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路途(1)

路途(1)

因為唐珺不能長久坐馬車,一行人只能走走停停,而楊将臣騎了一段時間便跑到了楚旭昇的馬車上,只要與楚旭昇待在一處,自然如何都行。

但是李祺騎着馬,甚是無趣,心情不大好,看着慢悠悠的馬車,麻溜下馬鑽入唐珺所乘的馬車。

馬車突然的抖動讓唐珺擱在窗口的腦袋震了一下,有些吃疼的睜開了眼,心情煩悶,語氣不佳開口,“王爺?”

“嗯。”李祺也沒在意是不是字,随口一應,在車的另外一側随便坐下,唐珺瞧着李祺沒有與他攀談的意思,心裏松了口氣,又沉沉睡去。

李祺打量着馬車,外面看着如常,內部卻挺舒适的,軟墊,靠枕,倒是挺會享受。

李祺拿過一個靠枕放在腰側,視線不自覺放到了唐珺身上,風吹着車簾一起一落,在唐珺的臉上時不時投來光亮。

李祺忍不住疑惑,陽光照着不刺眼嗎?

馬車前行,風吹起車簾,讓外面的暖陽趁機撲了進來,落在唐珺白皙的面龐上,為他的耳廓,下颌打上了柔光,被陽光照耀着的發絲和睫毛都發着亮,眉頭往內微微擠着,隐約能瞧見眉間皺起的小細紋。

李祺收回視線,閉上雙眼,好看的草包而已,坐個馬車都不适。

眼見已是晌午,楊将臣遣人先去安排午飯,蕭文堯一早收到楊将臣他們要前往軍營的訊息,趕了過來迎接他們,路上已為他們找到一個三面敞開,只有幾根欄杆圍成的酒肆,讓老板娘趕忙打掃備好飯菜,本就臨時起意,楊将臣和李祺沒多說些什麽,四人紛紛落座。

“阿旭等一下,我給你擦擦你再坐。”楊将臣将凳子和桌子面前擦拭才拉過楚旭昇坐下,又給他倒了茶。

“不用如此,出門在外哪有這般講究。”楚旭昇話雖如此,卻沒有阻止楊将臣的動作。

“要講究,而且我願意。”

被颠得胃難受的唐珺現在感覺牙被酸得厲害,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菜,心想自己是無福享受了,環顧酒肆四顧,這邛城發展的真不錯,連郊外酒肆用來遮擋的簾子都是湘妃竹編制,外面的農田作物生長茂盛,打理的農人是花了心思,有時間好好研究這些,必然日子過得不錯。

“這雖是郊外小店,味道卻也不錯。”李祺瞧着出神的唐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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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将臣不知道李祺突然發什麽瘋,平時這人哪管吃些什麽,味道如何?身邊的美人還要自己伺候,哪有閑心去搭理李祺,“阿旭,你嘗嘗這茭筍,沒想到這小店還有着美味。”

“嗯。”

唐珺聽見桌上的聲音回過神來,滿桌的菜雖比不上城中鳳來儀,但是樣式也不差,唐珺也盯着楚旭昇,問,“如何?”

“味道不錯,吃着爽口,阿珺不妨嘗嘗。”

唐珺拿起筷子也夾了一根茭筍,放在嘴中咀嚼,吃完後便放下筷子了,楚旭昇瞧着就知道唐珺怕是沒什麽胃口,喚來明英讓他去自己車內拿些糕點來給唐珺食用,唐珺搖搖頭制止住,“不用麻煩了,吃不下,你們先吃,不用管我,稍後我餓了,自然會找吃的,這麽大個人,會照顧自己的,王爺,”瞧着李祺的眼神,唐珺改口道,“昭明,你們吃。”

說完便不再看他們了,打量着客棧的人和周圍的事物。

“老板娘,勞煩為小生準備一桌菜。”一個書生意氣的人來到酒肆語氣柔和說道。

看見有客人來,老板娘笑着臉迎了上去,問道點些什麽菜,書生小聲說道,“老板娘,小生囊中羞澀,唯有剩下的五個銅錢,能否準備三四盤稍許精致的菜肴。”

“這幾個錢能吃什麽?我這布幡上是寫着施粥嗎?快走快走,別在門口杵着,堵着我其他的客人。”老板娘也不管在場人多不多,對着書生便是一頓數落。

書生面露窘色,一雙眼不敢直視老板娘,但又不離開。

“我與夫人兩人遠途而來,望乞老板娘憐惜。”

說完指着遠處樹下立着的一女子,老板娘和唐珺都看了過去,樹下确實有一人,看模樣約莫十三四歲。

夫人?這女孩小小年紀就嫁為人妻?

這書生看樣子有二十五六的模樣,這搭配算得上老夫少妻。

“你別拿小姑娘來哄我,那女孩頂多十三,還未婚配,你說嫁于你,我可不信。”老板娘雙手抱胸,眼睛直直盯着書生。

書生原本微紅了臉,更加紅了起來,“你......”惱怒地指着老板娘,半晌說不出話。

“我什麽我,有錢吃飯,沒錢滾蛋。”

遠處女孩不知這邊發生了什麽,趕忙小跑了過來,跑近就聽見老板娘的話,有些害怕地拉着書生,嬌羞地喚着,“陳郎。”

書生見到女孩過來,慌張道,“不是說好等我來接你嗎?”

“我怕陳郎,”女孩擡眼望了一眼老板娘,見她橫眉豎眼更加不敢說話,書生拍着女孩的肩膀,“別怕,有我,我來處理。”

書生将女孩攬到身後,對着老板娘施了一禮,“小生剛才無禮了,請老板娘見諒。出門得匆忙,小生确實——”

“別說了,聒噪,找個位置坐好,我去給你備飯菜。”老板娘不耐煩道,看了幾眼書生身後的女孩,打發書生領着女孩去坐好。

唐珺好奇地瞧着幾人,見不得書生因為沒錢在這裏苦苦哀求,準備好心替這書生備下一桌飯,沒想到老板娘答應了。

有的人就是面冷心熱,刀子嘴豆腐心罷了。

等老板娘進去後,書生就領着女孩坐在了唐珺他們隔壁桌,詢問女孩可不可累不累,殷勤地為女孩倒水。唐珺看着兩人,估摸着或許是那女孩看起來年紀較輕,這個年代女子出嫁是有些早。

老板娘先為他們上了三個菜,随後道,“還有一個素湯,等一會就來。”

書生道謝瞧着老板娘進入後堂後對着女孩子說道,“原本想帶你去城中找一家好的客棧,可是如今正午,我瞧你也累了,只好先在這郊外找一家酒肆,先填飽肚子。”

“陳郎,若是無錢,可拿我的首飾先去典當,換幾個銀錢。”女孩知道書生身上已經沒有幾個錢財了,擔憂地開口,不曾想書生卻道,“無妨無妨,你瞧這一桌才一個刀幣,我囊中還有些許。”

書生料想旁邊的人不會戳穿他,就越說越起勁,不曾想老板娘這時正好端着菜上來,“喂喂喂,你可別瞎說,你這一桌東西才五個銅錢,那裏收你一個刀幣了,搞得我這裏像個黑店一樣。”

書生聽見老板娘的聲音,神色慌張,女孩局促地站了起來,“老板娘別生氣,我們——”不知道說什麽,只從懷中掏出一只金釵遞,書生兩眼放光。

女孩瞧着手中的金釵,這是她身上為數不多的物件了,可是想想陳郎說的以後的生活,女孩咬咬牙,遞給書生說道,“陳郎,你去當鋪将他典當了吧,我在這裏等你。”

書生拿到那金釵欣喜若狂,可又快速掩藏了自己的情緒,為難道,“這——”

“我在這裏等你。”女孩眼中只有書生。

書生拿着金釵,站起來看着老板娘,挺着腰板道,“老板娘不用瞧不起人,我們有錢,你準備一桌好菜,稍後我來付錢即可。”

末了對着女孩安慰了幾句便離開朝着附近城鎮走去。

老板娘将素湯放在桌上,“姑娘,你先吃吧,那男子不值得你等。”

說完便離開,回到後堂。

唐珺瞧着那女孩坐着那裏默默垂淚,也不動那飯菜,想着她的一舉一動,唐珺站了起來,走到女孩那桌。女孩見有人來,從袖中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淚,怯生生不敢看唐珺。

“姑娘,你先趕緊吃吧,要是冷了,可就浪費了陳書生的五個銅板了。”

女孩小聲開口,“我等陳郎回來。”

“姑娘等他做什麽?”

“他是我夫君,我自然要等他。”女孩不知道對面的好看男子有何企圖,只能搬出書生。

“姑娘呀,我瞧你這夫君還是不要了吧。你看我們這麽多,這麽好,老板娘才收五十個銅板,你桌上那些東西......唉,他還騙你說用了一刀幣。”唐珺掃了一圈,指着他們那一桌,只啧啧不語,讓女孩自己看。

瞧女孩這模樣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這個年代沒有想象中富有,金銀産量少,格外珍貴,很難看到足錠,有錢人家一般是金葉子,銀葉子,而富貴人家才能看見足錠金銀。珍珠價值高,十兩黃金可換一顆珍珠,一般人家用的是銅板,一桌飯菜也就五六個銅板,銅板之後是刀幣,百個銅板一個刀幣,百個刀幣一錢,十錢一兩銀子。

這書生随便說一句一刀幣她便信了,還将自己的金釵送與書生,可知是個家境殷實的富家小姐。

女孩擡眼看了一下,不為所動,“陳郎以前為我花了很多,現在我們還沒有到他府上,等到了他府上,也會吃得很好了。”

“姑娘私奔。”唐珺抱胸,皺着眉頭瞧着女孩。

旁邊的楚旭昇他們也都全部看向了這邊。

桌對面的女孩擡頭無措地看了唐珺一眼,又垂眼瞧着桌角,雙手緊張地捏着衣角,悶聲不吭。

“你還如此年輕,難道要跟着他過一輩子苦日子。”

“不是苦日子,他說過會對我好的。”女孩皺眉,想到父母的話,也說跟着他會過什麽苦日子,可是她不怕,“而且我可以的。”

“傻丫頭,我不認為你不能吃苦,而是想知道他值得你為他吃苦嗎?”

女孩不解愣愣盯着唐珺,“他說過不會讓我吃苦的。”

唐珺捂住臉,這天下最好欺騙的就是女孩子了。

只要嘴上說些好聽的,她們便可以不看你的出身嗎,不看你的經濟情況,只求你的真心。

可是真心這東西,那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瞧得出來的呢?

“他承諾要娶你?”

“是的。”女孩聽到這句話,稚嫩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唐珺看着小小的人兒,這才剛初一的年紀吧,直視着女孩的雙眸,誠心道,“他若真心想要娶你,而是向你表達心意,獲取你父母的同意。”

“可是我父母瞧不上他。”女孩子還小,很情緒化,也有表達欲,談話間知道唐珺并非看她笑話之人,也吐露自己的事情。

“別說你父母瞧不上,我這個路人都瞧不上,他是很帥嗎?”唐珺好笑地問道,瞧着女孩呆愣地望着他,明白女孩沒有懂‘帥’什麽意思,“哦,帥就是很好看,他長相如何?”

“我并非膚淺之人。”女孩有些氣惱,她與陳郎在一起并非長相,而是他對自己的好,“而且陳郎,”擡頭大膽地看了唐珺一眼就将頭撇向一邊,“雖沒有公子好看,但也有樣貌。”

有樣貌?這小姑娘怕是要去看看眼科,那種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男子,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唐珺擡手揉着太陽穴,嘆息道,“姑娘是不是不常出門?”

“家教甚嚴,父母不允許常出門。”雖有些不喜搭讪的人,但是女孩依舊客氣道。

“所以姑娘偶爾一次出門,遇見這位陳公子,我料想是去寺廟遇見的,然後受到陳公子幫助,如此結識,兩人一見如故,情誼暗結。”唐珺邊說邊暗自瞧着女孩的變化,女孩震驚地盯着他,“陳公子将你送回府後,還時不時與姑娘相約相見,後來被父母發現,父母不同意兩人來往,于是姑娘在陳公子的‘相邀’下,兩人秘密私奔。”

女孩瞳孔放大,心髒怦怦直跳,為什麽面前這個男人全都知道。

“真是個小姑娘,這些都是畫本裏面常見的。”随後又問道,“你可知畫本裏面那些女子最後都是什麽結局。”

“什麽結局?”女孩好奇問道。

“他們的郎君都金榜題名成了狀元,”看着女孩疑惑的神情,唐珺想起這年代還沒有科舉考試,“哦,他們都當了大官,家中仆從成群,金銀成堆。”

女孩沒聽過什麽金榜題名,狀元,但是知道他說的大官是什麽意思,陳郎告訴過他他是回去當官,“陳郎以後也會的。”

“嗯,也許他會成為大官,可是你,”頓了一下接着說,“卻不可能成為大官的妻子,因為他們會抛棄你,重新娶一個身份更高貴的女子。”

“不可能。”女孩哭了起來,“陳郎說過一定會娶我的,等我滿十四便娶我。”

還沒有十四,卧槽這男人禽獸呀,騙這麽小的女孩子,“你了解他嗎?你知道他什麽身份?”

“他家的事情他都同我講了。”女孩抽泣道,“我了解他。”

“你不了解他,你若是了解他,相信他,那麽你就應該在家裏面等他成就了一份事業,飛黃騰達了,上門提親再嫁于他,為他操持後宅,孕育子女,而非現在不顧一切與他私奔,而他若是真心對你好,就應該對你,對你父母許下承諾,待有一番作為之後,再來求娶你。”

“你可知你與他私奔不僅自己要承受非議,連父母都要受到牽連,而他居然不管不顧,依舊帶你離去,可想而知不是什麽好人。”

女孩想說什麽,唐珺搶先問道,“姑娘出來的時候一定帶了很多首飾吧,我瞧着現在應該典當得沒剩下幾件了吧。”

女孩在袖中掏了掏,那金釵給出去之後,只剩下一對玉镯了,那玉镯是母親差人專門為她生辰打造。想到母親對自己的疼愛,女孩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原先還小聲啜泣着,後來想到途中的委屈崩潰得嚎啕大哭,這幾日一路上擔驚受怕在此刻全被宣洩出來了。

唐珺起身坐在女孩旁邊,拿起她手中的錦帕,摸着那錦帕唐珺想這女孩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擡起女孩的小臉,唐珺溫柔拭着淚水,“回家吧,若是他真的喜歡你,你何愁等不到他。”

女孩倒在唐珺的懷中傷心地哭了好一陣,平靜後唐珺讓她叫自己哥哥,拉近一下兩人的關系,趁機問了女孩的情況。

原來女孩是樂驷城蘇家的姑娘,閨名叫蘇筠,與那書生陳洪生相識于寺廟中,她去上香那日恰逢下雨,沒有帶傘,在寺廟中借住的陳洪生将傘贈于她,後來她派人還傘給陳洪生時,陳洪生回了一封信,信中自然是向蘇筠訴說相思之情,蘇筠情窦初開,見對方是有禮書生,于是兩人在信中你來我往傳遞着感情。

唐珺看着女孩。

唉,網戀害人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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