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三

二三

×年×月×日

莞爾，你還好嗎？

你在那個亂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嗎？你可穿過那片深山林霭走向了想要的自由？你有沒有找到師父師娘還有師兄弟們？有沒有與你最喜歡的大師兄重遇？

我依舊很想你。

在每個看得見明媚月亮的夜裏。

×年×月×日

莞爾，今天的月光就像我初來你的世界那一日。

算算時間，正好十年。

莞爾，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

我曾對你說過，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也曾說過在這個年代不需要傳統的“大俠”。

但我可以成為新的“大俠”。

高中畢業後我和易良曉一起考了警校。

十年，我掃過黃，抓過賭，禁過毒，打過拐，做過卧底，也陪隊長跑遍四海緝拿兇犯。

現在依舊奔波在一線，當警察。

我看過最深沉的黑暗卻依舊相信光明，我接受自己能力有限卻依舊相信“這條小魚需要”。

Advertisement

×年×月×日

莞爾，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我現在有了你的照片，說得準确些——畫像。

我請省裏最好的犯罪畫像師為你畫了像。我終于有了你的“照片”，“照片”上的你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女罷了，頭上依舊有一根小辮子。

×年×月×日

莞爾，考古隊終于公開展示了他們的成果。

他們說那個墓穴很奇怪，沒有陪葬，沒有屍骨，除了那一把劍便只有兩張絹畫。考古隊說這個墓穴比一般的墓穴小很多，似乎只為了保存那兩張絹話，一把長劍。

裏面沒有發現手機，也沒有看見我的校服和運動鞋。

×年×月×日

莞爾，我還在繼續等待。

我相信說不定什麽時候考古隊就能挖出我的手機，挖出我的校服，到那個時候，我便能知曉更多與你相關的事。我靜靜等待那天到來。

×年×月×日

莞爾，你還好嗎？

我想，你是不是把手機賣了并換了糧米和武器，換了足夠你帶着那些人生存下去的支援。如果是那樣就太好了。因為我在你的心中，你在我的心中。

可我也很擔心，手機徹底沒電後買家察覺受了騙後你又該怎麽辦啊……你千萬別被買家抓了！

可那承載我們記憶的手機去了哪裏呢？是被轉賣去了別的地方，還是被氣急敗壞的買家砸成了碎塊。不知道我的校服與運動鞋是不是也在漫長的時光中化為了齑粉。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啊！

一千多年，足以滄海變桑田，足以平地起山巒。

×年×月×日

莞爾，絹話複原了。

網絡上全是絹畫和花夭劍的消息。

小的那張絹畫上畫着一只被雷電打擊的老虎，一個圓，圓裏有三個小小的圓。

網絡上鬧得天翻地覆，網民各抒己見，許多人認定這是某種祭祀儀式。可只有我知道，這是“WiFi”和“充電插孔”的意思。

大的絹畫上，一個頭上紮着一條小辮子的女孩背着劍，帶着一群瘦弱的女孩穿過高山、淌過溪水。她們中有的慘被虎噬，有的被河水卷走，有的被亂兵擄走，有的悄悄離去，又有新的人加入。

她們始終向前，終與另一隊人相遇。

我知道，莞爾，你遇見了你的師父。

絹畫上還有之後的故事。

我看見他們去了更遠的深山，又少了幾個人。而剩下的人在山裏安營紮寨，建了一個小小的村莊。

最後一幅畫是兩個女孩拿着一面小鏡子，比出剪刀手。

我知道，她們手裏拿的是手機。

歷史學家們通過這些資料，結合了當初老奶奶講給我聽的那個故事，推斷當地曾存在一個小小的村莊。似乎曾有一個國家叫做明國。

推斷罷了，沒有別的史料證據。

就像管理員說的，史書、史料都是被有幸保存的過去。

“女孩的剪刀手，懷疑是手機的物品，還有‘made in China’——那個村莊中有穿越者嗎？”有記者問。

歷史學家說不确定。

讨論聲風起雲湧。

莞爾，我躲開輿論。

你在告訴我，你還在，你過得很好。

我只需要知道這個。

×年×月×日

莞爾！我終于等到了花夭劍展出的那一天。

花夭劍被小心清理過，吸引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歷史愛好者。

作為花夭劍曾經的擁有者，我等待了五個小時，得到了三分鐘的觀看時間。

在光照下。

塵封的花夭劍似有了我最初得到她時的光彩。我看着上面小小的“風雲”，百感交集。分明是我的東西，我卻觸碰不到。

×年×月×日

莞爾，我作為警衛隊又去了一次。沒人的時候我再次靠近花夭，花夭在玻璃櫃中，斬蝶在我的懷裏。

隔着防彈玻璃，花夭與斬蝶“風雲際會”。

×年×月×日

莞爾，花夭的鑄劍師找到了我。

我告訴了鑄劍師我和你的故事，鑄劍師似信非信，直到我拿出了斬蝶。

我和鑄劍師談了很久，鑄劍師告訴我一個“物質不滅”的理論。

——不管世界如何改變，構成社會的物質終究只是物質本身。生命也是由物質構成的，生命會消失，但是物質将永遠存在，跨過滄海山田，走過海枯石爛，直到天涯海角。

莞爾，我喜歡這個論斷。

我漸漸不再懼怕死亡，我知道總有一天我的肉身會毀滅，但我相信我的“物質”會永遠存在。

而你，也存在。

我相信我呼吸着你曾呼吸的空氣，我相信從我面上拂過的風是你的“物質”。我相信你依舊在我的身邊，而我一定能與你重遇，以“物質”的形态。

莞爾，我依舊相信，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易風蕭放下手中的筆。

她喜歡上了寫日記。

她也曾胡思亂想，若将來她成了烈士，家人查看她遺物的時候一定會發現這一本日記吧？到時候她和雲莞爾的故事就會真相大白。

還是，會先找到手機？

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易良曉開始催了。

易風蕭走前給綠植澆上水。

易良曉騎在摩托車上，在樓下等她。

“小良啊，今天請我吃飯。”

“理由。”

“你是我好姐妹，我是你好兄弟啊！”

“是是是。睡一張床的好姐妹，好兄弟。”

“那必須啊！兄弟，喊聲姐姐聽聽。”

“好的，姐姐。”

“乖。啊、對啊，好氣啊！”

“怎麽了？”易良曉有些擔心。

“我給莞爾看過你的照片！可莞爾喜歡的大師兄我一直沒見過啊！好氣！”

“風蕭，你是說你喜歡我？”

“閉嘴吧。小良。”

窗臺上，來自千年前的“充電器”的三個小孔中都冒出了綠意。迎着陽光，打着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