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和尚似乎沒想到他們還會活着從水裏出來,努力抑制住喉間湧出的鮮血,他低頭看了眼,恍然感覺不到疼痛了。

原來,這都是只是死後的幻覺而已麽……

霎時間,一股強勁的水流如一頭水龍攀爬而出,和尚反應極快,躍至橋下,第一眼見到生還的邢瑛很是不可思議。

“你……居然還能活着?”和尚看一眼,失望至極地喃喃,“你既還活着,那我的夢兒……”

邢瑛挺直腰板,淡淡朝身後瞥了眼,水裏毫無反應,莫非白月沉還在猶豫麽?

只好先拖延時間了,将槍藏好在袖子裏,邢瑛一步步走下橋與這和尚保持距離,生怕他瘋了魔又會做出什麽來。

“你不應該繼續在這裏徘徊。”邢瑛好心勸告,“你再這麽耗着,你的夢兒就不會等你了。我勸你放下心中執念,早日輪回。”

和尚好半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無神地掃了眼平靜的水面,笑了下,“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有什麽身份勸我?”

邢瑛無聲嘆氣,這和尚真是頭倔驢,須臾間,她聽到“咕嚕咕嚕”的動靜,看來,好戲要開始了。

“那你就好好看着你的夢兒,是怎樣看待你的吧。”邢瑛借步退離,讓和尚看個仔細。

在看到日日思念的心中人那刻,和尚鼻子一紅臉頰滑下一滴淚,正要呼喚時,夢兒的身後探出來一只手,如蛇一般,探索,發現,捕捉。夢兒的腰被那只大手摟上,而後,男人親昵地用臉龐貼在夢兒耳後。

和尚瞳孔一震,僵在原地,“你,你是我的夢兒嗎?”

夢兒佯裝才注意到和尚,莞爾一笑向和尚打招呼,“阿郎,許久不見。”說話時,又嬌羞地回應腰上不老實的手。

邢瑛在一旁看着,面無表情,和尚的注意力不在她這裏了,正是個躲藏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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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躲到一棵樹後,露出一對眼睛,本打算盯着和尚的一舉一動,但總忍不住朝白月沉那邊瞟。

他演得可真好啊。

邢瑛佩服地看了他片刻,才意識到,他方才指的風流往事,也許并非空穴來風,看他那癡情又玩弄的眼神,演得入木三分,說是真的與夢兒恩恩愛愛也沒人不信。

白月沉餘光裏注意到邢瑛躲了起來,心中猶豫,不知該如何接觸夢兒了。

渾身不适,身體觸碰夢兒的部位像一堆荊棘,刺得他後悔又抗拒。

“阿郎,你還看着我做什麽?”夢兒被耳邊細風吹得嬌羞一哼,和尚還在木木地看着夢兒。

“夢兒,你身後這個男人……”

總算開口問話了,邢瑛還以為他會一直這麽傻下去呢,夢兒說:“多虧你,推他下水。我們一見鐘情,他,日後就是我的郎君了。”

夢兒雙手攀在白月沉脖子上,“至于你我的婚事。過去就當過去吧。反正活着的時候已經過膩了。死了換個郎君,也是不錯的滋味。”

白月沉擡手,忍不住想拿下這雙手,一個眼刀朝他甩來,他頓時就不敢動了,繼續充當自己的角色。

“夢兒,你在說笑吧?我們說好的一生一世,永不分離的……”

“那是活着的時候。現在我們已經死了,我也死了,因為你!”夢兒聞言一怒。

“當年,如果不是因為你重視你的師父,朝我父親污蔑我,我會被他們逼得差點無家可歸嗎?”夢兒似乎全然忘記了該做的事,和尚的一句話,貌似擊垮了她封閉的心門,頃刻間她将所有的苦楚都傾瀉而出。

邢瑛從而得知,夢兒的執念如此堅定,硬要留在世間的原因。

“你所重視的師父,是個徹底好面子的虛僞人。為了自己的面子,不惜朝我潑髒水,毀我清白,害我家人要與我斷絕關系。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你對我動了凡心。”夢兒見和尚沉默不語的哭了起來,夢兒覺得很疑惑,“你為什麽要哭呢?你憑什麽将自己放在一個受害者的位置上?”

和尚閉眼,深知無法挽回什麽,于是腿一彎,雙腿跪地。

“該哭的是我啊,我的阿郎。你的師父享受了所有祝福,最後圓寂了都是個受人尊敬的好聖人,你呢?我呢?”夢兒搖搖頭,“事到如今,我怪不了了任何人。跳河是我自願的,我太痛苦了,我只想要個解脫。”

眼見着夢兒的思維要越跑越偏,邢瑛躲在樹後朝白月沉做了個手勢,好在他沒跟和尚一個變成個木頭,白月沉反應過來,點了點夢兒的肩膀,假模假樣地抱住夢兒輕聲安慰:“夢兒,沒事,往後有我呢。”

“我會一直陪着你。守護好你。”

邢瑛擺手勢的動作停住了,他……居然說出了這種話,她感到渾身的力氣被莫名的抽空了大半,橋上的兩人相擁依戀,邢瑛頭一歪,注視着他們。

恍惚間,她忘了夢兒是一縷執念的存在。

她只覺得他對夢兒的眷戀令她感到無比羨慕,仿佛就是一對熱戀許久又攜手反抗世界的戀人。

邢瑛不受控的望着白月沉,幻想着,他往後懷裏的那個人會是什麽樣的呢。

應該……比她邢瑛好多了吧,可能是一個像夢兒一樣勇敢,善良,舉手投足間又惹人憐愛的女人吧。

她被那麽多妖,那麽多話反複地告訴她,你是個神女,她接受了,一直在尋找着神女的使命,她渴望完成這個身份所攜帶的任務後可以回歸平凡人。

可忽然有個人告訴她,她是一個執念,應該早日放下心中的妄念,早日被超度,早日轉世投胎。

她忽然變得迷茫了。

邢瑛暗淡地低下頭,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她到底是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凡人……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啊?

耳邊,夢兒的哭泣聲傳來。

邢瑛暗自咬牙,擡眼再次看着白月沉,她感到身體在懸浮着,似乎與她的情緒有關,稍微調整了下,懸浮的感覺消失了。

“原來,我不是我啊。”邢瑛苦笑了下,醒悟過來,向遠處的白月沉自言自語,“對不起。你,不要怪我。”

她目光再次鎖定在和尚身上,和尚已經身心俱疲,夢兒多年來的委屈被一一揭露,對他的打擊巨大,可能他也想不到他的愛妻在那段日子是怎樣抗過來的吧。

但可惜,這一切已成歷史。

邢瑛從袖中取出槍,深呼吸,瞄準,一枚子彈在發出刺耳的響聲後,準确無誤地穿透和尚的胸膛。

和尚應聲倒地,夢兒在一瞬間,眼空了:“阿郎?阿郎!”

白月沉拉不過夢兒,裝了幾下,松開了手。

夢兒朝和尚跑了過去,邢瑛完成任務後,走了出來,她不敢看,耳朵裏灌滿了哭喊,心裏滿是愧疚。

-

白月沉走到邢瑛身邊,看出了她的情緒,擡手觸碰,“好了,別難過。”意外的是,邢瑛沒回應他,反倒垂着頭,朝後退了一步。

她是在抗拒他麽?

白月沉反思,是因為剛才的話?亦或是剛才的舉動?

“你別在意,那并非我本心。”白月沉說罷,轉頭朝和尚看去,淡淡道,“邢瑛,他們要消失了。”

夢兒抱着和尚,哭聲凄慘,邢瑛目睹這一切,心裏苦澀又摻雜無奈。

本以為和尚沒那麽容易被襲擊到。沒想到,一個弱點被發現的人,是這麽的脆弱。

夢兒一直在呼喚阿郎,企圖能将他喚醒,白月沉目光下移,找到了躺在地上的子彈。

這種冷兵器并不能使陰間的存在者致命,能令他致命的,只有夢兒。

“當一個人的弱點足夠明顯時,任何微不足道的東西都是致命的。”邢瑛說出心中話,她仰頭,抑制住淚水。

她因同情夢兒的悲慘經歷而哭,因這對坎坷的戀人哭。她想到了不久後即将來臨的未來,面對可能定好的結局,那時的自己,是否也會哭得出來呢。

白月沉再次擡手,渴望她不再抗拒她,透過晚霞的光,她身體變得透明,白月沉的手停滞在空中。

“邢瑛?”他試圖喊醒她。

邢瑛不回應他,和尚的身體逐漸與周圍的景色融合連同夢兒一般,二人即将要消失了。

“我騙了你。我這一輩子,無論生或死,認定的永遠只有你一個丈夫。”夢兒哭着哭着,發現和尚睜眼了,于是哭得更大聲。

和尚笑了下:“我猜到了。是我,對不起你。”

邢瑛看得這一幕,手抖不停,她實在看不下去了,打開包袱将槍塞在裏面扔給白月沉,她目光快速移動,找了個地方,二話不說就小跑了過去。

白月沉沒跟去,伫立在此。

片刻後,這對苦命鴛鴦随着晚霞,一同消失在了燦爛的霞光裏。

他們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令白月沉感觸頗深。

他站得筆直,不知思考着何事,望着晚霞,再看向她時,滿眼惆悵脆弱。

視線停在她身上,笑得很清澈。

邢瑛卻無法回應了,她笑也笑不出來,夢兒與阿郎的結局,她忍不住代入了自身。

擡手,她透明的像一面透亮的水面,金亮的霞光落在眼中,這一幕的落日,無比令她不舍。

“走吧。”白月沉想了下,俯身,抱住了她,聲音微啞,“別多想。以後我不會再說那種話了,我會一直陪着你。”

“白月沉。”

“我在這兒。”

呼喚有回應。

心中動容,手停在左心,她從沒試着感受那裏,的确如她所想的,沒有跳動。

“我們去狜來吧。慢點走,我……有點累了。”

她接受了這個事實。遠處的如畫一般的晚霞也消失在夜色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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