知覺地念出聲，反應過來後臉瞬間爆紅，慌亂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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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喊你！”

季池狹長的眼眸洩出一絲笑，怕他炸毛，忍着笑：“嗯，我知道。”

程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象只小鹌鹑似的，愣是不敢擡頭看他。

他想問對方，既然沒什麽區別那為什麽還要談呢。

可是一話到了嘴邊，竟然脫口而出變成了：“那你還會像以前一樣對我好嗎？”

“當然會。”季池眼眸微動，承諾：“會比以前更好。”

程沅臉頰紅彤彤的，欲言又止。

一個荒謬大膽的想法剛冒出來又被迅速壓下去，程沅忍不住在心裏唾棄自己。

怎麽能這樣呢？

先不說自己對季池沒有那方面的喜歡，有那麽一瞬間，他竟然可恥地冒出了等季池成了自己男朋友，就讓對方幫自己完成作業的想法。

程沅好心虛，低頭嗫嚅着不敢說話。

季池見狀，主動開口，“程沅，你不用急着答複我。”

他很耐心：“你可以慢慢想，在你成年之前，都可以算我在追你。”

程沅緊張地咽口水：“啊？”

季池笑了笑，沒解釋：“可以嗎？”

程沅又傻又愣，完全不在狀态，胡亂地點了點頭。

-

等回到家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答應了什麽。

他竟然答應讓季池追自己！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程沅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對方了。

季池怎麽會喜歡自己呢？

這一想法剛冒出來程沅自己就不滿了。

季池怎麽就不會喜歡自己呢，他長得可愛，性格又讨喜，人還聰明伶俐。不喜歡自己才是奇怪的事情吧。

程沅毫不費力就把自己說服了，但還是苦惱。

可他只把季池當成朋友啊……

第二天一大早，程沅找到程母，說自己準備好去旅游了。

程母聽了還很驚訝，“怎麽了，不是說要等成績先出來嗎？”

“不等了。”程沅語氣含糊不定，撒了謊：“我同桌他又沒空了。”

程母見狀，不好多問什麽，點了點頭。

程沅出發的時候，惴惴不安地給季池發了短信，怕對方會生氣。

可是季池反應很平和，只是溫柔地讓他注意安全，假期愉快。

程沅當時就愧疚了。

其實他也不想用逃避解決辦法的。

可是自己現在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季池了，而且也沒經歷過被好朋友告白這種事情，絞盡腦汁，還是只想出這種馊主意。

說不定一個月後回來，季池就不喜歡自己了。

程沅安慰自己。

想着想着，又有些吃味。

不喜歡自己，還能喜歡誰呢？

期末成績是在程沅出國後的第三天出來的。

他成績的進步是前所未有的，程父程母當場樂開了花，比程沅這個當事人還高興。

程沅故作高深和淡定地瞥了一眼，其實雀躍都寫在臉上，還有點緊張。

他下意識一劃，瞅自己的排名。

第27名。

程沅松了口氣，旋即又悶悶不樂。

不過很快他就沒時間思考這些了，假期整整一個月，程沅都和家人一起，快玩瘋了。

期間季池也有找他聊天。

其實對方找自己的頻率不算太高，維持着一天兩次的頻率，态度也很正常，兩人就像個關系親密的好友。

程沅漸漸放開，也不再別扭了。

他很快把表白的事抛之腦後，甚至還以為那天的事情只是自己的錯覺。

“今天去做了什麽？”

夜晚，兩人又在打視頻電話。

這些天季池都會在掐在這個點和他聊天，程沅都已經習慣了。

他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白皙的腳丫一晃一晃，朝屏幕裏的少年露出個極大的笑容。

程沅像個小學生一樣彙報：“我今天下午去游泳了，那個浪好大好大，把我的小企鵝都弄翻了！”

小企鵝是他昨天買的游泳圈，體積很大。

季池問：“我查了天氣，這幾天你那裏的溫度很高，有塗防曬嗎？”

程沅乖巧點頭，捧起果汁喝了一口，随口道：“塗了，你昨天不是也發信息提醒我塗了。”

“嗯。”季池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兩人聊天，一般都是程沅叭叭地說，季池只負責做傾聽者，偶爾附和幾句。

程沅像是個小喇叭不知疲倦，不知不覺，兩人就聊了快三個小時。

又過了一會兒，看程沅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季池看了眼時間，終于準備開口挂斷電話。

與此同時，電話那頭正巧傳來一個陌生的少年男聲。

“沅沅，十一點鐘，你該睡覺了。”

程沅勉強打起精神，呆呆地扭了下頭，回應：“知道了！”

季池嘴角的笑意緩緩褪去幾分。

等程沅回過頭來，就見對面的少年很沉默，一直盯着他沒說話。

“怎麽了？”

季池眼睫微顫，低聲問：“是有人找你嗎？”

“嗯，我哥哥喊我睡覺了。”程沅問：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

兩人有十二個小時的時差，故而國內現在正是中午。

程沅愣了下，有點不好意思：“那你快去吃飯吧，我先去睡覺。”

“嗯。”季池狀似不經意地問：“要念睡前故事嗎？”

程沅眼睛滴溜溜地轉，表情猶豫，有點心動了。

只思考了十秒鐘，他麻溜地跑回房間，乖巧蓋上小被子，閉上眼睛黏糊糊道：“我準備好了。”

季池意味不明地牽起嘴角。

“沅沅，那我要開始念了。”

程沅眼睛猛地睜開，猝不及防被酥了下耳朵，溫度燒起來了。

他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麽這麽叫我呢？”

“怎麽了？”

季池語氣是恰到好處的疑惑，又很自然：“我聽到你哥哥是這麽叫你的。”

“我知道，但是你也、也不能叫……”

話音落下，那頭倏地陷入沉默。

氣氛有一絲淡淡的尴尬，還有點詭異的安靜，靜到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過了一會兒，季池輕聲說：“抱歉，是我的問題。”

說是道歉，可是那聲音莫名失落和脆弱，讓程沅內心升起一股罪惡感。

“……算了算了。”

程沅其實沒其他意思，拉不下面子道歉，咬唇：“又不是不讓你叫，你愛喊就喊呗，我才不是這麽小氣的人。”

季池勾唇，語速飛快：“好的。”

“……”總感覺被套路了。

“現在躺好了嗎？”

季池刻意停頓了幾秒，意味深長地喊他：“沅沅？”

明明是從小聽到大的小名，如今落入耳中卻莫名缱绻。

程沅立馬閉上眼睛，閉得緊緊的，可惜睫毛亂顫：“好了好了。”

“那我開始了。”

“唔……”

不一會兒，程沅眼皮越發沉重，不自覺進入夢鄉。

-

一個月的假期眨眼就過去了。

程家父母要留在國外處理事情，程遇也留在那邊學習管理企業，因此程沅自己回國了。

新學期進入高三，大家即興奮又緊張，以全新的姿态投入到高考當中。

只是還沒到校門口，程沅就從班群得知了一個重磅消息。

學校領導為了激勵高三學子奮鬥起來，特地組織了一場師生擊掌活動。

所謂的擊掌活動，就是全體高三老師手拿紅旗，分散在去往教學樓的每條必經之路，與過路的學生們熱情擊掌與問好，把最真摯的祝福帶給高三學子。

程沅：“……”

他想了想那詭異的場面，頓時不想上學了。

車子很快抵達校門口。

程沅長長地打了個哈欠，蔫噠噠地下了車，沒想到剛好遇到季池。

程沅眼眸一亮，招招手：“季池！”

季池側身擡眸，也看到了他。

他眼神微動，主動走過去，眼眸含笑：“沅沅，好久不見。”

程沅耳朵一熱，不好意思地低了下頭，“唔，好久不見。”

雖然幾乎天天都聯系，但看到真人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

季池步伐不自覺快了些，深邃幽深的眼神慢條斯理在少年身上游動，一寸一寸，像是匹巡視自己領地的孤狼。

最後，他目光停在了對方的臉上。

嗯，圓潤了不少。

程沅毫無所覺，害羞完了才重新擡頭：“走吧，快遲到了。”

季池抵了抵上颚，“好。”

程沅邊走邊說：“你看班群了沒，就那個高三師生的擊掌活動。”

“看了。”

話剛說完，兩人就在校門口見到了穿着紅色馬甲的一名女老師。

那老師沒教過他們，舉起了手掌，笑意吟吟地對兩人道：“兩位同學早上好，走快點哦，要遲到了。”

程沅會心一擊，也很乖巧：“老師早上好。”

原本以為開頭擊掌就足夠了，沒想到社死的還在後面。

接下來每隔一段距離，互相擊掌與問好的畫面都在一遍遍重演。

沒多久程沅就累了，還麻木了。

他小聲抱怨，“等下不會還要和老龜拍掌吧，感覺好驚悚啊。”

老龜是他們的年級主任，本名鄧遠明，因為在辦公室裏養了一只草龜，喜獲一個“老龜”的外號。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程沅剛說完，就在前方不到十米處看見了一個帶着眼鏡、渾身充滿威嚴感的中年男人。

“……”程沅瞪眼，生無可戀：“我這是什麽烏鴉嘴！”

季池好笑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教導主任也看見了他倆，厲聲喊：“诶那兩位同學，你們在幹什麽？都快高考了還在那慢悠悠地走，給我走快點！”

程沅身體下意識發直，自言自語：“好兇，老龜果然名不虛傳。”

兩人很快走近，老龜一愣，語氣緩和了幾分，“哦，是季池啊。”

說完才看向一旁的漂亮少年，忍不住皺眉。

不過念及他的身份，老龜的語氣倒還算和藹，“程沅，先把校服領子弄正，歪歪扭扭像什麽樣子。”

程沅一愣，下意識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衣領沒捋平。

他剛要動手，說時遲那時快，一旁伸過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迅速把衣領擺正了。

在場的其餘兩個人皆愣住了。

程沅倒是沒多驚訝，甚至已經習慣了對方時不時的親密，只是感覺在教導主任面前做這些好像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誤會成早戀。

他左看看右看看，弱弱地摸了摸鼻子，不敢說話。

教導主任則是真的愣住了，頓時升起一陣警惕：“季池，你們……”

季池是在場神情最自然的，微微一笑：“順手。”

兩個字把老龜的話堵了回去。

“罷了罷了！”

老龜朝他們揚起手，“來吧，和老師擊個掌，祝福你們進入高三！”

“……”

季池扯了下嘴角，神情自若地伸出手去，程沅見狀，也只好揚起手輕輕一擊。

程沅拍完就想溜，老龜卻叫住了緊随其後的季池。

“季池啊，你待會來教導室一趟，我和你聊聊準備保送的事情。”

季池步伐一頓，點了下頭。

程沅卻愣了愣。

季池要保送了？

還沒等想出個所以然，校道的岔路口走出個年輕男人，身着紅色馬甲，手拿紅旗，顯然是老師。

但最重要的是，對方擁有一頭标志性的及肩頭發，風流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臉還十分眼熟。

四目相對，程沅呆住了。

季池深邃的眸也是微微一縮。

緊接着，空氣驟然冷了幾個度。

“主任。”那男人笑着喚道。

老龜聞聲轉身，“哦，是小姚啊。”

“來，剛好。”

老龜揮揮手：“這兩位是你接手的班級的兩個學生，提前認識認識。”

姚景含笑點頭，這才重新把目光落在兩個少年身上。

教導主任介紹：“這是你們班新來的英語老師，叫姚景。”

程沅下意識去瞅季池的神色，發現對方的神情還挺平靜，不過沒開口。

程沅見狀，只好主動接過話題：“那美琳姐去哪了？”

他們班原來的英語老師叫李美琳，年輕漂亮，和學生打成一片，大家都親切地喊她美琳姐。

“怎麽沒大沒小的。”說完，老龜還是解釋，“她今年不帶高三了。你們倆快回教室吧，都快遲到了。”

“……哦。”

程沅觀察了下‘戰況’，只好笨拙地拉着季池，轉身跑了。

見到他們親密的互動，老龜心頭一哽，嘆息。

“诶，現在的學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