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四封情書
第四封情書
可夫妻倆總在計劃着在一起,唯一輕的就是與兒子的別離,林禮嘉小時候住在蘇霖曼家裏的時間遠比在自己家要多得多,長大後又覺得自己還不如他們的同事與他們熟絡。
但他好像也沒什麽可不滿的,父母恩愛,家境殷實,這已經足矣秒殺很多很多人的人生了。總之……珍惜每一次他們能與自己在一起的時間就好了。
“我也是。”林禮嘉嘴角的笑意暗淡幾分,又很快被喜悅覆蓋,“不過聽說這次能多待一會。”
蘇霖曼:“大概待多久啊,能不能等到我過完生日?”
在心裏默默算了算,林禮嘉搖搖頭:“恐怕不行。”
說是多待一段時間算來其實連大半個月的時間都沒有……蘇霖曼看出他眼眸深處的喪氣,未發一言地塞了塊蛋撻在林禮嘉手裏。
吃點甜食,或許心情會變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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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沒有晚自習,班裏幾個女生商量着要去附近的商業街轉轉。
幾人說話間時不時擡眼看看在最後默默收拾東西的鄭雯,推推搡搡一番,馮芊芊被派出來猶猶豫豫地蹭到鄭雯身邊。
“鄭雯,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啊,你剛轉過來對這邊也不熟悉,我們給你介紹介紹。”。
鄭雯習慣被當做空氣,突然被邀請有些受寵若驚,她默了默搖搖頭。
周末的小吃街很忙,她還得過去幫忙。
而且逛街……不可避免的要消費吧。
“不用了,你們去吧。”鄭雯腼腆笑笑,背上書包轉身離開教室。
幾個女孩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表情複雜。
王銘浩見她們模樣奇怪,想到王洋的囑咐沒忍住開口問道:“怎麽了?你們這什麽表情。”
馮芊芊欲言又止:“你們不覺得……她性格有些孤僻嗎?”
王銘浩驀地睜大眼睛,回想了一下和鄭雯坐同桌的這段時間,雖然鄭雯是很沉默,說話幾乎只有簡單的語氣詞,總是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座位上看書,連起身上廁所接水都很少有,但是問她話也會回答,早讀老楊突然襲擊還能提醒他別睡覺了,這麽看也不至于到孤僻的程度吧。
“不至于吧,我感覺她就是性格腼腆了一些。”
“可是我們約她一起逛操場她說不了,約她一起去衛生間她也說不了,約她一起去水房打水她還是說不了,談到最近的流行梗、娛樂圈的帥哥、學校裏的八卦什麽的她還是不參與……哎呀你不懂啦。”身邊的女生扯了扯馮芊芊的袖子,她跺跺腳沒再多說,轉身背起書包和幾個女生出了教室。
王銘浩在原地不解地撓撓腦袋,“我感覺鄭雯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吧,但是這麽聽起來好像确實還挺孤僻的。”
“士兵王銘浩,”尚澤明勾住王銘浩脖子,壓得他身子彎了彎,“在完成首長交給你的任務啊?”
王銘浩笑啐他一聲,沒好氣的擡腳在尚澤明屁股上踹了一腳。
林禮嘉原本靠在牆邊玩手機,見兩人模樣也彎了彎嘴角,分別偷襲兩人一巴掌引得他們搏鬥更激烈些,而後裝作若無其事般跟在一邊。
恰時吹起的晚風卷席着桂花香吹得一旁仍然繁茂的樹枝沙沙作響,林禮嘉走在最邊,下意識循着風聲去看庭院裏的老樹,視線瞟見一個蘑菇頭的背影。
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人流裏,只有她是孤身一人,不知是否故意地離人群很遠,雙手抓着書包帶埋着腦袋慢悠悠前行,像是飄在溝渠裏用紙疊成的小船,更像雨天被打濕的小狗抖着身子,怯怯窺伺人群。
孤零零,空落落。
她似有所覺地擡頭,林禮嘉沒躲避,這個角度樓下人看不見樓上的情景。
但他還是淡淡收回視線。
“每個人的處世方式都不一樣吧,可能無心之舉在別人眼裏就變了味道。”林禮嘉兀地出聲,王銘浩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自己剛才的問題,咂咂嘴沒說話。
文科班在二樓,三人順路一起下樓。
蘇霖曼和同桌項爾親密的貼貼再見後就站在樓梯口等兩人,手裏拿着裝舞蹈服的包,背上還背着書包,兩個包都裝的鼓鼓囊囊的,她看上去卻毫不費力,也不顯狼狽。
蘇霖曼看見王浩銘,沖他揮揮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你不在我們都可想你了。”王浩銘嬉皮笑臉道。
蘇霖曼:“你這個假期是不是跟尚澤明游戲打多了,怎麽這麽會說恭維話。”
尚澤明:?
王浩銘撩撩頭發:“就他?跟他有什麽關系,我情商一直這麽高。而且這哪裏是恭維話,不信你回班問問我說的是不是大實話。”
尚澤明:??
蘇霖曼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幾人打打鬧鬧地下樓倒也熱鬧。
路上遇到不少九班的同學熱情的給蘇霖曼打招呼,蘇霖曼一一笑着應了。
這個點上課的人不少,王浩銘也不例外,看了眼腕表就跟幾人說了再見。
林禮嘉:“你怎麽也今天上課?”
蘇霖曼無奈道:“李老師明天要飛外地給某個舞蹈比賽當評委。”
林禮嘉點點頭,自然地拿過她手裏的舞蹈包。
尚澤明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湊到蘇霖曼身邊笑着開口:“光說不練假把式,你說你跳了十年舞我還沒見過呢,啥時候讓我看看,今天行不行,我和老林陪你上課。
蘇霖曼:“我會的技能多了,你一天看一個都看不過來。”
“所以行不行嘛。”
蘇霖曼打個寒噤,“噫,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林禮嘉:“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
蘇霖曼:“惡心到家了。”
尚澤明:……只有我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李老師是國家級舞蹈藝術家,基本不收徒弟,帶阿曼還是看在和我媽是我好朋友,再加上她有天賦。李老師上課不讓人旁觀的。”林禮嘉替蘇霖曼解釋道。
尚澤明遺憾的嘆口氣。
“不過這學期你還是有機會看的。”
他聞言眼睛又亮起來。
“我聽劉老師說這學期要搞藝術節來着。”
“你怎麽知……奧對,你是廣播站的,劉老師找你當主持人了?”尚澤明問道。
蘇霖曼點點頭,“嗯,大概在期中考以後,具體消息下周就通知了。”
尚澤明在心裏默算,那就是還有将近兩個月。
林禮嘉和尚澤明在路口陪蘇霖曼等到沈素來接才走。
尚澤明去年一年陸陸續續見過沈素幾次,他長的乖巧嘴又甜,長輩很難不喜歡他,沒多久尚澤明就在沈素面前混得像她的第三個孩子了。
沈素按下車窗,玉貌花容的一張臉即使有幾條細紋仍是風韻猶存。她笑吟吟的向兩個男孩打了聲招呼。
“禮嘉啊,你帶着小尚把阿姨後備箱裏東西取出來,我買了些吃的,你倆分了吃去。”
“哇,沈姨,全是我喜歡的,我愛您!”尚澤明手裏提着滿滿當當兩大袋子零食,誇張地說道。
蘇霖曼和林禮嘉早已習慣他那副“谄媚”樣子。
沈素聽蘇霖曼提過幾嘴尚澤明的事,出于一位母親的本能,她對這位女兒的朋友格外憐愛些,以前買兩份的東西現在總會多給尚澤明捎上一份。
“哎呦喂,時間過得真快吶,你們三個都認識一年多了呢。”
林禮嘉和蘇霖曼邊答應着邊翻看着手裏的東西,尚澤明卻好像被打開了記憶的某個開關。
他低頭兀自勾勾嘴角。
其實最開始,他不太喜歡這兩個家夥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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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9月初,伴着仍有些灼熱的陽光,蘇霖曼和林禮嘉順利進入一中成為高一新生,文理分科前不分重點,林格則打了招呼讓蘇霖曼和林禮嘉繼續在一個班。
除了和初中一起升上來的同學以外,大部分人互相都不認識,在那個年代男生女生第一次見面很少主動的坐在一起,蘇霖曼和林禮嘉則不然,甚至進教室的時候蘇霖曼還從林禮嘉兜裏掏了顆橘子糖扔到嘴裏。
“坐那吧,我喜歡窗邊。”蘇霖曼拍拍林禮嘉的胳膊。
林禮嘉眉頭皺了皺,“可是我想坐最後一排。”
“那咱倆別坐同桌了,都能坐到喜歡的位置上。”蘇霖曼說着就去扯林禮嘉肩膀上的書包。
林禮嘉往旁邊一躲,無奈和蘇霖曼對視。
“要不剪刀石頭布?”他試探性的提問。
蘇霖曼偏過頭,“我不,我就要坐窗邊。”
最終還是林禮嘉敗下陣來,咬牙走到蘇霖曼指的座位,拿出濕巾紙認命的擦着桌子。
第三排,恰好是老師下講臺後最喜歡待的地方。
蘇霖曼怡然自得的坐下,看着林禮嘉還在蹙着的眉頭輕快的笑起來,“好啦,別生氣了,放學請你喝奶茶。”
她看着林禮嘉還是很別扭的模樣更想笑了,恐怕這是他幼兒園畢業以後坐的最靠前的位置。
蘇霖曼太知道林禮嘉為什麽堅決要坐最後一排了,好睡覺,好逃課,放學能第一個沖出去霸占籃球場。
蘇霖曼給自己未來三年定了幾個小目标。
首先,考全國最好的中文系;其次,和林禮嘉去一個地方上大學。
要實現第二個目标,顯然是不能讓林禮嘉像初一初二一樣混吃等死的。
林禮嘉生氣的時候連頭發都會微微翹起,看起來好玩極了,蘇霖曼捂着嘴偷笑。
慢慢來,這才是第一步呢。
班主任是個有點胖的中年男人,長相很是憨态可掬,卻故意把臉板着,裝出一副很兇的模樣。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楊威,是咱們班高一這一年的班主任。”
他環視一圈,目光在林禮嘉和蘇霖曼身上稍頓,又很快移開。
“座位表我提前排好了一份,先按這個座位表坐,等大家熟悉一些再做調整吧。”
蘇霖曼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投影儀放出整整齊齊的一張表格,蘇霖曼一眼就找到林禮嘉的位置。
她磨了磨牙,這小子運氣還真好。
正好是他原本想坐的位置。
果不其然,身邊傳來一聲帶着得意意味的嗤笑,“看見沒,還得是你禮哥。”
蘇霖曼在桌下的手狠狠擰了一下林禮嘉的胳膊,半天也沒看到她想看的反應,這才失望的開始找自己的座位。
第四排,倒也不算太靠後,就是座位怎麽輪都離他有點遠。
蘇霖曼在林禮嘉招手送別中磨磨唧唧的離開座位。
蘇霖曼的新同桌是個長相蠻可愛的男生,或許是因為他棕色的衛衣和自來卷的頭發,蘇霖曼看着他老是不自覺的聯想到自家的小泰迪。
“哈喽哈喽,你好啊,我叫尚澤明,尚方寶劍的尚,‘廣澤生明月’的那個澤明。”
尚澤明叽叽喳喳的自我介紹,蘇霖曼身邊大都是些性子比較沉穩的人,至少像尚澤明這般……活潑到能對一個陌生人滔滔不絕的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她禮貌的對尚澤明點點頭,“你好,我叫蘇霖曼。”
蘇霖曼對高中的第一位同桌的印象很簡單——開朗,開朗的有些過分;活潑,活潑的有點聒噪。
尚澤明好似全然不在乎眼前人的冷淡,自顧自的說着話。
“我有個朋友叫平方,你應該會和它很投緣。”
“真的嗎!有機會一定要介紹我們認識。”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很期待的模樣,蘇霖曼一時不好意思說出真相。
等平方從被絕育的痛苦中走出來,她一定會介紹他們認識的。
看蘇霖曼興致缺缺,尚澤明又轉着圈的跟周圍人聊天,像做人口調查似的,蘇霖曼數不清聽到了多少次“廣澤生明月”,總之,不斷不斷的重複下,尚澤明成為她在新班級認識的第一個新同學。
她轉過頭去看林禮嘉。
林禮嘉總是最與衆不同的那個,出色的容貌,幹淨的衣服。和這個年紀許多故意裝酷的男生不同,他從不拖沓着走路,永遠如行走的松柏樹般挺拔着身姿,腳步邁的幹淨利索。
他也是很受歡迎的,譬如此刻,他只是坐在那裏什麽都不做,就有許多人湊上去與他搭話。
與林禮嘉隔着一條過道的女生在偷偷看他,紅着臉擡了好幾次手又悄悄放下。
林禮嘉注意到蘇霖曼的目光,隔着那麽多的座位,越過許多意味不明的視線,穿過嘈雜的聲音,他眼睛微微睜大後彎起來,含笑對上蘇霖曼的視線,兩根手指挨在眉邊劃過。
蘇霖曼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