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打臉了

打臉了

兩人走了沒多久,蕭府的門突兀地響起來。

蕭應昀喜歡清靜,因而府上的雜役小厮并不多。除了栖書,還有照顧林凝的若鹦,那便只剩下兩個守門的下人。

若鹦在小池塘邊上收集露水,聽見門口傳來說話聲,她提着裙子跑過去,看到的卻是一個生面孔。

對面的小公子倒是認出了她,十分驚喜:“我認得你,你是醉花院裏端茶倒水的若鹦姑娘。”

若鹦輕輕應了一聲,她們那種地方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好吧,地位最高的是頭牌姑娘,次之是賣藝不賣身的坐臺女,然後是賣身的陪客女,最後才輪到她和那些打雜的小茶壺。

被他這樣一講,她覺得自己好沒用啊。

秦山伯半點沒意識到,他把頭往裏探了探:“耀之兄呢?”

若鹦手足無措地往後退了幾步:“蕭大人和林姐姐出去了,要很晚很晚才能回來。”所以你趕快走吧。

秦山伯“哦”了一聲,打量她幾分:“那我進去等他。”

若鹦咬了咬嘴唇。

這位公子好讨厭,但她又不能把他趕走,真是頭疼。

秦山伯坐在一處,招呼若鹦:“你也坐吧。”

若鹦可不敢,搖搖頭。

“沒事,你坐這裏,陪我說說話。”秦山伯友好地笑笑。

若鹦不想,但她又不能拒絕,所以只能僵着一張臉坐到他所指的位置上。

秦山伯心大又無聊,随便找了一個話題:“你既然已經被贖出來了,為什麽不回家啊?”

若鹦一頓,慢慢垂下了頭:“我沒有家了。”

秦山伯摸了摸鼻子,在心裏罵了自己幾遍:“你別傷心,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替你買一處宅子,你自己住,再給你買幾個女侍照顧你。”

若鹦搖搖頭,她早就不是什麽大小姐了,兩人萍水相逢,他開口就要送自己宅子,就是他送了她也不敢收啊。

見她又不說話了,秦山伯懊惱地想,最後自己的口才退步這麽多麽,怎麽又把話給聊死了呢。

*

蕭應昀的馬車停在鬧市口,輕瞥一眼對面的人,沉聲說:“下去吧。”

林凝歡快地跳了下去。

她穿了一件淡藍色的緊身男衫,束了高馬尾,顯得又清秀又英氣,剛下馬車便收獲了不少姑娘的青眼。

唯一的劣勢是肩不夠寬,給人一種柔弱之氣,但林凝也不在乎。

她本來就是女孩子嘛。

司空蘭澤早早就等着了,他沒認出林凝來,看到了蕭應昀,這才反應過來。

林凝走過去勾住他的脖子:“怎麽樣不錯吧,我現在是你的好兄弟。”

司空蘭澤笑笑:“這身很适合你。”

蕭應昀突然大步往前走,聲音很大:“磨磨蹭蹭,太陽都快落山了。”

林凝對着他的背影揮了揮拳頭。

催什麽催,催命鬼!

三人到了環翠閣,老鸨熱情地把他們迎進去。裏面沒有醉花院那麽大,魚龍混雜,也十分熱鬧。

一樓坐堂并沒有那兩個蠻人,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二樓。

與醉花院的布局相同,環翠閣的樓上也是一間一間獨立的廂房,供客人們休息、取樂。

套妓/子的話是最快的方式,三個人目标太明顯,看來要單獨行動,一人安排一間廂房。

司空蘭澤小聲對林凝說:“注意安全。”

這裏面什麽階層的人都有,沒什麽錢的惡棍、惡霸還居多。她如今雖着男裝,那張臉依舊水靈靈的,萬一被哪個斷袖看上……

林凝點點頭,又聽一旁蕭應昀陰陽怪氣:“機靈着點,別出師未捷身先死。”

林凝白他一眼,就知道他不會好好說話。

青樓的姑娘們也挑進來享受的客人,見三人長得都很俊俏,出手也闊綽,便争搶起來。

最後,還是一個資歷老的姑娘選了三個又媚又豔的雛/妓送到了他們的房間。

林凝在廂房裏坐着,用茶杯磕了磕桌面,暗中聽着外頭的動靜。

她在青樓呆了五年,對室內的陳設都極為熟悉,但頭牌和嫖/客的心境到底是不同。

片刻,便有一個姑娘持着圓扇袅袅進來。

“妓子折梅,見過公子,這廂有禮了。”聲音又甜又膩,像浸在了蜜糖裏。

林凝清了清嗓子,故意把聲音壓低:“折梅姑娘坐吧。”

折梅悄悄擡眸看,興奮和滿足都寫在了臉上。她雖還沒有獻出初/夜,但在青樓裏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妓子的初/次最珍貴也最值眼,但一般都是賣給膘肥體壯的有錢老爺,一折騰就是一晚上,痛不欲生。

她運氣好,小公子又年輕又有錢,重要的是面目清秀,看上去瘦瘦小小,應不會熬太長時間。

林凝可不知道她一時間想了這麽多,抿了抿嘴,調笑道:“折梅姑娘長得好生漂亮,應是這環翠閣的頭牌了吧?”

折梅一愣,又驚又喜:“公子覺得我長得好看?”

林凝老實地點了點頭,用手指微微挑起她的下巴:“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姑娘了。”

折梅笑笑,手撐在她的肩膀上:“你也是我見過最俊俏的公子了。”

林凝眨眨眼,壓低聲音說:“雖說這話有些大逆不道,我聽說那西北的蠻人各各眉眼如劍、身量如牛,你們不是應該更中意那種長相嗎?”

折梅嗤了一聲:“昨日來了兩個蠻子,銀子沒幾個脾氣倒不小,兩人要了一間廂房,只要一個姑娘伺候。可憐我那憐鳳姐姐,侍候了他們一天一夜,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着出來。”

“竟還有這樣的事。”林凝摸着下巴,一臉悲痛,“他們如今還在廂房中嗎,是哪間,離咱們這兒近不近,若是一會兒咱們魚戲水歡之時傳出什麽掃興的聲音那就不好了。”

折梅見她說得直接,有些羞怯地用帕子捂捂唇:“不會,他們的廂房在西邊,離咱們這遠着呢。”

林凝點點頭:“西邊第幾間,我要記下來,下次再來捧你的場,也決不踏入蠻子沾惹過的廂房!”

折梅聽到他說下次還來,心中歡喜:“是西邊的第三間,我替公子記下了,到時候和媽媽知會一聲,決不攪了公子的雅興。”

倒是個伶牙俐齒的,想得很周到。既然已經套出了話來,便要盡快行動,免得錯失良機。

“折梅姑娘,良宵苦短,我們不如開始吧。”林凝往裏面放着的大床走去,還順手脫掉了最外的那層薄衫。

折梅自然跟上去,手環着她的脖子:“公子,不如,我幫你脫呀?”

林凝看着她,笑容燦爛:“好呀。”

折梅含羞帶怯地垂眸,手已經摸上了她的對襟。

林凝眼中笑容不減,手悄悄伸過去,猛一用力,美人便搖搖墜入到她懷中。

這身打扮過于招搖,林凝想了想,便同折梅換了衣裳。縱使穿過差不多的,她還是想感嘆,這妓子的衣服可真薄啊。

接下來就是發飾的問題,時間緊迫,加上她平日的妝發都是別人幫忙,只得保持原樣,找了一塊紅色的薄紗蓋在頭上,只露出嘴唇來。

胭脂一塗,一笑便惹風流。

她端着盛着酒的銀杯袅袅而出,圍着二樓轉了一圈,确定好了位置。

那裏一側是一面牆,倒也算方便,過路的人不易察覺,只是若是從裏面出來,恐躲避不及。

林凝将後背緊貼在牆壁上,把身子隐于暗處,房間不隔音,那兩個人的嗓門又大,聲音很清晰得從裏面傳出來。

“大哥,你說老大這是什麽意思啊,那天明明都要得手,怎麽就放棄了呢?”

另一個人的聲音倒顯得穩重多了:“老大肯定有自己的安排,那日特意交代不讓咱們兩個回來,一定有所考量。”

那人嘆了口氣:“可這段日子我們過的還不如地溝裏的老鼠,青樓不讓去,賭場不讓去,憋也要憋死了,要不是咱們偷偷跑出來,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

接着便是兩人招呼豔妓倒酒的聲音。

林凝聽得疑惑,微微偏了一下頭,卻聽見邊上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你是誰?站在這裏做什麽?”

林凝心下一緊,暗道不好。裏面說話的聲音停了,山雨欲來,微風滿樓,怕是下一秒他們就會沖出來把她這個偷聽的“小探子”擒住。

林凝反應極快,把茶一潑,那女人尖叫一聲,立刻捂住了臉。她順勢摘了紅紗往邊上一揚,身子便蹿了出去。

林凝很清楚她現在的處境,屋裏的人見過她的臉,被發現便是滿盤皆輸。外面的人自然不認識她,管事的老鸨發現自家青樓裏出了一個臉生的妓子,自然也不會幫她兜着。

那間廂房的門已經被大力拉開,林凝不敢停,卻也不敢跑,只能低着頭小心避着人,看看能不能找個地方躲一躲。

她的頭發還是高束着,這樣太奇怪了,只要那兩個人看到她,又或是老鸨、妓子,甚至于端茶倒水的小茶壺,都會生疑。

她已經察覺出危險的臨近,有些慌不擇路。

突然,額頭一疼,她撞上了一個人,心立刻被吊了起來。

“對不住,我……”

林凝很慌,死死低着頭。

如果此人繼續糾纏,她會更早被發現。

她在等待。

身後便是那兩個假蠻人的腳步聲。

突然,她的腰肢被一只溫熱的手掌一攬,整個人轉了一個方向,埋在那人胸前。

當熟悉的氣息撲來,林凝才放松了身子。

是蕭應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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