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姑蘇城 (修)
第1章 姑蘇城 (修)
◎建元十二年春◎
《太平歌》
文/顧青姿
六月盛夏,滂沱大雨,官道上一隊人馬暴雨中匆匆而去,城外別院中,北正房裏嗚咽一片。
為首的女婢低聲哄:“殿下,今日城門緊閉,已經不能入城,冬葵已經去請醫官了。”
趙幼澄倚在靠枕上,面色如金,已經是燈枯油盡之相。
“你們請不來的,城中已經亂了。周家怕是已經進了宮了,周聿昭……也成了篡位之臣。彭懿回來了嗎?”
那婢女聽聞駭然。
“驸馬,驸馬他篡……”,她說到一半,不敢再說。
“彭大人沒回來。”
趙幼澄已經氣息漸弱:“彭懿至今沒回來,怕是沒能劫殺周聿昭。等城門再開,我就成了前朝舊臣。到底棋差一步,讓他如願以償了。但願冬淩能請的動河西的裴都督……”
她已經沒了不甘心,毒入肺腑,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短短二十八年,她也曾童心未泯,少女春心,無憂無慮過。
她這個先太子之女,走到今日,命途多舛,不是她不聰明,而是命運待她太苛刻了。
她的祖母周太後,将她指婚給了她的侄子周聿昭,最後周家聯合周太後篡了趙家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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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阻止過,但是無能為力,她真的盡力了。
第二日暴雨終于停了,她意外有了精神,女婢忍着不敢哭服侍她梳洗。
別院一夜暴雨後,寂靜無聲,昨夜別院裏的人都膽戰心驚,生怕有亂軍來攻。
她問:“冬青,冬葵和冬淩回來了嗎?”
叫冬青的女婢忍着哭,凄惶答:“沒……有。”
“城開了嗎?”
冬青也不知道,彭懿出發前安排了人守着別院,別院內的人不得進出。
加上殿下狀況不好,他們更是寸步小心。
直到快日落了,夕陽餘晖照進來,她靠在團花織錦的錦被上,遠遠望着,光影朦胧中,她仿佛聽到了馬蹄聲、聽到了兵戈聲……
“是冬淩回來了嗎?”她喃喃自問。
依稀聽見冬青的哭聲,繼而屋子裏的女孩子們都因為害怕,嗚咽聲一片。隐約的呼喊聲,好似是有人殺進來了……
恍然中,她好像看到有人闖進來,呼喊聲一片。
漸漸的,最後什麽也聽不到了。
……
三月初春姑蘇城,公主府隔壁的別院。清晨還寒冷,園子裏人少,清早靜悄悄的。冬青尋了一圈都沒找到小殿下,等她繞過回廊,才遠遠看到小殿下居然赤着腳坐在太湖石上,仰頭望着天出神。
她唬了一跳,跑回去拿了衣服和鞋又跑回來給趙幼澄裹上。
邊抱怨:“殿下怎麽光着腳就出來了?要是着涼了可怎麽辦!瞧手冷成什麽樣子了。”
說着雙手将趙幼澄的雙手捂着給她取暖。
趙幼澄一點都不在意冷,回頭問她:“冬青,你說人死了,會不會複生?”
冬青又氣又惱:“小殿下,今天要去給先生交作業,您別想躲。”
趙幼澄生的漂亮,絲毫沒有往日的沮喪,裹着袍子,居然也不在意穿戴整齊,沒有了往日的規矩,笑說:“也對,我今日有功課向先生請教。”
冬青像是聽到笑話一樣,小殿下平日裏可最不耐煩去書院那邊。
趙幼澄又說:“我要先去和姑母說一聲。”
她也不在意冬青的驚詫,只管披着着袍子徑自先走了,穿過回廊出門只見日光直射下來,十分刺眼睛,她下意識伸手擋了一下。再慢慢放開手,透過指縫直視太陽,直到眼睛被刺的有眼淚流出來。
感受到了刺痛,可以站到太陽下,她才相信自己是真的活着,不是莊周夢蝶。
自破曉時醒來,從茫然不知所謂的震驚,到恍恍惚惚的懷疑,她都不敢相信,她又活過來了。
清晨一個人在院子裏游蕩,還在懷疑這是不是年少居住的姑蘇城的園子,見到了年幼的冬青,看到了姑蘇的春色,她才确信她是真的活過來了。
建元十二年春,十五歲,居姑蘇城。
先太子長女趙幼澄,因太子薨,而後太子妃李氏也去了。
所以南下避養在靜義公主身邊,居姑蘇城,拜在白鷺山書院,山長明松先生門下。
明松先生本名謝明松,學識十分厲害,,而讓他名揚天下卻是因為他精于天文、歷法、算學,更是工于相術而聞名。
她自幼被欽天監批命,又遭逢太子妃和太子早逝,所以宮中的旨意将她送到姑蘇城來,拜在明松先生門下。說是宮中怕她福壽有礙,讓工于相術的明松先生庇佑她。
她十六歲入京,封婉儀長公主,十七歲嫁寧陽侯次子周聿昭,卒于二十八歲。
短短一生,寥寥幾筆,乏善可陳。
可是她失去了所有的親人。
趙家皇室子孫凋零,周家滅趙家而居之,她攔不住也無能為力。
可她的皇祖母出身周家,她的弟弟自小養在她膝下,也是父王唯一的血脈,她怎麽忍心殺孫兒,扶侄兒奪位。
她和周家的恩怨,真的太多了。
冬青見她不走了,問:“要不,我請五少爺……”,幫你作弊?
趙幼澄這才回神:“五哥?對,你去請五哥,我找他有事。”
冬青就知道她最不愛聽先生講經義,最不耐煩學這等枯燥的學問,每次都是五少爺替她作弊。
冬青領她回去後安頓好,就去找表哥了。
等回來後,就見她正翻箱倒櫃找東西。冬葵也不問,蹲在一邊幫着她翻找。
冬青好奇問:“殿下找什麽?”
正說着,見她翻到了那副《溪行圖》,看到畫她心裏慢慢踏實了。
這幅畫後來被她送給了周聿昭,而周聿昭用這幅畫召來了大梁的酷吏何靜生。
她展開畫看了眼,又卷起來問:“五哥來了嗎?”
“五少爺已經在外面等着你了。”
趙幼澄任由冬青給她穿戴好,等出了西門,就看到五哥站在樹下,一身儒衫,身如青松。見她出來笑問:“阿鯉今日怎麽願意去書院了?”
趙幼澄看着五哥怔怔,如今十七歲的五哥正是風華正茂,青春正好,他并不知道,十九歲的他高中,入翰林院,因經義出衆,兼領太學助講五經。
二十六歲陷在了宣府。
傅容見她呆楞,問:“怎麽了?又後悔了嗎?”
趙幼澄突然熱淚盈眶,她的五哥向來愛護她,憶起當年出嫁時,五哥問她:“你若是不想嫁,我去尋陛下。”
五哥一直都護着她。
傅容見她突然開始恸哭,吓了一跳,忙問:“怎麽了?今日明松先生也在,肯定不會罰你的。你要是不放心,我讓母親身邊的綠绮陪你去。”
趙幼澄哭着又笑起來:“沒事,先生不會罰我,我也不怕先生。”
明松先生一生只收了三個學生,收下她這個學生也是奉命而已,對她并不嚴厲,甚至是放任自流。
兄妹兩到了白鷺山,五哥去了書院,她領着冬青冬葵上山,明松先生獨自住在書院上面的半山腰處,趙幼澄畢竟身份不同,也不和書院裏的人結交。
她進了院門見阿吉在院子裏看茶爐,見她來了,稀奇問:“殿下來了?”
她看着年幼的阿吉,他只比她小兩歲,是先生在山下撿來的。
後來的阿吉一身魁梧,做了公主府的武将。他領命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領公主府的武衛跟随彭懿一起去截殺周聿昭一行人,為五哥報仇。
“先生呢?”
“先生今日去書院講學了,這幾日有客來訪。先生的師兄要來了。”
趙幼澄雖是先生的學生,因是女子,并不怎麽精學五經六藝,她擅長書畫,且造詣不凡,算學也及其優秀,但是對天文歷學一竅不通。
她進了先生的書房,環顧一周。
十幾年前,她極少來這裏,因為她那時候不喜歡姑蘇城,她日日想回到上京城。她父王是先太子,她還有弟弟養在皇祖母身邊。
可是她十二歲那年皇祖父駕崩,颍川王登基,她都沒能等來回京的旨意,她在姑蘇城大病一場。
等後來進了上京城,最懷念的卻是姑蘇城的寧靜年少時光。
謝明松進了書房,趙幼澄才驚覺她在這裏已經枯坐了近兩個時辰。
“殿下來了?”
謝明松進來見她坐在那邊出神。
趙幼澄驚覺回神,立刻起身老老實實答:“老師不必這樣稱我,叫我阿鯉就可。”
她既不是公主,也沒什麽可淩駕于別人之上的尊榮。
謝明松知道她心氣極高,有股尖銳之氣,也從不反駁。
師生之間少有心意相通的時候,她畢竟是皇家的女兒,嬌氣一些,謝明松也理解,并不嚴加管教她,一切由她的脾氣來。
所以她在學業上很疏懶。
趙幼澄自己取出畫,遞給他:“我前幾日整理舊物,翻出這幅畫,今日特來送給先生。”
謝明松聽的卻是她的前半句,整理舊物。
心裏嘆息,她還盼着回京。等打開畫,兩眼放光,師傅夢譚先生的《溪行圖》居然在她手裏。
趙幼澄見先生眉眼舒展開了,才解釋說:“這是母妃留給我的東西,我從沒打開過。這幾日整理舊物,想把父王母妃留給我的舊物整理一番,才發現此畫,先生一直在收藏師祖夢譚先生丹青,我就将此畫送給先生做生辰禮。還望先生不要嫌棄。”
謝明松有些意外,畢竟這個小弟子十分聰明,只是心思不在學問上。他的老師夢譚先生已經去世。先生的丹青本就難得,這禮物确實送到了他心坎上。
他細看她一眼,卻見她眉目舒展開,竟然連面相都有些變了,一時驚愕不已。
趙幼澄見先生驚愕面色不對,試探一聲:“先生?”
“過幾日,我的師兄路過姑蘇城,你現先準備筆墨,你兩位師兄不在,你就代替兩位師兄,見見你師伯吧。”
明松用這個理由掩飾了自己的失态。
趙幼澄已經不記得,當年師伯是不是來過。但是她當時肯定是沒見過,
乖聲:“是,學生記下了。”
等她在書院外,五哥已經在等她,見她出來忙問:“先生兇你了嗎?”
“沒有。”
傅容才說:“母親今日特意囑咐,早些歸家。”
趙幼澄自上京後,十幾年沒見姑母了。跟着五哥進門的時候,見門口女婢們寬步徐徐有序,姑母規矩極嚴格,和她也少有親近。
她身邊本有個嬷嬷,但是來姑蘇後病故了,後來身邊便只留了冬青、冬葵,獨居一院,平日裏更是簡單,同樣也守着規矩,過得很平靜。
等進了門,迎面出來的綠绮見她來很驚喜道:“殿下今早還問起小殿下。”
趙幼澄笑了下,問:“姑姑今天在忙什麽。”
綠绮笑着說:“一中午就等着小殿下和五少爺回來。”
她進了內殿,見姑母端坐在交椅上,傅容規規矩矩行禮:“見過母親。”
她也跟着行禮:“見過姑母。”
靜義公主是父王的庶妹,驸馬傅明奕任州府曹參。嫁到傅家後随驸馬搬到了姑蘇城。
靜義公主面色偏寡,見了獨子難得笑起來:“坐吧,綠绮傳膳。”
趙幼澄印象裏姑姑就是這樣,她從前不喜歡姑蘇城,也是有姑母性格太冷淡的原因。
後來回京,成婚前姑母告誡她,性情不要太剛強,萬事不要太過強求。女兒家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裏。
姑母自小母妃早喪,宮中長大吃了很多苦,所以成婚後,自願随驸馬居姑蘇城,過得很寧靜。
可惜她那時候不懂姑母的意思,在她婚後很多年裏,明白姑母的告誡之意,但是太晚了。
作者有話說:
朋友們,我又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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