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奉旨養病

第15章 奉旨養病

◎裴大人面冷心熱◎

等她睜開眼,只見陛下已經進來,并坐在榻前,看着她嘆氣:“可好些了?”

趙晖生的白淨人偏瘦,眉目和父王有些像。她有些年沒見陛下了。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真實。

趙幼澄不記得從前第一次見他什麽情形了,反正從前聽從皇祖母,一心覺得他鸠占鵲巢,奪了皇長子一脈的帝位。對他這個人從無公允。

心中充滿敵意,想來甚是可笑,被慫恿幾句就覺得天下人都欠她的,真是活該了。她又想,他是父王的弟弟,是她的親叔叔,和父王一樣,身體不好,英年早逝。

這樣一想,就覺得有些難過,她淚流滿面都不自知,只是呆呆看着趙晖。

趙晖也沒想到她是這種安靜的性子。孤家寡人的帝王,少見孩子們會哭成這樣。趙晖心裏一軟,見不得她這般。

先帝駕崩前,就安排好了,皇兄的兩個孩子,将一個送走,一個賜太平王。

他即便和延嘉殿不對付,也沒對侄兒起過任何心思。

“阿鯉好好養身體,切不可兒戲!”

趙幼澄這才回神,起身跪坐在榻上和他行禮:“兒臣見過陛下。”

趙晖笑起來:“阿鯉可是想起我來了?我是你五叔,喚我叔父就好。”

趙幼澄恭敬道:“不敢僭越,兒臣見過陛下。”

趙晖想起幼年和兄長玩耍的往事,笑起來:“還記得你牙牙學語的時候,一點都不認生,見了誰都笑,雲檀就喜歡抱你,一轉眼你都這麽大了。”

這話沒法接,趙幼澄問:“陛下怎麽會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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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壽山接話:“陛下移駕西苑避暑,走之前特意來看小殿下。”

趙幼澄看了眼裴岘,但沒說話。

趙晖笑說:“好了,你不用擔心其他的,好好養身體。”

說完站起身和楊壽山吩咐:“阿鯉養病期間,其他人等不得打擾,你打發人過來服侍,沒有人照看也不行,這事你務必處理妥當。”

楊壽山得了令,立刻道:“老奴回去就辦。”

趙幼澄跪坐在東炕上,目送趙晖走了。

趙晖走後,趙幼澄長舒了口氣,她一時間還沒能消化陛下話裏的意思。

一炷香後裴岘卻又掉頭回來,見她依舊跪坐在東炕上發呆,便出言提醒:“陛下的意思,你最好尋一位可靠的長輩照看,否則……”

趙幼澄不軟不硬的頂撞他:“裴大人,我姓趙,您說我該去哪裏去尋姓趙的長輩來庇佑我?”

裴岘只是提醒她,不要為了躲太後的指婚,就全然信任陛下。

趙幼澄說完又笑起來:“不過,辦法也不是沒有,我若是一輩子不嫁,一輩子為父王母後吃齋念佛誦經,尋仙問道,是不是就沒了這些煩惱……”

裴岘皺眉盯着她,想不到她滿臉笑意,居然能說出這麽狠的話。

趙幼澄才不管他怎麽想,說完就逐客:“師叔去忙吧,我要繼續施針了。”

裴岘這次卻沒走,眼神和黃寧示意後,黃寧又開始下針,趙幼澄全然不管,閉着眼只管捱着,因為真的疼,又細又長的針,全紮進去,疼的她有種皮開肉綻的感覺。

裴岘遠遠看着,細白的手臂上紮了針,大概是真的疼,她有些輕微的哆嗦。

手臂白的晃人眼,讓他眸色都深了。

房間裏靜悄悄的,誰也不說話。

她想了片刻,又開始示弱:“師叔,我舅舅就要來上京城了,我已經八年沒見過舅舅了。”

她可真是什麽都敢說,吃定他不會出賣她。

裴岘的聲音沉沉,從堂屋傳過來:“你舅舅救不了你,太後娘娘中秋宴邀請京中三品以上官眷進宮,宗室沒成親的人不多,但總有一些的。”

趙幼澄恨得牙癢癢,這人這麽能這樣。

“是嗎?師叔原來是等着看我笑話呢?”

見裴岘不說話,趙幼澄也知道,他是好意,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前世他甚至都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但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幫過她很多次。

她也是吃定了他會幫她,又開口:“我向師叔借個人吧,我的院子不能總是這樣,誰想進來就進來。”

這話好商量,裴岘應下:“可以。”

趙幼澄也累了,施針後,喝了藥就睡過去了。

裴岘站在院子裏,問冬青:“最近養的怎麽樣?怎麽看着和之前沒什麽兩樣?”

冬青躊躇不敢多說,斟酌着說:“殿下有時候看書會看的很晚。”

裴岘沒照顧過人,更何況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皺眉問:“一直都這樣嗎?”

冬青:“自從回了上京城,殿下就一直很辛苦。”

裴岘看了眼遠處永嘉寺的屋檐,再什麽都沒說。

裴宅就在不遠處,裴岘住在外東苑,他的書房除了長兄,沒人能進來。

回了書房想了片刻,說:“讓彭懿來見我。”

管家應了聲,又說:“老夫人在等你。”

裴岘看了眼桌上的公文,這才起身進了內院。

裴家祖籍在山東,裴家這一支單獨遷到了上京城已經幾輩了。他父親官拜二品,老死在任上。他是父親老來子。長兄年長他二十歲,如今在外為官。

裴家人并不多。

母親見他進門,抱怨:“整日都不見蹤影。”

他還是一身官袍,大嫂坐在母親身邊,因為大哥大他二十幾歲,大嫂于他幾乎有半母的情分。

大嫂護着他:“蘊玉領着差事,不似那些宗室子弟們,整日飲酒取樂,母親不要訓斥他。”

母親嘆笑:“他自小你就護着他,舍不得說他一句,你問問他,記不記得你的生辰。”

裴岘當真不記得了,大嫂出身名門,這麽些年侍奉母親,照顧幼弟,堪為表率,沒人能說出她的一丁點不是。

“這回真是我的不是,該罵。”,他痛痛快快的認錯。

母親揶揄:“你看,他最是滑頭,就知道你最好說話。”

徐氏卻舍不得說裴岘,笑說:“他是忙忘了,去年就記得,還送了我生辰禮。”

老年人最喜歡家裏兒孫和睦,見狀笑說:“你大嫂生辰家裏設宴,你到時候可不能不來。”

裴岘看了眼母親,就知道他在催親事。

“我讓人準備,大嫂不用擔心。”

母親笑罵:“你不用跟我打馬虎眼,我還不知道你。外人眼裏你是個冷面冷心的人,年紀輕輕整日陰沉着臉。在家裏可不準這樣。”

徐氏笑說:“蘊玉年少當權,太面嫩可壓不住那幫……母親何苦笑話他。”

家裏的小輩們其實都怕他。

他年少但是輩份高,在家除了在母親和長嫂面前和煦,對着小輩們大部分時間都很嚴厲。

母親提醒他別錯過大嫂的生辰宴,其實的意思就是會約女眷來家裏。她們相看人家小娘子,也是讓人家長輩相看他。

他皺眉想了片刻,坐在徐氏身邊的侄女偷偷笑起來,從沒見過小叔叔這樣煩惱過。

裴岘看了眼侄女,和趙幼澄一般的年紀,倒是無憂無慮。

那位小殿下可不一樣,心眼一點都不少,能把他的小侄女賣了還幫她數錢。

見他沒說話,老夫人問:“怎麽?你又要說你沒時間?”

裴岘倒也不敷衍:“大嫂生辰,我讓他們請徽州戲班來唱堂會,母親到時候只管請相熟的人來。”

老夫人笑罵:“你大嫂過生辰,你撺掇我幹什麽。”

裴岘便說:“大嫂生辰,所以母親要張羅,讓西府的幾位嫂嫂協助。”

老夫人沒好氣道:“就你會張羅,你要是成個家,自然有你媳婦來張羅,不就沒這麽多煩惱了。”

裴岘也不還嘴,只管應付她。

話說到一半,書房的裴安來尋他,應該是有事了。老夫人無奈擺擺手:”忙你的去吧。”

裴岘起身出了門問:“怎麽了?”

“刑部張大人到了。”

裴岘穿過游廊,進了外東苑書房,見張克定站在書房正看着牆上的字。

“師兄。”

張克定見他來,笑了下說:“我明日啓程,去往徐州。”

他升任徐州總督,南北四通之地,雖然官職沒有動,但權力很大。

“恭喜師兄。”

張克定嘆氣:“可惜馮志案,我不能給你任何幫助。”

馮志案如今還在查審中,只查到江南織造局的賬目問題,但是其他的完美無瑕。裴岘也沒有深挖,帶着賬目問題立刻回京複命,深潭之下的水多深,他自己也摸不準,除非有明确的指令,否則他絕不僭越半步。

陛下和內閣之間的隔閡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早晚,陛下和江南文官們有一場較量,只是不知道陛下棋高一籌,還是江南籍的文官們連理一氣。

“馮志案,眼下還在陛下的案上,這些不着急。”

張克定見他不在意,還是提醒他:“你如今是天子近臣,禦史臺難免會彈劾你,內閣幾位議政大臣也提防着你。若是能外放……”

裴岘心知自己不可能外放,陛下急需要耳目,他眼下就是陛下的耳目,陛下手中的刀。

“會有機會的。”

張可定沒有久留,和他煮了一壺茶,分說了幾句,算是送別,師兄午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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