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一統(2)
一統(2)
三日後,李祺勾唇帶笑看着手中的信,陽桑郡在一旁偏着頭,想要看看信中寫了什麽,可還沒有瞟到,信就被李祺疊好,擡眼望去,對上了一雙冷眼。
陽桑郡嘴角抽搐,快速離李祺三步遠。
“天子如何說?”最後還是陽桑郡主動打破尴尬。
“拿你祭旗。”李祺滿臉冷漠,藍玉愣住,但瞧着李祺手指敲打着書信,偶爾摩挲着信封上的字,明白李祺心情現在是不錯。
藍玉上前鉗制住陽桑郡,“得罪了,金陽王。”
陽桑郡蒼白着一張臉,心髒狂跳,被藍玉壓着忘記了反抗,良久之後才顫抖着嘴唇開口,“我母親無罪,天子可否饒我母親一命?”
他明白自己莽撞。
可母親被救出來那一刻,壓抑在他心底多年的仇恨就像種子破牙,飛速長成大樹,他等不了,他沒辦法與殺害他父親,囚禁他母親的仇人面對面。
造成如今局面他該死,可他希望臨死前能為母親求一條生路。
“你害得金陽百姓飽受戰亂之苦,一死都難以謝罪,居然還敢對天子提要求?”李祺身子後仰靠着椅背,死死盯着陽桑郡,眼中滿是憎恨。
“即使沒有我,金陽亦會被攪入時局內,只是早晚問題而已,為何将一切罪責放于我身上?為何上天要這般折磨我?這個位子非我所想,身為兒子,救自己的母親有何錯?”陽桑郡憤怒地控訴着。
“身為子女你沒有錯,可身為金陽王,百姓是你的子女,你是如何對待他們的。”
“你雖然被迫身居高位,但是你卻沒有盡到庇護百姓的職責。你不想要這個位子,可以,等一切平穩之後,自有有能力的人接管。可最危急之時,你卻放棄了你的職責,陷他們于水深火熱之地。”
“我——”陽桑郡想起幾日前若不是李祺帶兵前來,酆都城內怕是都是屍體。
“你既然在這個位置上,不管是不是自願,至少還在金陽王這個位子上時,以大局為重,以百姓性命為重。”
擲地有聲,話重重砸在陽桑郡的心上,心中一陣酸澀,陽桑郡跪在地上,咬緊牙,想逼回眼中的淚水,他早已後悔,可是後悔有何用,一切災難都已經造成了。
李祺一揮手,藍玉松開陽桑郡的手,“文陽夫人已經被天子在沂垠安排了住所,身邊有人伺候,你不必擔心。”
陽桑郡猛然擡頭看着李祺,眼中的淚水劃過臉頰,嘴角也洋氣笑意。
“而你,”李祺頓了下,陽桑郡心一咯噔,眼神黯淡,“無論攝政王要拿我祭旗還是立威,我都接受。”
“你就在這紮屁股的位子上忍着不耐煩坐好,管好手下的人,在把金陽交給天子前,将酆都恢複好。”李祺淡淡說着,再次展開書信,“若是金陽還給天子後,天子不喜——”
一記冷光射向陽桑郡,“屆時在懲治你不遲。”
李祺拿起信站起身走出殿內,藍玉扶起陽桑郡,“金陽王你說說你,你被我家王爺記恨上了。”
“我——”
“你晚幾日收拾那大奸臣我家王爺也不會這般生氣,我家王爺是準備北上時去見天子一面的。”
陽桑郡愣住,所以自己不僅莽撞害了金陽,還毀了攝政王和天子相見的好日子。
他這麽一鬧,百姓不僅過不好元日,世間最尊貴的兩人也過不好元日。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能保住真是奇跡。
藍玉拍了拍陽桑郡的肩膀,“定是天子求情,不然王爺定是要扒你一層皮,而不是就這樣吓吓你。”
陽桑郡臉一皺,随即眼神堅定,“我一定好好當好這個金陽王,把金陽發展得更好交給天子。”
當沂國在迎接新的一年事,金陽正在大戰。
在李祺的帶領下與郈魯苦戰三月,将其逼到了赤燕國,郈魯與手下的五萬兵力得赤燕國收留。
金陽國土被收回,李祺并未乘勝追擊。
赤燕國疆域極大,郈魯一旦進入,猶如大海撈針。
等金陽恢複平靜,經過短暫的休養生息後,虎贲軍再次往北而去。
陽懷玉看着宮內的樹從白雪壓枝到綠芽初生,到現在生長的十分茂密,這幾個月他與李祺都是書信來往。
對他的思念早已經深入骨髓。
“天子,這幾日你都沒有休息好,先回寝殿休息吧。”
這幾日陽懷玉忙着看益安幾城的發展近況,每日都是深夜才睡,睡上兩個時辰又起來上朝,見他疲憊的樣子,明英忍不住開口勸道。
陽懷玉揉了揉眉心,“無妨,國父的課還是要去上的。”
擡腿欲走,一個宮人跑來,跪在地上,“禀天子,國父說要帶小世子去集市,今日的課便停了。”
明英歡喜上前,“天子就回椒華殿休息吧。”
陽懷玉聞言也心情愉悅,笑了起來,“走吧,就當給自己的獎勵。”
人還是喜歡擺爛的。
陽懷玉回到寝殿脫掉外袍就撲倒床上,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明英帶着宮人退了出去,等到太陽快落山時,明英帶着一封信往椒華殿去,準備叫醒陽懷玉。
在殿外明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人也正朝着椒華殿而去。
他愣了一會兒,準備離開卻被人叫住,“小英子。”
明英拿着書信的手背到身後,走上前行禮,“攝政王。”
一旁的藍玉十分開心,卻被明英一個眼神警告。
“手上拿的是什麽?”
明英垂首不敢擡頭,放在身後的書信又藏了藏。
李祺看了一眼藍玉,藍玉十分為難,沉默了一會兒,可最後還是上前從明英手中把信和一個錦盒搶了過來。
“藍玉。”明英伸手欲搶。
藍玉鉗住明英的手腕,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懷中,另外一只手将信和錦盒遞給李祺,李祺拿過便轉身朝着殿內走去。
明英一拳打在藍玉身上。
“哎喲。”藍玉假裝被打傷,可憐兮兮望着明英。
明英依舊惡狠狠瞪着藍玉。
藍玉攬着明英往外走去,“哎呀,那是什麽東西值得你那般護着?”
明英冷笑,陰森森說道:“昊國太子的書信。”
藍玉臉上的笑一下僵住,猛地回頭看向李祺,心中能不能把東西搶回來。
可在他看去時,殿門正巧關閉。
砰。
聲音很輕,可在他耳中就是一道驚雷。
藍玉低頭看着明英,“怎麽辦?”
“自求多福吧。”明英挑眉,不再搭理藍玉。
藍玉真是恨不得一開始不要叫做明英,等李祺進殿後再與明英相聚。
現在好了,撞破昊國太子與天子有書信往來,李祺的氣肯定不會撒在天子身上,那只有他們承擔了。藍玉盯着明英,突然惡向膽邊生,将懷中的明英箍緊。
不管了,死之前怎麽也要滿足一下自己。
明英疑惑擡頭就看見一雙森然的眸子,後背發涼,“你要做什麽?”
椒華殿內,李祺打開錦盒,拿出錦盒內的物品,将錦盒往身後一扔。
床上的人受驚動了一下,可□□兩聲又睡了過去。
李祺盯着床上的人也不着急,拆開信封,坐到床邊,将錦盒裏面的東西放在枕邊,手摸上思念依舊的臉,眼中的思念傾瀉而出。
若陽懷玉此刻睜開眼,定會溺死在那雙深情的眼中。
陽懷玉做了一個夢,夢中李祺大勝而歸,騎着戰馬回到沂垠,他出宮去迎他回來了,然後他們在人前不管不顧相擁,親吻,但是不少人出來指責他們。
四面湧出的咒罵聲讓他害怕,讓他很難受,唐崇生從人群中站出來講述自己苦心教導他,讓他好好成為一位君王,最後問他要天子之位還是要李祺。他皺緊眉頭,拉住李祺的手,一旁的李祺也低聲問他,“要我嗎?”
他內心十分難受,一邊是每日教導他的國父,一邊是他深愛的人,人是既要有要,可有時候必須做出抉擇。
他看了一眼對他很失望的唐崇生,握緊李祺的手,死死按住,“嗯。”
下一刻身下傳來的疼痛和內心突生的舒适讓他眼前景象震蕩,他迷糊醒來,睜開眼看着在他眼前晃動的人。
“你——”一張口聲音嘶啞。
身上的人俯身而下,抵住他的頭,“昊國太子送了信來,這是第幾封?”
語氣平淡。
陽懷玉卻知平靜的海面下是有多危險。
陽懷玉臉上揚起笑,環住李祺的脖頸,主動獻一吻,可李祺依舊盯着他不說話。
他将手慢慢往下滑去,放在李祺的腰上,随後挪到後面,按住李祺的脊椎骨。
“可能有什麽國事,他是太子,我是國君,我們保持友好的聯系就算是和平共處,對吧?”
李祺清醒的眼眸中燃起欲望,可他依舊不動,喘着粗氣靠近陽懷玉。
“信中确實只提到昊國國事。”
他聽見身下之人長舒了一口氣,可當他從枕頭邊拿出一只淩霄花藤,藤上有三朵淩霄花,陽懷玉瞳孔微震。
“懷玉,你告訴我他送你這花是什麽意思?”
陽懷玉不曾想到,這人居然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自己都煮熟了,乖乖送到他嘴裏面,他還想着信封的事,心想反正他不知道,随便說說吧!
“那是,啊,”陽懷玉被李祺狠狠一撞,漲紅了臉弓起身抱着李祺,耳邊傳來李祺假裝狠厲的話,“你若騙我,今夜定不要你好過。”
語罷陽懷玉又被壓回床上,肩和胯骨被李祺的手死死鉗着,而李祺攻勢猛烈,撞得他思緒都亂了。
陽懷玉真是恨死自己原來秀文采,偏要和伍君諾做什麽詩。
“還沒想好如何回答我嗎?”李祺看着身下人,這時候居然還在想別的,是在想那昊國太子嗎?
他們比自己早遇到,即使知道陽懷玉心悅着自己,但每每思及此,李祺心中還是有些吃味,他不想陽懷玉心中念着他,想着他。
此刻更不能讓他繼續想着。
李祺按着陽懷玉胯骨的手滑到陽懷玉尾骨,用力擡起,“不,啊,昭明,我,啊你,”
李祺常年征戰的将軍,習武之人,腰上的力又勇又猛,對陽懷玉的攻勢只有越戰越勇,陽懷玉疼得渾身發顫,搖晃的視線讓他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但他知道李祺是在懲罰自己。
“那花是何意?”
心中哀嘆,再不講的話怕是沒好日子活了。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花!”
能明顯感受到那人僵了一下。
陽懷玉心道,完蛋了,他怕是要抽身離去。
而李祺接下來的動作讓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第二日他醒來不知天日,身體疼得厲害,耳旁似有什麽東西,伸手去拿,卻被人阻止,“別摘,簪着好看。”
聲音極具誘惑。
陽懷玉轉過頭,疑惑地看着李祺,披散的烏發如錦緞一般,耳旁是一朵金黃色的淩霄花,陽懷玉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來,明白自己耳邊也是戴了一朵淩霄花。
“昊國太子送的東西很有趣味,倒是添了一份情趣。”
陽懷玉暗暗決定,以後還是不要讓小五送東西來了。
可如今是要先讨好眼前之人,陽懷玉挪動着酸軟的身子,靠着李祺的肩膀,手環住李祺的腰,“你回來待多久?”
李祺垂眸,望着頭頂将人摟在懷裏,知他想要跳開話題,他亦不想再聊伍君諾,最後順了他的心,“最多一月。”
陽懷玉抓住李祺的手,仰着頭與他對視,“休養些時日吧,如今奔往北方,會不會過于疲勞?”
“北方雪翼王所領的是主力,虎贲軍北上只是協助,你這邊只需要提供軍資和糧草即可,可也不需太過擔憂,狄陶已經籌備好,運送一批糧草過去了。”
李祺靠近陽懷玉,對着他的唇輕輕一吻,“你放心,我會盡快把屬于你的疆土拿回來。”
陽懷玉盯着眼中心裏全是他的人,動情地吻上李祺,面對陽懷玉的主動,李祺極其受用。
朝堂上,唐崇生看着空空的寶座嘆了口氣,大手一揮,“若沒事都退下吧。”
百官們彼此看看,最近除了金陽和赤燕國的事情,确實沒有什麽大事。
金陽的事情,攝政王已經解決了,赤燕國的事情需要從長計議,總不能讓攝政王立即去赤燕國拿下赤燕王,長途跋涉的馬兒都要喝水,他們總不能催促着攝政王馬不停蹄上戰場吧。
那可真是太黑心了。
面對不上朝的天子,他們也不敢說什麽,攝政王剛打了勝仗,回來同天子喝了一夜酒,他們若是要苛責,那真是不人道。
百官們一言不發退了朝。
明英看着離去的背影,高懸的心終于放了下去,沒想到這麽簡單騙過了百官,好在陽懷玉平日勤政愛民,若是他是個暴君,是個閑散的主,今日百官可得在殿裏鬧翻了天。
然而接下來的一個月,陽懷玉上朝三天必要休息一日,連唐崇生的課都要缺席。
“國父,珺叔叔沒來,今日我們去集市吧。”公良佑扒着唐崇生的手臂,一雙圓眼全是期待。
唐崇生愛憐地摸着公良佑的腦袋,“今日去田間,看看新長的莊稼。”
“好。”公良賢興奮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