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打臉了

打臉了

“罪臣虞惜年拜見陛下。”虞惜年被重新戴上了鐐铐,緩緩下跪,脊背半點沒塌下去。

“你也知道自己是罪臣!”皇帝臉色很不好看,周圍都是戴着金甲手持武器的禦林軍。

“臣深知私逃回京是死罪,便不會讓陛下為難,待所報之事說清楚後,便會自我了結。”虞惜年再拜,“當年娘子關一戰有蹊跷,臣已查清楚了一半,還請陛下将蕭家少爺、林家小姐還有吾兒蘭澤叫來,我向大家說清楚。”

皇帝輕笑了一聲:“司空蘭澤如今已姓司空,他是司空家的血脈,不是你虞家的。”

虞惜年臉色不變:“養情不比育情少,一日為父日日父。”

皇帝也不願與他這個将死之人計較什麽,招了大太監過來:“蕭應昀還活着嗎?”

大太監一噎,跪下磕了一個頭:“蕭大人被打得站不起來了,不過還是将東西送了進去,估計這會子那姑娘已經喝下藥了。”

皇帝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捏了捏杯子:“都說男兒身上要流熱血,要報國護君,我看他蕭應昀身上流的都是癡情血!”

大太監低着頭不敢答複。

“把他們都帶過來,如果那兩人身子弱,便給我擡上來。”他看了虞惜年一眼,一襲青布長衫,袖口處漸灰,甚至還落着針腳,“虞惜年,你先到偏殿去,換一身體面的衣服來。禦林軍到外面守着,等待朕的命令!”

皇帝暗中嘆了口氣,不知道虞惜年此舉的目的是何,當年之事真的還存在差錯麽。

虞惜年換了衣服過來,守衛們也擡着林凝和蕭應昀進來了,後面跟着滿臉擔憂的司空蘭澤和若鹦。

林凝才睡下不久,光潔的額頭上有絲絲薄薄的虛汗,看來是藥起了作用。

蕭應昀趴在架子上,上身纏着繃帶,外面蓋了一件幹淨的薄裳。微微仰起頭來,咬着牙道:“恕臣不能起身向陛下行禮。”

皇帝輕哼了一聲,又看向林凝:“把她叫醒。”

若鹦一看立刻走上前,半跪在地上,讓林凝靠着她,這才輕輕拍了幾下。

林凝慢慢吞吞地睜開眼睛,有些迷茫,但終歸是緩過來了。

皇帝讓旁的人都退下:“虞惜年,朕給你一個時辰,你要的人都在這裏了,想說什麽便直說吧。”

虞惜年行了一個禮,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木盒:“陛下別慌,裏面只是一粒藥丸而已。”

他将藥丸捏起來展示給衆人看:“這是來自于蠻族的聽話散,十分寶貴,我這麽多年來也只偷得了一顆。”

虞惜年看了看,朝大太監拱了拱手:“有勞。”

大太監不明所以地看向皇帝。

皇帝道:“你去配合一下。”

大太監硬着頭皮站到虞惜年身邊。

“陛下,這聽話散無毒無害,只是會讓中招者毫無意識地模仿下招者。還請陛下讓太醫驗過無毒後我再來展示,并附上筆墨紙硯一份。”

皇帝揮揮手:“照你說的辦。”

太醫仔細看了看,又湊近嗅了半天,這才回了皇帝。大太監在一旁看着,只覺得腿腳發軟,這會不會是慢性的毒啊。

筆墨紙硯已經準備好了,虞惜年問大太監:“公公可會寫字?”

大太監顫顫巍巍道:“會,但會的字不多。”

“會默寫詩嗎?”

大太監搖搖頭。

皇帝微向前探着身子,有些目不轉睛。

只見虞惜年悄悄轉到了大太監身後,猝不及防地把聽話散一擲,灌入了內力,便生生打了進去。

大太監臉朝下應聲倒地,片刻後自己爬了起來。

皇帝問他:“可有哪裏不适?”

“回陛下,惜年一切都好。”

他說得十分自然,看上去再正常不過,但衆人都已看出他被下招者控制了。

虞惜年只是微微動了幾下嘴唇,大太監便把他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皇帝微微張着嘴,心裏已經不太安定了。這蠻人的東西也太厲害了,好在這聽話散極為珍貴,若是他們研制了大量的此物用在戰鬥中,那本國便不戰而敗了。

虞惜年坐到桌案上,持起一只筆來。就見大太監也在慢吞吞地重複他的動作。

最讓衆人訝異的是,大太監在宣紙上寫下了一首長詩。字跡是他的字跡,大大小小歪歪斜斜,但默寫下一整首卻也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完成的。

林凝動了動,艱難地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請陛下為家父正名。”

司空蘭澤看了虞惜年一眼,附和道:“請陛下為家父正名!”

蕭應昀也慢慢擡起頭來:“陛下,蠻人奸詐,那奸賊更是狡猾。好一招瞞天過海,借刀殺人。不僅欺瞞了皇帝,殘害了忠良,甚至至今依舊逍遙自在。這種通敵賣國之人,陛下千萬不可放過,為娘子關一戰殒命的将士們報仇,也要為無辜受連的各位叔伯正名!”

說完,他喘着粗氣,趴在架子上緩了半天。

皇帝低着頭,自顧自地轉着大拇指處的玉扳指,半天才出聲:“今日,朕也算見識了這蠻族聽話散的厲害,也知道當年之事恐有差錯。但此事朕心裏明白不行,也要讓天下老百姓都明白。”

他淩厲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等捉到了真正的奸人,我必會為蕭大将軍等忠良正名!”

虞惜年熱淚盈眶,忙跪下磕頭:“罪臣虞惜年多謝皇上!”

他知道自己無诏而歸,必死無疑,但能為林兄、自己以及當年無辜受牽連的衆将士沉冤昭雪,讓蕭兄在地下得以安眠,這一趟便是值得的。

他再次磕頭:“請陛下容我與吾兒再說幾句話。”

司空蘭澤咬緊了嘴唇,半天才吐出一個音來:“爹……”

他雖認了司空家,但對親生父親向來只喊老爺,在他心裏只有虞惜年這一個爹。

虞惜年愛惜地看着他:“吾兒,受苦啦,看着瘦了。”

只這一句,司空蘭澤再也繃不住,跑過去抱住他,嚎啕大哭出來。

“爹,您多保重。”

皇帝是鐵石心腸,兩人短暫地告別後,他便叫人把虞惜年帶走了,順便把大太監也關了起來。

“找兇手的事還是要交給你們幾個晚輩。”皇帝賜了藥,“朕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林凝和蕭應昀都需要靜養,司空蘭澤也因着虞惜年的事心神不寧。他求皇上留虞惜年一命,或立功保命,或捉到真兇後換命,皇上只說他會好好安排虞惜年,叫他不要多問了。

黃昏時分,衆鳥歸林,司空蘭澤的心突然一抽一抽得痛。他望着天邊如火如血的晚霞,朝着昔日的虞府,磕了幾個響頭。

虞惜年去了。

百姓們瘋傳,司空府的小少爺感念養恩,要為虞惜年守孝三年,司空老爺得知氣極,駁了他的姓,把他趕出了司空府,他現在暫住在林凝的那間宅子裏。

人們都知道良安郡主為了司空小少爺去向陛下求聖旨的事,坊間傳得沸沸揚揚,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出了此事,人們又開始傳:估計他們的喜事要告吹了。

淮安王最寵愛的就是良安郡主,怎麽可能讓她苦等那個地位已經和平民百姓差不多的白面小子。

這些日子都看不見良安郡主出門了。

*

若鹦打了一盆清水進來,無奈地看着這一屋子的人。

虞少爺無家可歸,搬進來也有情可原,可蕭大人有那麽大的一個宅子,怎麽也帶着栖書住了進來。不光是他們,還有良安郡主和她的貼身丫頭錦玉,秦山伯和他的小厮飛南,小小的宅子得容下這麽多尊大佛。

林凝的病已經好了,倒是蕭應昀還有些皮外傷,幾個人圍在一起商議找兇手的事。

“兇手都潛逃了這麽多年,這怎麽找啊?”良安郡主搖搖頭,“我是想不出什麽好法子了,要不讓我爹派人挨家挨戶去搜搜?”

“那該怎麽搜呢,總不能抓到一個人逼問他是不是當年的那個兇手。”秦山伯拍着腦袋。

林凝突然開口:“我倒是有一個思路。”

衆人的眼睛亮了亮,期待地看向她。

蕭應昀坐在一邊,單腳撐着地。聞言,他偏了偏頭,悄悄勾了勾嘴角。

林凝道:“虞伯伯說了,這聽話散在蠻地都十分稀有,那麽這個奸人也不可能是臨時安排的。”

衆人點點頭。

“此人要趁與父親單獨相處時下手,說明是父親極為熟悉和放心的人,還要有一定的地位才行。”

虞蘭澤開始清點:“當時朝廷是派了三個将軍四個副将前去,其中李副将和馮副将已以身許國,那便只剩下了于副将和趙副将。”

良安郡主這次反應極快:“不會是表哥的。”

她開始分析:“林将軍在書信中使用的是蠻人文字,那就說明真正的兇手是會寫蠻文的。而我表哥趙潭初上戰場,此前久居京城,根本沒有機會接觸蠻文。”

林凝贊同地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

不是趙潭,人們把目光落在“于康年”這個名字上。

會是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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