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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一番豪言壯語終于讓齊妤把手中的筆扔了下來,明珠趕忙上前把筆和被墨染上的紅紙從齊妤面前拿開,退到一邊,識趣的招手讓暖閣裏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下。

丫鬟們魚貫而出,不一會兒暖閣裏就剩下齊妤和楚慕兩人,齊妤冷冷盯着楚慕,目光疏離,楚慕見狀,忽然誇張的捧心哀嚎:

“哎呀——你別用這種薄情負心的眼神看本王,本王受不了!”

齊妤滿頭黑線,靜靜看着楚慕裝模作樣,楚慕揉着心口,繼續扮演一個合格的戲精,扭着身子試圖去拉齊妤的衣袖。

“齊妤,本王這裏疼。你……”

話未說完,袖子也沒抓到,齊妤便‘無情’的起身,生生斷了楚慕糾纏的後話。

“王爺去或是不去,都與妾身無關,王爺願意待着那便待着好了,妾身還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齊妤站在門邊說完這些話之後,便不再管房中的楚慕,徑自離開。看來楚慕去不去赴宴,她是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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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妤把楚慕一個人扔在暖閣,出來後琥珀告訴齊妤:

“王妃,之前您讓廚房準備,要拿去慈安堂的點心都做好了,還有那些布料、藥材、過年的寒食都已經搬上牛板車上了,王妃什麽時候動身?”

慈安堂是西城的一處孤兒堂,是齊妤資助下才得以開設的,京中豪門貴戶,世家望族年節施粥,施藥都是常事,也有像齊妤這般,直接開設一些救濟堂行善積德的。

“我換身衣裳就去,再多拿些糖果和銀豆子,慈安堂的孩子今年又多了不少。”

琥珀和明珠領命下去準備,齊妤回房間換了套出行的衣裳,然後便出了家門,馬車後跟着好幾輛滿滿當當的牛板車,走了大概半個時辰才來到一座寬大的院子前。

齊妤由丫鬟扶着下車,慈安堂的管事是一對夫妻,男的叫金榮,女的叫巧娘,兩個人原本是走江湖的,後來遇事偶然被齊妤救下了,安頓在慈安堂,這幾年慈安堂收容的無家可歸的孤兒越來越多,幸好有他們夫妻倆盡心盡力的做事。

兩人給齊妤行禮過後,便招呼堂裏的雜工們出來和王府下人一同把齊妤帶來的東西從牛車上搬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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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娘是個頗有風韻的婦人,美中不足的是臉上有道傷疤,但為人十分客氣,熱情的請齊妤進門。

齊妤每年都會來這裏幾次,所以并不陌生,正要随巧娘進去跟孩子們玩一會兒,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不太可能出現在這裏的聲音。

“王妃稍待。”

齊妤眉頭一蹙,循着聲音望去,果真看見了陰魂不散的楚慕夾着馬腹上前,韓風和紀舒随後。

楚慕将馬騎到離齊妤還有五六步遠的地方就停下,翻身下馬,打量着四周,走到齊妤跟前,對上齊妤的冷臉,楚慕卻對她高興的笑了。

從暖閣出來找齊妤,才被告知齊妤來了這裏,楚慕跟齊妤成親三年,對她的事情知之甚少,還不知道她竟然在西城開了這麽一所救濟堂,感慨齊妤人美心善的同時,楚慕馬不停蹄追趕了過來。

“王妃,這位是?”巧娘不認識楚慕,不知如何應對。

齊妤淡淡回了句:“這位便是攝政王楚慕,你們先去幫金榮吧,我與王爺說幾句話再進去。”

巧娘驚訝對楚慕行禮過後,就聽從吩咐去幫丈夫了,楚慕饒有興趣的往牛板車上的東西看,問齊妤:

“你給他們帶什麽了?若本王知道你來這裏,定會讓人多準備些東西。”

“這裏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王爺若找妾身有事,待妾身回府之後再說吧,此刻妾身沒功夫照顧王爺。”齊妤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偏有人就像是聽不懂似的。

楚慕不理齊妤,兀自彎腰進入了矮門,齊妤只好跟上,追着喊道:“王爺,妾身不是開玩笑的,你……”

不等齊妤說完,楚慕打斷:

“本王知道你沒開玩笑,你有什麽事盡管去忙好了,本王四處看看,不需要你照顧,若有要幫忙的地方,你招呼一聲便是。”

不用等楚慕吩咐,韓風和紀舒就已經在外面幫着慈安堂的雜工們一同搬送東西了。

慈安堂就是一塊占地足有三進小院那麽大的地方,整座院子呈扇子狀,除了最前面一塊空地外,後面裏三層外三層全都是房屋,還有專門的私塾先生定期來教孩子們讀書認字。

城城

十幾個孩子看樣子是認識齊妤,看見她便圍了上來,明珠和琥珀手裏拎着食盒,食盒裏是些小點心,一樣樣的分發給孩子們,孩子們拿了糖果和點心,紛紛圍着齊妤說謝謝,叽叽喳喳,熱熱鬧鬧,你一言我一語,竟把齊妤給逗的笑了起來。

楚慕從後面的院子走出,來到廊下,看着齊妤被孩子們圍在中間笑靥如花的樣子,心髒仿佛被暴擊數下,抱着廊柱,忍不住用目光癡癡的追趕仿佛身上帶着光圈的齊妤,腦中甚至産生一種荒謬的感覺,如果齊妤能對他也那樣真情實意的笑一笑,他便是死了也值得。

自從楚慕讓齊妤別管他,盡管忙自己的事之後,齊妤就真的沒再理會過楚慕,她幫着金榮夫婦發放了過年的東西,又與孤寡的老人們說了會兒話,孩子們又圍着要跟她玩耍,這一忙就忙了申時,眼看日頭都快偏西了。

齊妤這才落得些空閑能坐下來喝杯茶水,剛一坐下,楚慕便湊了過來,他一過來,巧娘和孩子們都不敢來找齊妤了,楚慕坐在一旁,不時扭頭看齊妤,而齊妤則兀自喝茶,只當身邊空無一人,完全不把楚慕放在眼裏。

院子裏的孩子們今天太高興了,又是吃的,又是穿的,明珠和琥珀她們還特意自己掏腰包給孩子們帶了好多煙花爆竹,還有孩子玩兒的砸地炮仗和手拿煙花,膽子大些的孩子們便取來半截點燃的香,用香頭點煙花,等璀璨的火星冒出來之後,交給一些膽子稍微小點的孩子,一時間,慈安堂的院子裏砸炮聲四起,孩子們圍成圈,歡聲笑語不間斷,對他們來說,這一年來再沒有比今日更高興的了。

金榮和幾個雜工搬完了東西,也加入了放炮的行列,原本這些炮仗都應該是晚上守歲的時候放的,但大家知道,齊妤她們過會兒就要離開,所以特意在這時候把炮仗放了,圖個熱鬧。

齊妤看着孩子們手裏拿的冒火星的小煙花,眼角含笑,仿佛十分憧憬的樣子。

楚慕湊過來問:

“沒看出來,你竟這般喜歡孩子。還有煙花,你若喜歡煙花的話,今日就該随我入宮去,宮裏守歲時放的煙花才漂亮呢。”

每年皇宮守歲到最後,都會來一場煙花會,吉慶署的人忙活一整年,總能研究出一些新品種的煙花來,有些确實很漂亮。

齊妤目光落在孩子們手裏的小煙花上,忽而感觸:

“我不喜歡煙花,也不是很喜歡孩子。”

楚慕一愣,不解道:“你不喜歡煙花,也不喜歡孩子?為什麽?我看你都挺喜歡的嘛。”

齊妤沉默片刻,就在楚慕以為她不想說話的時候,齊妤忽而開口:

“煙花雖美,但只是昙花一現,便如這轉瞬即逝的人生般,一瞬間的美麗過後,還沒留下什麽聲響,就化作灰燼了,有種說不出的凄美,太傷感了,我不喜歡。”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爆竹和鞭炮之類的,爆竹去穢,鞭炮迎新,震天雷響,聲傳天際,巨響之後,一切歸于平靜,不讓人留戀往事,可以安安心心的開始新的一年。”

楚慕靜靜的聽齊妤分解煙花和炮竹的不同之處,倒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解說,齊妤果然與衆不同。

“那孩子呢?你不喜歡孩子,怎會特意辦了這慈安堂?”楚慕又問。

齊妤将手中杯子放下,幽幽道:

“慈安堂是我母親生前辦的,那時候規模沒這麽大,王爺視我父親為政敵,有些事情別人不知道,王爺你該知道的吧?”

楚慕瞪着眼睛看了齊妤一會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你是指,你原本有個孿生弟弟的事情?”

齊妤沒有猜錯,楚慕做了攝政王以後,最先調查的就是齊國公府的事情,知道齊國公府原本是有個嫡子的,但其三四歲的時候,在漠北走失了,齊振南派人尋遍大半個楚國都沒尋到蹤跡,後來他回到了京城,鮮少提及此事,所以京中知道的人并不多,以為齊振南和原配夫人就只有齊妤和齊甯兩個女兒。

楚慕原本也忘了這麽回事,畢竟也不重要,現在突然聽齊妤問起才想起來的。

齊妤冷靜的點了點頭:

“弟弟走失了,我娘就見不得街上有那些流落街頭的孩子,她辦了慈安堂,收留這些孩子,便是想為弟弟積德行善,希望弟弟流落在外,也能遇到好人給他吃飽穿暖,有瓦遮頭。”

齊妤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刻意渲染這份心殇,但楚慕卻從她的話中聽出了如驚濤飓浪般的悲傷和遺憾。

“你想他嗎?我是說你的弟弟。”楚慕問。

齊妤沉吟片刻後,搖頭道:“我不記得他,談不上想。”

楚慕理解,畢竟那時候齊妤也才三歲,怎會記得關于弟弟是什麽樣的呢。

突然有點後悔跟她聊這些,楚慕想讓齊妤稍微高興些,說道:

“晚上的宮宴不去便不去吧。每年都是與那些臉上帶着面具的人守歲過年,确實無趣的很。我帶你去個地方,咱們兩個寂寞的人,便湊在一起過個團圓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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